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射性原子通過兩種方式進行蛻變:一是原子自身發射出一個速度飛快並且帶有正電的粒子,即α射線;二是原子自身發射出我們於現代物理學中已經十分熟悉的電子,即β射線。電子在速度不是很快時,它的質量僅是原子量的一千八百分之一,不過當它的速度同光速接近時,其質量便會大為增加。各種放射性原子,不管是通過哪一種方式進行蛻變之後,剩下的原子就和不會再和原來的原子相同了。剩下的原子還會繼續蛻變,蛻變得直到它不再具有任何放射性,成為一個穩定的原子為止。這種原子就是非放射性元素。
所以,α射線與β射線都是經過原子分裂得來的。γ射線則與α射線和β射線不同,它是由原子蛻變所產生的一種與光相似的輻射。這些射線都具有很強的穿透性能,近些年來一直被用來進行治療。6
所以,放射性元素分為好幾族,每一族中的元素均由它前面的一個元素蛻變而來,而鈾和釷為每一族中的原始元素。我們尤其可以證實,鈾產生了鐳,而鐳又產生了釙。既然每個放射性元素都由其母體產生,又自行蛻變並且產生其他放射性元素,那麼,這些元素同其母體並存時,它的數量就不會超過固定的比例。正是因為這樣,在原始的礦石中,鐳和鈾的數量就有著一種固定不變的比例。
放射性元素的這一自行蛻變是按照規律進行的,這個規律被稱為「指數定律」。根據這一定律,每個放射性元素的重量減少到它原來的一半時所需要的時間被稱為「半衰期」,而任何一個放射性元素的半衰期都是不會變的。知道了半衰期,便能夠確定出某個元素的種類,絕對不會有差錯。每個元素的半衰期都不相同,測定的方法也有所不同。鈾的半衰期為幾十億年,鐳的則大約為一千六百年,它的射氣週期不到四天,由鐳射氣直接蛻變而來的元素中,甚至有的半衰期都不到一秒。這種指數定律表明蛻變是依照概率規律產生的,有著一種深遠的哲學意義。到如今,決定蛻變的原因還是個謎團,我們還不清楚是它是由原子外的偶然情況還是內部的不穩定性造成。總而言之,到目前為止,不管外在的什麼干預都不能有效地對這種變化產生影響。
種種飛速的發現將為我們所熟知的物理學與化學所遵循的各種科學性觀念推翻了。剛開始,這些發現還受到質疑,可是後來大部分科學家都對它們的可信性進行了熱情的承認。與此同時,皮埃爾的名聲也在法國和國外大振。早於年,法國科學院就授予過他拉卡茲獎了。年,曾經在以前多次給予他寶貴支持的馬斯卡爾支持他對法國科學院院士進行申請。皮埃爾很為難,因為他認為院士的遴選不應該靠競選者本人四處活動,對在巴黎的院士們進行拜訪而進行。但是,在馬斯卡爾的多次友好相勸下,特別是科學院物理所的全體同仁早就聲明要一致推薦他成為院士,他也就提出了自己的申請,但卻未能成功,直到年,他才最終被接納為院士,但在成為院士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不幸遭遇車禍身亡了。他還在一些其它國家的院校以及科學界當選,並被許多大學授予名譽博士學位。
年期間,應英國皇家學會的邀請,皮埃爾和我一起前往英倫做關於鐳的報告,並且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他非常高興能夠在倫敦見到開爾文爵士。開爾文爵士向來都對皮埃爾懷有深情,雖然他當時年齡很大了,但對科學卻始終保持著很大的關注。這位知名度很高的科學家經常自豪地將皮埃爾送給他的裝有鐳鹽的玻璃瓶拿出來給人看。在那裡,我們還見到了其他一些著名的科學家:如克魯克斯、拉姆塞、德瓦等。德瓦還與皮埃爾合作,發表了一篇關於低溫條件下鐳放出的熱量與鐳鹽產生氮氣的研究報告。
幾個月以後,皮埃爾和我接受了倫敦皇家學會授予的戴維獎章。差不多與此同時,我們兩人和貝克萊爾一起獲得年度的諾貝爾物理學獎。由於健康問題,我們沒有能夠參加月份在斯德哥爾摩舉行的頒獎儀式,直到年月,我們才到瑞典首都領取了這一獎項,在領獎儀式上,皮埃爾發表了講話。在那裡,我們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並欣賞了瑞典夏季的美麗風光。
