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與讚美詩 第22章 山外有山 (2)
    「『我知道,利克斯,』比爾·巴希特插話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需要用五百元的佣金雇一個金髮打字員,置辦四套講究的梓木傢俱。然後再花五百元用於廣告宣傳。還要等上兩星期的時間,才可能有人上鉤。可是現在的狀況是:你的遠水無法解燃眉之急。就說有人煤氣中毒,你們就說煤氣應該收歸市政府管理,對救人有用嗎?彼德斯,你那一套也和他的一樣的不起什麼作用。』比爾最後說。

    「我說:『你既然說自己像神仙一樣,那你能點石成金嗎?弄些殘羹剩飯的小把式,不學都會。』

    「『這些吃的,對我來說只不過是童話裡的那個南瓜。1』巴希特越說越來勁,『灰姑娘,一會兒,就會有六匹馬的車子等在門口。你有什麼高招,全拿出來吧?』

    「我說:『老弟,我雖然比你大十五歲,但要投人壽保險還有些早。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身無一文的狀況我經常碰到。半英里外就是小鎮。我師從推銷大師蒙塔古·希爾福,所有趕著馬車賣貨的人,誰都沒法與他相比。現在,這個小鎮街上的人,幾乎人人身上有油跡。只要給我一盞汽油燈,一隻小箱和兩塊錢的白橄欖香皂,把它切成小……』

    「『即使是兩塊錢,你上哪兒弄去?』比爾·巴希特帶著鄙夷的笑容打斷我的話,估計本世紀最偉大的演說家都說不過他。

    「『還是就此打住吧,現在你們兩位的把式一點用處也派不上。』比爾繼續說,『金融大王宣告破產,商業大王閉門停業。你們倆如果繼續發展,目前只有依靠我的手上功夫的。你們還是認輸吧。今天晚上,我比爾·巴希特會讓你們大開眼界的。』

    「他讓我和利克斯別在小屋等,並且特別交代即使等到天亮也不能走。交代完,他洋洋自得地吹著口哨朝鎮上走去。

    「那位艾爾弗雷德·伊·利克斯脫掉鞋和衣服,然後把手帕蓋在禮帽上當枕頭,舒服地往地上一躺。

    「『跑了一天,真累,我得先睡一會兒。晚安,彼德斯先生。』他說。

    「我說:『我還不想睡,你就先睡吧。』

    「我從皮文鎮被扣下的那塊表估計大約兩點鐘的時候,我們那位自認為身手不凡的人回來了,他踢醒利克斯,趁著月光,在地上攤開五個小包給我們看。每個包裡最少一千元。比爾像剛下了蛋的母雞似的咯咯叫喚起來。

    「他說:『我打聽到了一些有關這個鎮的情況。這小鎮叫石泉鎮。鎮上的人正在修一座共濟會1教堂。估計民主黨的鎮長候選人不是平民黨對手。塔科法官的太太之前得了胸膜炎,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我採用了先與他們談論一些鎮上的瑣事,然後慢慢轉移話題的戰略。現在鎮上的基本金錢分佈狀況,我已經摸得很清楚了:鎮上有林農信託儲蓄所,昨天關門時,有二萬三千的現金儲備。今天上午開門時,他們會發現只剩一萬八了。因為剩下的全是銀元,所以我只拿了這麼多。現在你們該轉換一下思維了吧,買賣、搞投資都不如我來的快。認輸吧,二位?』

    「利克斯把雙手抱在胸前吃驚地說道:『小伙子,銀行的錢被你偷來了?哎呀呀,哎呀呀!』

    「『別這樣說,用偷多難聽呀。』巴希特說,『我只是打聽了這家儲蓄所位於哪條街。晚上,鎮上靜得連掉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到。我站在一個角落,聽著保險櫃號碼盤的轉動聲:往右擰到四十五,再向左轉兩圈到八十,再往右轉到六十,最後往左回到十五。再清楚不過了,就像耶魯大學橄欖球隊長用暗語給球隊發號施令一樣。』巴希特繼續說,『這個鎮上的人都起得很早,基本是天不亮就起床了。我問他們為什麼起這麼早,他們說因為早飯在天還沒有亮前就做好了。兩位大哥,現在有什麼打算呢?我看時間不早了,是不是該拿著錢出發了。你們做生意的本錢這次由我給你們出了。每人需要多少?都不用客氣。你,投資的!』

