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兩萬里 第69章 大西洋暖流 (1)
    4月20日的這場激烈的戰鬥是生與死的考驗,相信我們中間的每個人都會永遠牢記那血腥殘酷的一幕,我在強烈的情緒驅動下,詳細地把它記錄下來。我把它念給康塞爾和尼德·蘭聽,他們都覺得我所描述的至情至理,跟實際情形如出一轍,但在效果上還不如現場那樣震撼和強烈。如果想如實地描繪這幅圖畫,我們中必須有一位像拉斐爾那樣的大師。

    雖然逝者已去,但我無法忘記尼摩船長那雙充滿淚水的眼睛,他的痛苦就像這大海一樣深遠。自從我們來到這條船上,這已經是他損失的第二個夥伴了。而且這個船員的死狀是那樣的可怕,他是被一條章魚的粗大胳膊活活地壓扁、室息和扭斷的,然後又被章魚的鐵牙咬碎,他是不幸的,無法跟他的早走一步的同伴那樣安靜地長眠於海底的珊瑚墓地!

    對我個人來說,那個不幸的同胞在戰鬥中發出的最後的絕望呼喊聲把我的心都撕碎了。這個可憐的法國人,他忘記了在船上約定的語言,臨終前發自內心地講出祖國的話來,並把它作為生命的最後一次吶喊。諾第留斯號上所有的船員,全都是無限忠誠地和尼摩船長團結在一起的,他們是跟他一樣躲避著人類。他們中的一個是我的同胞,在這個神秘的團體中,代表法國的只是他一個人嗎?這個問題不斷地湧上我的心頭,但它勢必是無法解答的。

    這次激戰後,尼摩船長重新隱身了,我有好些時候看不見他。如果我從諾第留斯號的一些表面跡象來判斷,他是船的靈魂,船也應該完全順應著他的感應,他現在應該是愁悶和失意的。實際上,諾第留斯號沒有保持一定的方向,它總是走來走去,就像一具死屍,在隨波逐流。沒有了章魚的危險,船上的推進器已經解脫和自由了,但它又好像用不著這個推進器了,它在沒有固定方向地漂流著。它是不忍離去這次戰鬥的場所嗎?那個吞噬了船長一個親人的海面!

    就這樣自由地漂流了十天後,一直到了5月1日,諾第留斯號進入了巴哈馬水道,在遠遠地望見留加衣群島後,我們又駛向北去的水道。我們是在沿著北大西洋最大的洋流行駛著,這洋流有它自己的發源地,也有屬於自己的魚類和自己的溫度,我們稱之為大西洋暖流。

    這個暖流在大西洋中自由地流動,它的水跟大西洋的水互不交融。它的平均深度是三千英尺,平均寬度是六十海里。在幾個地方,它的水流速度是每小時四公里,它擁有的水量比地球上任何一條河水的容量都大。

    大西洋暖流的源頭,即它的發源地,是由莫利船長查明的。確切地說,暖流發源於嘉斯貢尼海灣,它的水在灣中開始形成,然後向南流,沿著赤道東去,一路流向非洲西海岸。在這個過程中,水流受熱帶地區陽光的蒸烤,逐漸變得溫熱起來。暖流途徑大西洋,到達巴西海岸的桑羅格羅後,又分為兩個支流,其中一個支流流入小安的列斯群島所處的海中,盡量吸取溫熱的成分。這時候,大西洋暖流開始擔任平衡海上溫度的角色,最明顯的是它把熱帶海水跟北極的海水混和起來。在墨西哥灣中,暖流被曬至炙熱的程度,然後一路沿著北美海岸奔向北方,一直到達紐芬蘭島。接下來,它受台維斯海峽寒流的推送,轉而向西,流回到大西洋中。在北緯43度,暖流又分為兩支,其中一支在東北季風的幫助,回到嘉斯貢尼灣和阿梭爾群島,另一支給愛爾蘭和挪威海岸帶去溫暖後,一直流到斯勃齊堡。在斯勃齊堡一帶的海面,它的溫度降低到四度,形成北冰洋自由流動的海面。

    這個時候,諾第留斯號就航行在大西洋的這條暖流中,從巴哈馬水道口出來後,在十四里寬,三百五十米深的地方,暖流前進的速度是每小時八公里。這種速度越向北越慢,這種規律性是有其科學依據的,有人已經指出,如果暖流的速度和方向一旦發生改變,歐洲的氣候就會隨之變幻莫測。