對於我們而言,獲得諾貝爾獎真是一件不平凡的大事,這是因為這個新近成立的諾貝爾基金會(成立於年),具有崇高的威望。就經濟方面來講,哪怕是只有一半的獎金,其數額也是巨大的。在這之後,保爾·朗之萬便替代了皮埃爾於物理和化學學校裡面的教學任務。朗之萬是皮埃爾的學生,是一位非常有才氣的物理學家。7皮埃爾還專門聘請了一位教輔人員,協助他進行實驗研究。
然而,媒體對於這件幸福的大事的宣揚很快便讓我們不堪重負,因為對此,我們既不習慣又沒有心理準備。每天前來拜訪我們的人從不間斷,信件也像雪片一樣飛來,有的約稿,有的邀請做報告,令我們應接不暇,既浪費了時間,又使自己疲憊不堪。皮埃爾是一個和藹的人,他不喜歡對別人的請求一口拒絕,但是他也非常清楚,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不僅他的身體不堪重負,而且清醒的頭腦與研究的思緒都都被攪亂了。在寫給紀堯姆的一封信中,他說:「他們老是要我寫文章、做報告,如果時間就這麼一年一年的過去,即便是那些讓我寫文章做報告的人也會驚訝地看到我的年華竟然被虛度,什麼都沒有幹成。」
與此同時,他在寫給古伊的幾封信中也發出了同樣的感慨;古伊將這些信轉交給了我,在此,我應該向古伊表示誠摯的感謝。
像您所看到的那樣,此刻幸運眷顧了我們,不過,這幸福的來臨卻也將無盡的煩惱帶給了我們。我們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不得安寧。有些日子,我們甚至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我們可都是曾經夢想著要遠離人群,到荒郊野外生活的人呀。
年月日
我親愛的朋友:
我早就想寫信給你了。請你原諒我如此拖拖拉拉的。可要是知道我此刻的日子是多麼的荒唐和愚蠢,你就不會責怪我了。你已經看到了,鐳成了現在的熱門話題。這在一時間帶給了我們種種的好運,令我們聲名鵲起,因此,世界各國的記者與攝影師也都到處跟著我們:他們甚至於將我女兒和保姆的談話都作為新聞來炒作,連我們家的黑白花貓也都成為新聞明星了。除此此外,還有許多人請我們捐款。索要簽名的人、權勢貴族,甚至有時還有一些科學家也會找上門來,使得我們在洛蒙街的家都不像個家了。並且,在實驗室裡也無法安心地進行工作。每天晚上還要對大量的信件進行回復。我真是有點不勝其煩,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如果這麼的這騰,能夠讓我獲得一個大學的教席與一間實驗室的話,那還可以說得過去。可是說實話,教席之事還在計劃之中,而一時半會兒,實驗室也還每個蹤影。我倒是希望先有實驗室,但裡亞德院長卻認為應該趁著這個勁頭兒先建立一門與法蘭西學院相似的新課程,並且暫時不讓明確大綱。這樣一束,我每年都要編寫教材,那就為我增添了許多麻煩。
年月日
我不得不放棄了瑞典之行。就像你所見到的那樣,我們已經完全將瑞典科學院的規定違反了。說實話,我的身體實在太差了,稍微累一點就受不了。我妻子的健康狀況和我一樣。我都不敢想過去的那些從事繁忙的研究工作的日子了。
說起研究工作,我現在什麼都沒做。每天只是講課,指導學生,對儀器設備進行安裝,並應付那些登門拜訪卻又沒有什麼要緊事的人,這些令我虛度時光,沒有做成一點有意義的事情。
年月日
我親愛的朋友:
我們對於你今年沒能前來我們家感到非常遺憾,希望十月份能夠和您見面。如果不經常見面,人到最後就會失去了自己最要好的、親密的朋友了,那樣就只能去見其他一些沒有什麼關係的人,因為他們容易見到。
雖然我們仍舊忙碌,但卻沒做任何有意義的事情。我已經有一年多沒進行研究了,但我也沒有一點時間是屬於自己的。顯然,我還沒有找到能夠防止我們的時間被弄得支離破碎的辦法,但是我必須找到它。因為理性地看,這可是有關生死存亡的大事。
年月日
明天,我要講授的課程就會正式開始,但是實驗室還沒有充分準備好,所以我的心裡不是很高興。我們在索邦上課,但實驗室卻在居維埃街。除此之外,還有幾門其他課程也在我們上課的教室進行,我只能在上午利用這間教室好好地備備課。