    「利克斯說:『老弟,我在丹佛有朋友,他們會幫我渡過難關的。』

    「這時的利克斯像一隻蹲著後退、前爪扒果殼的地松鼠一樣滑稽,他說:『借我百八十就夠我……』

    「巴希特打開一包鈔票,將五張二十元遞給利克斯。然後轉頭問我:『做生意的朋友,你需要多少本金?』

    「『收起你的那些錢吧,你這是靠賣苦力得來的。』我說,『我從來不從老實的人那裡揩油,他們辛辛苦苦掙來的小錢不容易。我專掙那些大腦簡單、想法幼稚的人口袋裡往外蹦的多餘錢。當我站路邊做生意的時候,那些沒有良心的傢伙只用三塊錢買一隻帶鑽石的金戒指,然後轉手就送給了一個他心儀的姑娘。在這筆兩道手續的買賣裡,我只賺了兩塊六,而那個笨蛋卻賺了一百二十二塊,為他節省了多少錢1。你說說,我和他,誰才是更大的騙子?』

    「巴希特反駁說:『你賣一小勺的沙子,要收一個窮苦女人五角錢,還說是可以防止油燈爆炸。但是我們都知道,四角錢就可以買到一噸的沙。你再說說,那可憐的女人能獲得多少好處?』

    「『你給我聽好了。』我說,『我告訴她在放沙子的時候,要把燈擦乾淨,還要裝滿油。如果她一切順序都沒有錯,當然燈就不會炸了。你想想,她認為燈裡加了我的防爆沙,所以省了不少心。我採用的是工業基督科學的精神治療法2。她只花了五角錢,就得到了石油大王洛克菲勒和埃迪太太兩人的共同服務,她當然划算了,這種能力可不是人人都能辦到的。』

    「艾爾弗雷德·伊·利克斯對比爾·巴希特的恩賜,感恩戴德。他說:『老弟,你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你會得到上天的回報。但是聽我一句規勸,你以後不要再採用暴力或者犯罪手段搞錢了,太危險。』

    「『你真是個十足的膽小鬼!你害怕就躲到牆裡老鼠洞去好了。』比爾說,『收起你那套冠冕堂皇的說辭吧,對我來說一點用也沒有。你們假裝是什麼正人君子,拽著高超的賺錢技術,結果怎麼樣?還不是窮困潦倒!彼德斯大哥,你總愛說你的買賣是正當的,不是什麼搶劫,現在也理屈詞窮了。你們倆的想法是錯誤的。彼德斯大哥。這秀色可餐的金錢,你要不要?拿些吧,用不著客氣。』

    「我沒有要比爾·巴希特的錢,我叫他收好那些錢。不管其他人怎麼看待偷竊,我向來是採取鄙視的態度。我一貫的原則就是拿了人家的錢,就要回報一點其他的東西,哪怕這東西能讓他們想起是怎麼上當的。

    「後來,艾爾弗雷德·伊·利克斯對比爾再次表示了感謝,就與我們分道揚鑣了。他打算從農家租輛馬車去車站,然後乘火車去丹佛。這個沒用的傢伙走了之後,我感覺屋子裡的空氣都煥然一新了。他把全國所有不勞而獲的行業人的臉面全丟盡了。雖然他幹過大事,坐過豪華的辦公室,現在卻連一頓飯都沒有。如果不是一個萍水相逢的、不知廉恥的小偷救濟他,恐怕要餓昏了。我為他從此完蛋感到可惜,但還是盼著他趕快走,走得越遠越好,最好永遠不要讓我再見到他。我估計他從此會一蹶不振,因為沒有一大筆資金做籌碼,他就別想翻身。不要對這個廢掉的金融大王有什麼指望了,他已經是一個四腳朝天、背頂大地的烏龜。

    「現在房子裡只剩下我和比爾·巴希特了。我腦子裡盤算著怎麼給這個毛頭小子一點下馬威,讓他知道知道我的厲害。最後,我終於想出一個錦囊妙計。我一定要向這位樑上君子證明,做買賣的人就是比賣苦力的人高一籌。他對我剛才的貶低,嚴重傷害到了我的職業自尊心。

    「我對他說:『巴希特先生,我是不會接受你的錢的。今天晚上,你靠歪門邪道獵取了這個鎮上這麼多錢,我們儼然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如果你願意咱們現在倒是可以一起逃走。不過,路費需要你給我支付,這一點,我表示感謝。』

    「比爾·巴希特同意我們一起同行。我們倆一起往西逃。在一個感覺比較安全的地方,搭上了一輛火車。

    「火車一直把我們帶到亞利桑那州一個叫羅斯培雷斯的小鎮上。我提議,我們不妨在這個小鎮試試拳腳。這裡是我的師父蒙塔古·希爾福的老家,現在他老人家已經退休在家靜養。我告訴比爾,如果我給我師父指著一個嗡嗡飛著的蒼蠅,他就會告訴我怎麼捕捉到它。比爾·巴希特說,對他來說哪裡都一樣,因為他基本只在夜裡活動。我們在羅斯培雷斯下了車。這小鎮非常富足,正好位於產銀區。

