實權 第53章 「海推」「公推」 (2)
    「是嗎?」裘耀和驚訝道,「怪不得我看報紙上的照片……叫什麼名字?」

    「朱三華。」

    「什麼?」裘耀和驚訝地大步向前跨了兩步,「真的是他,朱三華?」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微閉著雙眼,臉部浮腫,頭上綁著紗布。

    在這一瞬間,裘耀和的眼前浮現出那天晚上的狂風暴雨,朱三華著急地在狂風暴雨中四處求救,在鄉醫院看著妻子張琴離開了人世;朱三華和村支書朱平武帶著村民把他們全村捐給建大橋的十一萬元錢送到大橋開工典禮上;而當他將要來濱海的前一天,朱三華和朱平武背著石楊的豆瓣醬送到省政府大門口。

    「病人現在怎麼樣?」

    「已經脫離危險期,」醫生說,「估計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裘書記認識他?」民警說。

    「豈止是認識!」裘耀和說,「還有很多故事呢,希望你們盡一切力量把他治好!他太苦了……」說到這裡,裘耀和的眼裡有些濕潤了,「還是等他醒來後,讓他自己講給你們聽吧!」

    大家一齊看著裘耀和,不知道這位堂堂的市委書記和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之間能發生什麼樣的故事。

    裘耀和摸了摸病床上青年的手,說:「三華同志,好樣的,安心養傷,等你醒來後,我再來看你。」隨後轉過身,說:「我們出去吧,病人需要安靜。」

    「你們看,」護士叫道,「他的嘴唇在動哎!」

    大家同時回過頭,一齊看著朱三華。裘耀和走到床邊,俯下身子,低聲說:「三華同志,你是一個好青年,我是裘耀和,我來看你了!」

    只見朱三華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接著,眼角滾出兩滴晶瑩的淚珠。

    朱三華醒來之後,他向記者講述了自己愛人和尚未來到這個世界就夭折的孩子的悲慘故事,以及裘書記在他全家人身上經歷過的感人事跡。《濱海晚報》這篇長篇通訊見報之後,濱海人民爭相到醫院來看望來自裘耀和當年工作過的石楊縣的英雄。

    濱海人民是否瞭解朱三華為什麼不遠千里,從石楊縣跑到南國邊陲來打工,他家鄉的許多農民都習慣了去上海、南京,遠的去廣州、深圳打工,不用說,這個只有初中畢業的青年還念著他對裘耀和的那段刻骨銘心的情結。

    朱三華身體痊癒之後,江南省和濱海市見義勇為基金會召開大會,授予朱三華「見義勇為先進個人」獎。在會上他又見到了裘耀和,當裘耀和問起他如今生活得怎樣時,朱三華淚如泉湧,他說自己無論如何也丟不下他死去的妻子張琴,以及那個還沒有來到這個世上的孩子。

    在裘耀和著手改革濱海市幹部人事制度的關鍵時刻,發生了朱三華見義勇為的事,雖然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但他感到這同樣是教育幹部的一個典型事例。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濱海市掀起學習朱三華事跡的熱潮。

    與此同時,公開選拔茜山區區委書記,以及市財政局、民政局、廣電局等十一個部門一把手的文件在濱海市大小報紙、電視台公佈了。頃刻間,機關、農村、學校、如同開了鍋似的。

    無論濱海市的幹部們怎麼議論裘耀和又開始燒起了另一把火,而且這一把火將在幹部們的切身利益上點著了,不過,如今人們已經不再用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觀念來看待裘耀和了。因為人們發現,裘耀和並不僅僅是那種只燒三把火的領導,他是一把又一把,一把接著一把,甚至多把火同時燒,燒得你暈頭轉向,燒得你分不清東西南北。但是,有人對他這一把又一把火產生了懷疑。因為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各行各業都高舉改革的大旗,取得了明顯的成效,唯有幹部人事制度,儘管中央組織部發了不少文件,但各地只不過都是在蜻蜓點水,做點樣子,沒有一個地方是真正意義上的改革。就說裘耀和本人吧,無論是他在石楊縣的任前公示,還是在沂州市的那場公推公選鄉鎮黨委書記和鄉鎮長,那只不過都是具體操作方式和基層這個最低層面上的小兒科動作而已。

    因此,對於目前濱海市十一個單位正處級領導幹部的公推公選,人們無論是持懷疑態度,還是相信這又是一場風起雲湧的改革,但是對於那些長期躍躍欲試、準備在官場中拚搏的當事者來說,不能說不是一次天賜良機。