雖然還沒有臥床不起,但是我的健康狀況卻不是很好,老是感覺渾身無力,連實驗研究也無法進行了。我的妻子則和我不同,她倒是充滿活力的。除了照顧兩個女兒之外,她還要到塞弗爾女子高等師範學校去講課,另外,還要去實驗室做實驗,非常忙碌。她要比我強得多,每天有大半天的時間都在實驗室裡做實驗或對學生進行指導。
年月日
總體來看,雖然受到多種多樣的外界干擾,但是通過我們的共同努力,我們的生活仍舊像以往那樣簡單而又離群索居。將近年末的時候,我們家又增添了一名新成員,二女兒艾娃·德尼斯在克勒爾曼大街我們的寓所裡誕生了。同我們來往的朋友不多,只有皮埃爾的父親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
大女兒長大了,開始成為父親的朋友。皮埃爾很注重對她的培養教育,並且只要有空閒的時候就總要帶她出去散步,尤其是在假日裡。他經常和她一本正經地交談,回答她提出的全部問題,並且因為她的頭腦越來越聰明而十分高興。在早年,孩子們受到了父親細心的體貼與關愛,皮埃爾從來都是不知疲倦地試著去瞭解這些小東西們,因為他想要盡可能地將最好的東西都給她們。
隨著皮埃爾在國外的聲望逐漸增高,在法國對皮埃爾的崇敬雖然姍姍來遲,但是它總算是到來了。四十五歲時,他在法國科學家中名列前茅,但是,在教學崗位上,他的地位仍舊很低。這種非正常的狀態引發了公眾的反對。趁著這股輿論力量,巴黎科學院的裡亞德院長提出要於巴黎大學創建出一個新的教席。至學年裡,皮埃爾被巴黎大學理學院授予正教授頭銜。一年以後,他完全離開了物理和化學學校,在那裡的職位則由保爾·朗之萬接替。
雖然巴黎大學設立了新教席,但在開始時也存在不小的困難。開始時的計劃是只設講座而沒有實驗室。皮埃爾覺得接受了這個新的職位卻有可能失去目前他所使用聊勝於無的實驗室,而又沒有新的實驗室給他,這是沒有辦法接受的。所以,他便寫信給上級,決定仍舊留在P.c.N,而不接受新職。由於態度堅定,他獲得了成功。除去設立了一個新教席之外,巴黎大學還為他劃撥了經贊,用來創建實驗室和聘請工作人員。實驗室的編制包括一名主任、一名助教與一名實驗室雜役。實驗室的主任由我擔任,對於這個安排,皮埃爾也感到非常滿意。
儘管我們在物理和化學學校的條件很艱難,但在那裡伴隨著實驗研究度過了幸福的日日夜夜,現在一旦離開,難免會有一種戀戀不捨之情。那間屬於我們的木棚實驗室尤其令我們難以割捨。這座木棚又存在了幾年,但卻日益破敗,有時候,我們還回去看一看它。後來,為了物理和化學學校為了修建新校舍,就不得不將它給拆掉了,不過我們保留了幾張它的照片。進行拆除的那一天,忠實的佩蒂告知了我。那時,皮埃爾已經不在了。唉!我孤身一人過去看了它最後一眼。黑板上,仍然留有那個可以稱為是這個木棚的靈魂的人的筆跡,木棚裡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留有他的痕跡,物是人非,現實中的一切就像噩夢一樣,我真想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我的眼前,真想再聽到他那熟悉的聲音。
儘管創辦新講座的決議被大學委員會通過了,但是他們並沒有考慮要同時創建一個實驗室,而如果想要進一步對放射性這門新科學進行研究,實驗室卻是必不可少的。皮埃爾仍舊保留著在Pc.N.的那個小實驗室,並且又借用了學校裡的一個單獨的大教室,還在院子裡搭建了擁有兩個房間的小屋與一個工作間。
想到這就是法國對皮埃爾的最後幫助,不免令人感到傷心。一個二十歲便嶄露頭角的法國一流的科學家卻沒有一個較好的可供實驗研究用的實驗室,聽起來簡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當然,假如他能夠多活幾年,是遲早會擁有令自己滿意的工作條件的,不過,在他歲英年早逝的時候,卻仍舊未能如願,這難道不讓人感到痛心嗎?因為條件所限,一個為了偉大的事業寧願無私奉獻的科學家,卻不能實現自己的科學夢想,這難道不令他遺憾終生嗎?國家的巨額財富——它優秀的孩子的才華、毅力與勇氣——就這麼不可挽回地浪費掉了,令人回想起來好不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