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話 第24章 一個豌豆莢裡的五顆豆
    有一個綠色的豌豆莢,它裡面的五顆豌豆也是綠色的,因此在它們看來整個世界也是綠色的。當然,這完全正確。豌豆莢在長大,豆子也在長大,它們按照順序,整齊地坐成一排。溫暖的太陽照在豌豆莢上,雨水又將它洗的乾淨明亮。這裡真是太好了,溫暖又舒適,白天有陽光,夜晚有月光,一切都按照自然規律進行。豌豆粒越長越大,思想也越來越成熟,它們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我們總不能一直坐在這裡吧?」它們說道,「但願我不會因此變得僵硬。我總預感外面會發生一些事情!」

    好幾個星期過去了,豌豆莢變黃了,豆粒也變黃了。

    「整個世界都變成黃色的了」它們說道。是的,它們有資格這樣說。

    突然,它們覺得豆莢抖動了一下。豆莢被摘了下來,和其他飽滿的豆莢一起,被放進了一件衣兜裡。

    「我們很快就會被剝開!」它們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我倒要看看我們中的誰走得最遠!」最小的豆粒說,「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是的,一切都聽從老天的安排吧!」最大豆粒說。

    「吧嗒」一聲豆莢裂開了,五顆豌豆全部滾了出來,它們躺在一個小孩的手心裡,陽光溫暖地照耀著它們。小孩一邊用手握著它們,一邊說正好可以當木槍的子彈用。於是,他把一顆豆子裝了進去,又射了出來。

    「我馬上就要飛向廣闊的天地了!如果你能追到我,就請來吧!」於是,這顆豆子飛了出去。

    「啊,我要飛進太陽裡!」第二粒豌豆說道,「那才像真正的豆莢呢,跟我身份才般配!」於是它也飛走了。

    「我們到哪兒就睡哪兒吧!」另外兩顆豌豆說,「不過我們還是得向前走。」於是,在它們還沒有被裝進木槍之前,已經先掉在了地上,但最終它們還是被裝了進去。「我們會飛的更遠!」

    「隨遇而安吧!」最後一顆豌豆說道。於是,它被射入空中,飛到了頂層窗前的一塊舊木板上,正巧落入一條縫隙裡,那裡面長滿了青苔。它躺在那裡不見了,因為青苔把它包住了,不過我們的上帝並沒有將它遺忘。

    「隨遇而安吧!」它說。

    頂層的小屋子裡,住著一個貧窮的女人。她每天都出去擦爐子、鋸木頭,做很多粗重的工作,雖然她很勤快也很節約,但生活依然很貧窮。她有一個獨生女兒,身體很嬌弱,在這個屋子裡已經躺了整整一年,既不見好也沒有死掉。

    「她很快就會跟她的姐姐相聚了!」女人說道,「我有兩個孩子,但是我沒辦法養活她們,善良的上帝同情我,已經接走一個替我分擔。現在我想把這個留住,但是上帝是不會讓她們姐妹分開的,她終究也要到天上去和姐姐在一起。」

    然而,這個嬌弱的小女孩並沒有離開,她每天都安靜地躺在床上,等著在外工作的母親回來。

    一個春天的早晨,母親正準備出門工作,太陽溫暖地從窗戶裡照了進來,地板上灑滿了陽光。生病的女孩看著最下面那塊兒玻璃,說道:

    「那個綠色的東西是什麼?它正在風裡擺動呢!」

    母親走了過去,打開一扇窗戶。「我的天啊!」她驚叫道,「是一顆豌豆,它長出鮮嫩的小綠葉了!它怎麼會鑽進這條小縫隙裡的?這下你有一個小花園可以觀賞了。」

    於是,母親把床搬到了窗邊,好讓女兒看見正在生長的豌豆;接著母親便出去工作了。

    晚上母親回來,小女孩對她說:「媽媽,我覺得我好多了!陽光照在我的身上真溫暖!你快看,這顆豌豆長得棒極了,我也會像它一樣長得很好。我要起床去感受溫暖的太陽。」

    「上帝保佑!」母親說道。事實上,母親並不相信女兒會好起來,但是她為了讓女兒高興,就在帶給女兒希望的豌豆身邊支起一根小木棍,好讓它不被風吹斷;她還在窗台與窗框之間牽了一根線,好讓豆粒能順著它向上生長。是的,大家都看見它正每天在向上生長。

    「天啊,它開花了!」一天早晨,母親道說。現在,她開始相信孩子的病能好起來了!她注意到,最近一段時間孩子說話時比以前快樂多了,尤其是最近幾天,她已經能爬起來坐在床上,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著那只有一顆豌豆的小花園。一個星期之後,小女孩的病情又好了一些,她頭一次在床上坐了整整一個鐘頭。她坐在溫暖的陽光下,快樂地看著窗外盛開的那朵粉紅色的豌豆花,小女孩情不自禁地低下頭來,輕輕地吻了一下綠色的嫩葉。這真是快樂的一天!

    「我的孩子,你太幸運了!上帝親自栽種了這顆豌豆,讓它長得枝繁葉茂,讓它帶給您和我快樂與希望!」母親愉快地說道。她衝著花兒微笑著,彷彿它是上帝派了的天使一樣。

    其餘幾顆豌豆現在都在哪裡呢?那一粒飛向廣闊的天地,並且說「如果你能追到我,就請來吧!」的豌豆,落到了屋頂的水槽裡,進入了鴿子的嗉囊裡,它躺在裡面,像約拿躺在鯨魚的肚中裡一樣[   在《聖經·舊約·約拿書》一章中,約拿因違背上帝的安排,被拋入海中為魚所吞,在魚腹中,他待了三天三夜。

    ]。那兩顆「到哪兒就睡哪兒」的懶惰豌豆,沒走多遠就被鴿子吃掉了,也算是有些實在的用途。至於想要飛進太陽裡的那顆豌豆,卻掉在了水溝裡,好幾個星期它都躺在髒水裡,最後被泡得很大很大。

    「我胖得挺美的!」那顆豌豆說道,「胖得都要裂開了,我想,從來沒有哪顆豌豆像我這麼厲害!我是豆莢裡的五顆豌豆中,最了不起的一顆。」

    水溝也很贊同它的說法。

    頂樓窗戶旁,站著那個年輕的小女孩,她的臉上閃現著健康的光彩,眼睛閃閃發亮。她用小巧的手捧著豌豆花,感謝仁慈的上帝。

    「我贊同我的那顆豌豆。」水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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