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曲沒有終止符:非正常離世作家非常檔案 第52章 作品精選 (2)
    「拿塊大的山毛櫸木頭來。」比爾說。他也特意擺出一副頭腦還管用的樣子。

    尼克拿著柴火,穿過廚房進屋時,不小心把廚房桌上的一個鍋子碰翻了。他放下柴火,撿起鍋子。鍋裡有浸在水中的杏干。他仔細地從地板上把杏干全部撿起來,有幾顆已經滾到爐灶下面了,他把杏干放回鍋裡,並且從桌邊桶裡取些水來泡在杏幹上。他自己感到十分得意,他的頭腦完全管用呢。

    他搬了柴火進來,比爾起身離座,幫他把柴火放進爐火裡。

    「那塊柴真不賴。」尼克說。

    「我一直留著等天氣壞才用,」比爾說,「這樣一大塊好柴能燒整整一夜呢。」

    「到了早晨燒剩的木炭又好生火了。」尼克說。

    「對啊。」比爾附和道。他們的談話水平倒挺高。

    「咱們再喝一杯。」尼克說。

    「櫃子裡好像還有一瓶已經啟封的。」比爾說。

    他在牆角櫃前跪下,取出一瓶廉價烈酒。

    「這是蘇格蘭威士忌。」他說。

    「我會多兌些水。」尼克說,他又出去,走到廚房裡。他用勺子從桶裡舀出冰涼的泉水,灌滿水壺。走過飯廳時,對著一面鏡子,照了照,他的臉看上去真怪,他對鏡中的臉笑笑,鏡中的臉也咧嘴回他一笑。他對著那臉眨眨眼睛就往前走,趕快回到起居室了。這不是他的臉,不過這沒多大關係。

    比爾斟了酒。

    「這一大杯真夠嗆的。」尼克說。

    「咱們才不當一回事呢,威米奇。」比爾說。

    「咱們為什麼乾杯?」尼克舉杯問。

    「咱們為釣魚乾杯吧。」比爾說。

    「對極了,」尼克說,「各位先生,我提議為釣魚乾杯。」

    「就為釣魚,」比爾說,「到處釣魚。」

    「釣魚,」尼克說,「咱們就為釣魚乾杯。」

    「這比棒球強。」比爾說。

    「這扯不到一塊,」尼克說,「咱們怎麼就扯到棒球來了?」

    「錯了,」比爾說,「棒球是大老粗玩的。」

    他們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現在咱們為切斯特頓乾杯。」

    「還有沃爾波爾呢。」尼克插嘴說。

    尼克斟酒。比爾倒水。他們對視了一眼。大家感覺良好。「各位先生,」比爾說,「我提議為切斯特頓和沃爾波爾乾杯。」

    「說得對,各位先生。」尼克說。

    他們乾了杯。比爾把杯子斟滿。他們在爐火前兩張大椅子裡坐下。

    「你很明智,威米奇。」比爾說。

    「你什麼意思?」尼克問。

    「同瑪吉那檔子事吹了?」比爾說。

    「我想是吧。」尼克說。

    「只有這麼辦了。要是你沒吹,這時你就不得不回家幹活,為結婚想法攢足錢。」

    尼克低頭不語。

    「男人一旦結婚就徹底完蛋,」比爾繼續說,「他什麼都沒有了,一無所有,他全玩完了。結了婚的男人你是見過的。」

    尼克仍低頭不語。

    「看了他們你就知道,」比爾說,「結過婚的那種傻樣兒他們都具有,他們玩兒完了。」

    「那是的。」尼克說。

    「吹了也許很可惜,」比爾說,「不過你這人一旦愛上別的人就沒事了。愛上她們可沒什麼,就是你別讓她們毀了啊。」

    「好的。」尼克說。

    「要是你娶了她啊,那就得娶她一家子。別忘了還有她母親和她嫁的那傢伙。」

    尼克點點頭。

    「想想看,一天到晚只見他們圍著屋子轉,星期天還得上他們家去吃飯,還要請他們來吃飯,聽她母親老是叫瑪吉去做什麼,怎麼做。」

    尼克默默坐著。

    「既然你脫了身,那真太好了。」比爾說。「現在她可以嫁給和她自己一樣的人,成個家,開開心心過日子了。那種事就像油和水不能摻和在一起一樣,正如我不能娶為斯特拉頓家幹活的艾達一樣。艾達大概也很想這樣。」尼克什麼也不說,酒意全消,任他逍遙自在。比爾不在那兒。他沒坐在爐火前,明天也不跟比爾和他父親去釣魚啊什麼的。他並不醉。這都過去了。他只知道自己從前有過瑪吉,又失去了她。她走了,他打發她走的,那是關鍵。或許他再也見不到她了,大概永遠不會見到她了。一切都過去了,全完了。