    寫到這裡,我們不得不繼續沿著裘耀和的足跡,秉筆直書下去。接下來將要出場的人物是濱海市富強縣委副書記莊士虎。

    說實話,裘耀和到濱海之後,最忙的是縣區領導們,不管是城市建設還是治理雲間池,特別是向社會公佈了領導幹部的電話號碼之後,他們忙得幾乎到了屁滾尿流的地步。而在這關鍵時刻,市委公開選拔十一個重要部門的一把手,這不光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簡直在濱海兩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掀起了大波大瀾。富強縣委副書記莊士虎知道這個重要消息時,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意外,不過他應該是最具競爭實力的人。可是工作忙得他連報紙上刊登的實施細則都沒看完,這不,只好把報紙塞進包裡,準備晚上回家加班。

    也就是這天下午,家裡打了幾個電話,催他一定要早些回家吃晚飯,家裡有重要事情等他回來商量。

    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從老婆的電話裡感覺不出發生了什麼意外,老婆的口氣裡有幾分興奮。

    莊士虎進家門時,已經是六點四十分了,門一開,客廳裡熱鬧非凡,餐廳裡更是菜香四溢。這時小姨子汪玉蘭跑上前來,一邊接過姐夫手裡的公文包,一邊給他拿好了拖鞋,這讓莊士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莊士虎莫名其妙地向客廳走去,坐在客廳裡的那麼多親戚都站了起來。這時,老婆汪玉梅風風火火地迎了過來。

    「士虎啊,快,洗手。」汪玉梅說,「就等你了,看都快七點了。」

    「今天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你別急,飯桌上說。」汪玉梅說,「汪軍,把那瓶好酒拿出來。」

    七碗八碟,雞鴨魚蝦,餐桌上擺了滿滿一桌,人也坐了一圈。

    第一個敬酒的是小姨子汪玉蘭。

    汪玉蘭是莊汪兩家人的驕傲和自豪。不,當然還有莊士虎。

    汪玉蘭十八歲考取北師大,本科畢業時又考入中國政治大學研究生,經濟法專業畢業後在江南省檢察院招考公務員時以優異的成績奪得了桂冠,以頭名狀元的身份進入了省檢察院,況且汪玉蘭又有一副如若天仙的容貌。難道這還不足以讓莊汪兩家感到驕傲和自豪嗎?汪玉梅真的沒想到,她的這個小妹不僅給她,甚至給莊汪兩家人的臉上也貼了不少金。

    「姐夫,我敬你一杯!」汪玉蘭說,「你的機遇到了,我敢說,茜山區區委書記非你莫屬,你看,我們一大家,首先向你表示祝賀,你知道,茜山區區委書記一當,下一步必然就是市委常委了!」

    「是啊,小妹說得對,你看哪一任茜山區區委書記沒提拔,那是一塊兒風水寶地,也是一個登上市廳級領導的重要崗位!」汪玉梅站起來說。

    這時,莊士虎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莊士虎笑了起來:「哎喲,你們原來為這事啊!」

    莊士虎舉著杯子的手漸漸放了下來,隨後便坐到椅子上,突然卻又轉身進了客廳,迅速打開包,取出那張報紙,說:「哎呀,你們看沒看報紙啊!這次選拔幹部可不是過去了,你們還捧著老黃歷,我還沒看完,都有些心驚肉跳了,那是要過五關斬六將的,搞都把人搞死了。」

    「你別聽報紙上吹。」汪玉梅說,「無論他怎麼公開,怎麼公推,又怎麼層層考察、答辯,那都只不過是程序罷了,最後誰來決定?還能讓老百姓?還不是市委組織部、市委常委!」

    莊士虎剛要說話,汪玉梅又打斷了他的話,說:「你的條件誰能比?首先,你是市委組織部出來的,誰不知道組織部門是出幹部的地方,論你年齡,才三十九歲,你說這個年齡有多好;論學歷,名牌大學宏觀經濟學畢業;論職務,縣委副書記。你說不提拔你,提拔誰,除非哪個領導大腦進了水!」

    「是啊,大哥!」莊怡平說。

    莊怡平是莊士虎的妹妹,中南大學財經專業畢業後進入市地稅局工作。

    「我們單位那些同事看到報紙後都說,這個茜山區區委書記的位置不就是給你哥莊士虎留著的嗎!」

    「好了,我的親姊妹們,你們聽我說幾句好不好!」莊士虎說,「實施細則上說得非常清楚。首先,這第一道關就是『海推』提名。『海推』以得票多少進行排名,如果『海推』推不上,那就首先被淘汰出局。」