    「我設計了一個上好的計策,絕對是生意人的殺手鑭,能夠一下子打到巴希特的要害處。我不會在睡覺的時候取走他的錢,而是通過公平交易的方式,用四千七百五十五元的彩票與他兌換現金。如果我沒有估計錯的話,在我們到達時,他的錢應該是這個數目。

    我用各種辦法想使他投資,結果他的話讓我差點沒了轍。

    「他說:『彼德斯老兄,你提議我投資到別的企業,主意好是好,可是我有個條件,你別見怪,就是那個企業的董事只能由羅伯特·伊·皮爾裡1和查理·菲爾班柯斯2來擔任,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我說:『我還以為,你會拿這筆錢做買賣,誰知……』

    「他說:『我當然會拿錢去做生意的,我總不能抱著錢整晚上不翻身吧。彼德斯老兄,實話告訴你吧,我有開賭場的打算。與人做生意太麻煩,不知要浪費多少唾沫,就拿賣打蛋器或到馬戲場推銷只能當鋸末鋪地的麥片來說吧,不管效果好不好都得讓人口乾舌燥。』他說,『如果開賭場,雖然利潤沒有偷盜來得快,但是比那些在沃爾多夫——阿斯特利亞義賣場賣抹筆布的小商販要強上不知多少倍。』

    「『那麼,』我說,『巴希特先生,你願意聽聽我的建議嗎?』

    「『別在我面前花言巧語了,即使你能辦個巴斯特3研究所,估計在離開我住的地方方圓五十英里內不能成功。我是不會上你的當的。』

    「巴希特租了一家酒店的二樓的房間,並置辦了賭場用的用具。當天晚上,我向蒙塔古·希爾福借了二百元,然後跑到羅斯培雷斯鎮唯一的一家賣紙牌的商店,買下了所有的紙牌。第二天早上,店家一開門,我就對他說,我願意以半價把我昨天買的紙牌重新賣給他,因為合夥的人變了主意。店主欣然半價回收了那些紙牌。我這麼做,似乎傻到家了,好像大腦進水了似的。因為這一買一賣,我賠進去七十五塊。但是誰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在所有牌上都做了個暗號。雖然花費了我很大的力氣,但做生意總是要投入的,這樣才會有產出。

    「當然,我肯定是巴希特賭場的第一個顧客。全鎮就那一家店舖賣撲克牌,而且全被我做了記號,每張牌的背面是什麼我是記得清清楚楚。

    「可想而知,賭場閉場時,比爾手中的五千多塊,包括零零碎碎的散鈔全裝進了我的口袋。比爾·巴希特現在只剩下他渾身的痞勁和買來做吉祥物的黑貓1。

    「我要離開時,比爾握著手對我說:『彼德斯老兄,生來我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兒,注定要幹一輩子的苦力活兒了。我素稱第一流小偷,和你比,相差太遠了。還是你的老薑辣呀。』最後他說:『祝你財運亨通。』從此,我和比爾·巴希特再沒見過。」

    彼德斯一口氣講完他的故事。

    我勸說道:「傑夫,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好你的這筆錢。等哪一天你想洗手不幹了,可以從事一份正當的行業。這筆錢可不是個小數目,對你來說,完全可以成為本金的。」

    彼德斯胸有成竹地說:「放心吧,這五千塊什麼時候都是我的。」

    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上衣口袋。

    「我把它們全換成了金礦股票。起價是每股一元。一年之內,肯定會翻五倍。布魯哥福金礦。才發現一個月。你手頭如果有閒錢,我勸你趕緊去買些。」

    我說:「有時候,這些礦石不怎麼可靠的……」

    傑夫打包票說:「這礦不一般,可靠得很。有價值五萬的原礦,保證每月能盈利百分之十。」

    他抽出口袋裡的一個長信封,往桌上一扔。

    他說:「我總是隨身攜帶。保險得很,小偷摸不著,那些投機倒把的人更別有妄想。」

    我看著那些印刷精美的金礦股票,說:

    「哦,原來還是那個科羅拉多的金礦。對了,順便問一句,傑夫,你和比爾在車站遇到的那個矮個子,就是借了比爾一百元錢到丹佛去找朋友的那個,他叫什麼來著?」

    「艾爾弗雷德·伊·利克斯。」

    「那麼你沒仔細看過這家礦產公司的總經理署名是阿·爾·弗雷德利克斯。估計……」

    「讓我看看。」傑夫一把搶過我手中的股票。

    為了盡量緩和一下這種尷尬的局面,我讓服務員給我們再來一瓶巴伯拉酒。

    除了這樣做,我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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