    中午時分,我跟康塞爾來到平台上。我告訴他關於大西洋暖流的一些特知識,我把話說完後,我讓他把手放到水流裡面去。

    康塞爾嚴格地按照我的話去做,他把手放到海水中,臉上露出驚異的神色,因為他絲毫沒有感覺到冷熱,那種溫度就是人體的溫度。

    「這是因為,」我對他說,「大西洋暖流從墨西哥灣出來後,它的水溫跟人體的溫度沒有什麼差別。暖流就像巨大的暖氣爐,它讓歐洲沿海的氣候溫暖如春,永遠籠罩在青草綠葉下。如果我們要相信莫利說的活,並能夠把暖流的熱力全部收集和利用起來,那它供應的熱量,可以使整條的亞馬遜河或密蘇里河永遠保持沸點的溫度。」

    這時,暖流的速度是每秒兩點二五米,它的水流跟周圍的有很大不同。由於受到擠壓,暖流的水在洋面上特別地浮出,暖水和冷水之間造成不同的水平面。另外,暖流的水很黑,富含鹽質,它的那種獨特的純藍靛色與周圍的綠波截然分開。當諾第留斯號和嘉羅林群島處在同一緯度上時,船的沖角進入了暖流。船上的推進器在海水中攪動的時候,兩種水流的分界線出現了很明顯的劃分。一條完整的生物鏈被帶進這水流裡,在地中海很常見的肛魚,在暖流中成群結隊地遊行。

    在夜間,大西洋暖流帶有磷光的海水簡直可以跟諾第留斯號上的探照燈光相媲美,特別是在天氣變化、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時候。

    5月8日,我們處在和北加羅林群島同一緯度上,並與哈提拉斯角的側面遙遙相對。這時,大西洋暖流的寬度是七千五百海里,深度是二百一十米。諾第留斯號繼續隨意地行駛,船上好像沒有什麼管理和監督了。我必須承認,在這種情況下,尼德·蘭制定的逃走計劃很可能會實現,我堅信,有人居住的海岸到處都有人們可以方便藏身的地方,海上也有許多汽船往來穿梭,它們都是從紐約或從波士頓到墨西哥灣的定期船隻,還有那一些小型的雙桅帆船在美洲沿海各地擔任著貨物運輸任務,我們很有希望能得到這些船隻的接待。所以,目前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即使諾第留斯號距離美利堅合眾國的海岸有三十海里,也沒什麼大礙。

    但是突然而至的惡劣氣候完全打破了加拿大人的計劃,天氣變得很差,我們走入了這一帶常有暴風的海面,也就是颱風和旋風產生的地方,產生的原因也正是由於大西洋暖流本身。在一隻脆弱的小艇上,與狂吼的波濤搏鬥,那一定不是明智之舉。尼德·蘭本人也承認這種現實,所以,他雖然瘋狂地在思念家鄉,惟有逃走才能徹底治療,到現在,他也只能咬緊牙關,再忍耐一些時候了。

    「事情必須要有個了結,」一天他急匆匆地找到我說,「現在的形勢很明瞭,您那尊敬的尼摩船長一意孤行地離開陸地,向北航行,他要去哪裡?但我可以負責任地對您說,我已經受夠了南極那個要人命的鬼地方,所以我決不會再跟他到北極去。」

    「那你想怎麼辦,尼德?這個時候逃走是不可能的!」

    「我還是以前那個主意,教授,我們必須跟船長認真地談一下。當我們經過您的祖國沿海時,您並沒有跟他開口,現在到我的祖國沿海了,我要跟他說。再過幾天,諾第留斯號就要和新蘇格蘭處於同一緯度了。那裡有紐芬蘭島,還有寬闊的海灣,聖勞倫斯河奔騰地流入海灣中,多麼壯美的景色!聖勞倫斯河是我的母親河,是我生長的城市魁北克所在的河。當我一想到只能遠遠地看著它們,卻無所作為時,我徹底憤怒了,頭髮都要豎起來了。先生,我情願跳到這海水中去,也不願再呆在這籠子一樣的船艙裡,我快要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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