    「這你放心。」汪玉梅說,「這我們都商量過了,從今天晚上開始,我們這一大家人的頭等大事、共同目標,就是全民發動,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白天黑夜,找朋友托親戚,訪同學、拜戰友,挖地三尺找關係,然後能打電話的打電話,需要上門的上門,需要送禮的只管從我這裡支出,總之,讓他們投莊士虎一票。」

    「嫂子說得對,哥,我已經給所有能說上話的同學都說過一遍了。」莊怡平說。

    「士虎,」汪玉梅說,「你是市委組織部出來的,當年市委組織部把你提拔到富強縣當縣委常委、組織部長,市委組織部談話時不是讓你好好幹,將來一定會有更大的進步嗎?這不明顯是在培養你嗎?你想,市委組織部那麼多老的正科級幹部都不提拔而當時你才三十三歲,說明領導是在培養你。所以你一定要找找市委組織部的領導,他們的一票可以頂一千票一萬票啊!」

    「你們聽我說好不好!」莊士虎又打斷了妻子的話,「就算『海推』把我推上了,下一步就是文化考試……」

    「哎呀,考試好啊!」汪玉蘭說,「你可是中國名牌大學畢業生,官場上的那些草包誰能敢和你比呀!『烤』死他們,好,這一招好,通過考試也可以淘汰一批酒囊飯袋。」

    「考試雖然重要,但第二次『群推』則是更難過關了,因為要把『海推』的得票和『群推』得票名次結合起來,取前十名,向社會公示。」莊士虎說,「你們知道『群推』是什麼意思嗎?就是把每個崗位的前十名放到所報崗位的所在單位、地區進行群眾公開推薦,按得票排名,取前五名進入第三輪『公推』提名。也就是說由市委委員、候補委員、市紀委常委及有關部門領導參加的『公推』,這輪更為重要。因為要在各職位中角逐出前兩名,這兩名還要進行考察,最後按規定程序進行差額選舉。比如茜山區區委書記,不是過去由黨代表大會選舉委員,委員選常委,常委選書記、副書記,這次是直接選區委書記。既然是差額,兩人必然要差掉一個,不再是過去的等額選舉了,太可怕了!」

    「你別聽文件上說,如今什麼事不是這樣,雷聲大雨點小。」汪玉梅說,「你告訴我現如今什麼事沒有水分、泡沫?你聽說哪個地方的幹部制度真的改革,放開讓群眾說了算了?」

    莊士虎搖搖頭,說:「你呀,你又犯了經驗主義錯誤了,如今是裘耀和時代,這個人難道你沒聽說過,他能讓一個在大街上翻越護欄的婦女回到原地再翻回去,他能讓不在辦公室的鄉長用辦公室的固定電話打他的手機,他到濱海之後經常人不知鬼不覺地去雲間池周圍暗訪,他……」

    這樣一說,大家都愣住了。

    「姐夫,關只能一道一道闖。」汪玉蘭端起酒杯,另一隻手把滿滿一杯酒端起來,交給莊士虎說,「憑你的條件,憑我們一大家的活動能力,除了最後這道差額選舉之外,我們都能使上勁,一定也會成績突出的,至於最一道關嘛……」她把酒杯在莊士虎的杯子上碰了兩下,「來,喝了這杯酒,渾身是膽雄赳赳。對不起,到時不能怪本姑娘了,無論是誰和你競選,我一定給他添加點兒作料,代表大都是不明真相的。兩選一,又不是他們的親朋好友,他們的那一票投給誰,就看當時的一剎那間,所以,只要有那麼一部分人有人打招呼,他們又為何不做這個順水人情呢?」

    「玉蘭,你想找死啊!」莊士虎說,「千萬不能亂來,那樣不僅害了我,也會害了你自己的。」

    汪玉蘭撅著嘴不吭聲了,偷偷地看著汪玉梅,汪玉梅笑笑說,「玉蘭也是好心,看你那麼認真的樣子。」

    「哥,不管怎麼說,今天就這樣定了。」莊怡平說,「今天在座的各位都必須全力以赴,活動的情況即時向嫂子通報,記住千萬要小心謹慎,絕不可幫倒忙。哥,你的任務就是和組織部聯絡感情,高層人物的動向,包括那個裘耀和,有必要看看他有什麼愛好,有什麼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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