    「咱們再喝一杯。」尼克說。

    比爾斟酒,尼克把一點水潑了進去。

    「如果你想走結婚那條路,那咱們現在就不會在這兒了。」比爾說。

    這話倒不錯。他原來的計劃是回家去找份活兒,為了親近親近瑪吉。然後整個冬天都打算留在夏勒伏瓦,現在他真不知自己想做點什麼了。

    「大概咱們明天連魚也釣不成了,」比爾說,「你那一著走得沒錯,沒錯兒。」

    「我是沒法子。」尼克說。

    「我明白,只有這樣才可以。」比爾說。

    「忽然一下子,一切都結束了,」尼克說,「我也沒辦法,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就像現在連刮三天大風,樹葉全都被刮光一樣。」

    「好了,都結束了,不必多說了。」比爾說。

    「這是我的錯。」尼克說。

    「是誰的錯都沒關係。」比爾說。

    「不,我認為不是這樣。」尼克說。

    瑪吉走了,大概他永遠也不會再見到她了,那才是大事。他跟她談過他們一起到意大利去,兩個人該有多開心,然而這一切,如今全過去了。

    「只要這事了結了,那就好了,」比爾說,「威米奇,說真的,這事拖下去我還真擔心呢。你做得對,我聽說她母親氣得要命,她告訴好多人說你們訂了婚。」

    「我們沒訂婚。」尼克說。

    「都在傳說你們訂了婚。」

    「那我也沒辦法,」尼克說,「我們沒訂婚。」

    「你們原來不是打算結婚嗎?」比爾問。

    「是啊。可我們沒有訂婚。」尼克說。

    「這有區別嗎?」比爾像法官似的問。

    「我不清楚。總有區別吧。」

    「我還真不知道。」比爾說。

    「算了,」尼克說,「咱們喝個夠吧。」

    「那好,」比爾說,「咱們就真正喝他個大醉。」

    「咱們喝醉了就去游泳。」尼克說。

    他一口氣喝乾。

    「對她我深感愧疚,可我有什麼法子呢?」他說,「她母親那德行你也清楚!」

    「她很厲害。」比爾說。

    「忽然一下子都了結了,」尼克說,「我不該提起這事。」

    「不是你提起的,」比爾說,「是我提起的,現在我不說了。咱們再也不要說起這事了,你不該想起這事,一想又會陷進去了。」

    尼克原來並沒有想到過這事,這事似乎早已成定局。那只是個想法想法而已,想想倒讓他感到好受些。

    「當然,」他說,「那種危險總是有的。」

    現在他感到高興了,沒有什麼無可挽回的事。星期六晚上他可以進城了。今天是星期四。

    「總會有一個機會的。」他說。

    「你自己要留神。」比爾說。

    「我自己會留神的。」他說。

    他感到高興了,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什麼都沒有失去過。星期六他要進城去。他的心情輕鬆些了,就像比爾沒提起這事的時候那樣,總有一條出路的。

    「咱們拿著槍,到岬角那兒找你父親去吧。」尼克說。

    「好吧。」

    比爾從牆壁架上取下兩支獵槍,他打開子彈匣。尼克穿上厚呢短大衣和鞋子,他的鞋烤得硬邦邦的。雖然他還有點醉意,但頭腦清楚。

    「你感覺怎麼樣?」尼克問。

    「還好。我只是剛有點兒醉意罷了。」比爾正扣上毛衣的紐扣。

    「喝醉了也沒好處。」

    「是啊,咱們該到戶外去。」

    他們走出門,正在颳大風。

    「颳風小鳥兒會躲到草地裡。」尼克說。

    他們朝山下果園走去。

    「我今天早上看見一隻山鷸。」比爾說。

    「也許咱們會驚動它。」尼克說。

    「風太大了,沒法開槍。」比爾說。

    到了外邊,瑪吉那檔子事似乎再也沒那麼不幸了,甚至那事沒什麼大不了。就這樣大風把一切都刮跑了。

    「風是一直從大湖那邊刮來的。」尼克說。

    他們頂著風聽到一聲槍響。

    「是父親,」比爾說,「他在沼澤地。」

    「咱們就順那條路穿下去吧。」尼克說。

    「咱們就穿過下面草地,看看是不是會驚起什麼?」比爾說。

    「好吧。」尼克說。

    現在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了。他頭腦裡的一切,都被大風刮走了。每逢星期六的晚上,他照舊可以進城去。

    真是大風把一切都刮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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