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為人沉默寡言,明是非,識大體,處世泰然而有定見,常言命也,聽其自然,頗為達觀。姑母對我非常寵愛,因我家男丁少。而我與姑母相處雖不久,但時有過從,受盡至深。
姑母與姑父情感至篤,而姑父對姑母的和順無微不至,真可謂是琴瑟和鳴,比翼連理,有不渝之情。姑母在北京因病及侍奉婆母(海音註:因婆母亦吸鴉片)而染嗜阿芙蓉,姑父亦隨而好之,我經常見姑父煮生煙餅熬成膏,不厭其煩。在臥室內設一長榻,榻旁一小方桌,桌上置有煙盤,盤內有煙燈、煙槍、煙簽、煙膏等。兩人輪流吞雲吐霧,望之風神瀟散、羽化登仙之況,真是逍遙安詳、神仙眷屬。平時手不釋卷(愛讀唐詩及林紓所譯小說),自姑母病後,提心吊膽地護侍,至甚憔悴。
姑母常以我林氏祖德宗功言行典故告勉,對林氏始祖比干公,以至唐時九牧公明經及第以來,仕宦相繼,有無林不開榜之譽,面告書示,因此受她影響而編纂《林氏家乘》。
我最後一次與姑母晤談,彼此甚為感慨,是1937年12月13日南京陷於日本軍閥前半月,我至安徽當塗探望姑母,相談痛恨日軍閥橫行霸道,論及時事,她說:「……頑敵壓迫而至焦土抗戰,從此是最後關頭,我們骨肉流離,是永無寧日了。」因此回憶一直到現在,我們還是在流離犧牲中,豈不痛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