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遠去的堅實身影:民國著名文人性情檔案 第33章 郁達夫:令人沉醉的自我剖白 (1)
    傳略郁達夫(1896—1945),名文,字達夫,出生於浙江富陽滿洲弄(今達夫弄)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

    1911年起開始創作舊體詩,並向報刊投稿。1912年考入之江大學預科,因參加學潮被校方開除。1913年9月隨長兄赴日本留學,1914年7月入東京第一高等學校預科後開始嘗試小說創作。1919年入東京帝國大學經濟學部。1921年6月,與郭沫若、成仿吾、張資平等人醞釀成立了新文學團體創造社。7月,第一部短篇小說集《沉淪》問世,在當時產生很大影響。

    1922年3月,自東京帝國大學畢業後歸國。5月,主編的《創造季刊》創刊號出版。7月,小說《春風沉醉的晚上》發表。1923年至1926年間先後在北京大學、武昌師大、廣東大學任教。1926年底返滬後主持創造社出版部工作,主編《創造月刊》、《洪水》半月刊,發表了《小說論》、《戲劇論》等大量文藝論著。

    1928年加入太陽社,並在魯迅支持下,主編《大眾文藝》。1930年3月,中國左翼作家聯盟成立,為發起人之一。12月,小說《遲桂花》發表。

    1933年4月移居杭州後,寫了大量山水遊記和詩詞。1936年任福建省府參議。1938年,赴武漢參加軍委會政治部第三廳的抗日宣傳工作,並在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成立大會上當選為常務理事。

    1938年12月至新加坡,主編《星洲日報》等報刊副刊,寫了大量政論、短評和詩詞。1942年,日軍進逼新加坡,與胡愈之、王任叔等人撤退至蘇門答臘的巴爺公務,化名趙廉。1945年日本投降後被日軍憲兵殺害。

    郁達夫是著名的新文學團體「創造社」的發起人之一,他的第一本也是我國現代文學史上的第一本小說集《沉淪》,被公認是震世駭俗的作品,他的散文、舊體詩詞、文藝評論和雜文政論也都自成一家,不同凡響。

    夏衍先生曾說「達夫是一個偉大的愛國者,愛國是他畢生的精神支柱。」郁達夫在文學創作的同時,積極參加各種反帝抗日組織,先後在上海、武漢、福州等地從事抗日救國宣傳活動,並曾赴台兒莊勞軍。1938年底,郁達夫應邀赴新加坡辦報並從事宣傳抗日救亡,星洲淪陷後流亡至蘇門答臘,因精通日語被迫做過日軍翻譯,其間利用職務之便暗暗救助、保護了大量文化界流亡難友、愛國僑領和當居民。1952年經中央人民政府批准,追認為革命烈士。

    胡愈之先生曾對郁達夫的一生作這樣的評價:在中國文學史上,將永遠銘刻著郁達夫的名字,在中國人民法西斯戰爭的紀念碑上,也將永遠銘刻著郁達夫烈士的名字。

    才情郁達夫的好友劉海粟在《漫論郁達夫》中說,「達夫無意作詩人,講到他的文學成就,我認為詩詞第一,散文第二,小說第三,評論文章第四。」

    郁達夫的舊體詩詞揄揚備至,在新文藝作家的隊伍中,足與魯迅、田漢鼎足而三立。

    郁達夫的舊體詩詞植根於黃仲則、龔定庵,更遠接宋人,無論七言律詩絕句,凡有作皆風味醇厚,遒勁中饒具嫵媚之氣韻,意境寬厚博大、雄渾瑰麗,雖時時處處有愁怨二字在,譬如「薄寒天氣秋剛半,病酒情懷月正中」、「相逢仍在水邊樓,不訴歡娛欲訴愁」一類,袒露的雖是自家心境,推廣放射開去,便可見其對家國社稷的一片忠心寄托。郁達夫的詩,既具中國古典詩歌之神韻,也不乏感時憂懷的具備濃郁生活氣息的佳作。即以《毀家詩紀》詩十九首詞一闋來說,雖滿溢著怨尤激憤的情緒,不過靜心讀來,分明可見宋人的心跡。但真正能坐得上郁達夫文章著述中頭把交椅的,是他的散文與遊記一類的閒筆文章。

    郁達夫的散文,顯示了獨特的藝術風格和個性,率真坦蕩的剖白、自然流露的抒情,入微的心理描寫,精彩的藝文短章,寫景記人、講述一己苦悶愁慮的心事,宛如行雲流水,筆致中毫無阻滯停留,汩汩瀉出,《回憶魯迅》、《悼胞兄曼陀》、《還鄉記》、《記風雨茅廬》,無不描摹生動,譬如,「雁蕩山中的秋月!天柱峰頭的月亮,我想就是今天明天,一處也不游,便爾回去,也盡可以交代得過去,說一聲『不虛此行』了,另外還更希望什麼呢?」(《雁蕩山的秋月》)「秋天,這北國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話,我願意把生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換得一個三分之一的零頭。」(《故都的秋》)那明亮清澈的山中秋月,那肅穆蕭颯的晚秋意境,令人印象深邃,揮之不去,讀後全身都有舒爽淋漓之感,不得不佩服作者筆致的高妙輕靈。

    與散文遊記並為郁達夫文學創作雙峰的,無疑是小說了。開山力作《沉淪》、《春風沉醉的晚上》自可不必去說,僅以篇幅極簡、以黃仲則為題材的《採石磯》為例,在這部小說中,郁達夫將黃仲則與洪稚存分別比附為自己和郭沫若;用為提督學政朱笥河奉作上賓的大考據家戴東原影射當時紅極一時的胡適博士,春秋筆法一望可知,昭示出他超絕的創造力。

    婚戀郁達夫的成名小說集《沉淪》,曾經因暴露青年性的苦悶,展示靈與肉的衝突而風行一時。文中飽受性壓抑苦悶的青年其真實生活中的影子正是作者自己。據郁達夫的《水樣的春愁——自傳之四》和《自述詩》,當他十三歲還在富陽高等小學堂讀書期間,性意識就開始萌動,與比鄰的「趙家少女」,有過一段「水樣的春愁」的初戀之情,這種同水一樣的淡淡的春愁,竟擾亂了他的童心。及至後來趙家少女訂婚,他還深深懊喪自己失去了良機。大約在同一時期,他還與倩兒等兩位姑娘有過類似的戀情。後來郁達夫去日本,在日本留學期間,又曾經與後籐隆子、田梅野、玉兒等產生過戀情。後籐隆子被郁達夫暱稱為「隆兒」,是郁達夫下宿處附近的「小家女」。郁達夫每次從學校到市上去,都要從她的家旁經過,遂產生情愫,並為她寫下了四首詩。田梅野是名古屋旅館的侍者,郁達夫與她交往數月,同樣也為她寫有詩詞。玉兒也是侍女,郁達夫為她所寫的情詩「玉兒看病胭脂淡,瘦損東風一夜花,鐘定月沉人不語,兩行清淚落琵琶」至今為人稱道。

    郁達夫風流倜儻,浪漫多情。1921年他赴安慶的安徽法政專門學校執教時,又結識了一位妓女海棠姑娘,兩人過從甚密。他每日任教結束,必到位於城外的海棠姑娘處,而由於有早課,他又必須凌晨時分早早趕到城門洞裡,耐心地等城門打開。同期,郁達夫創作小說《茫茫夜》,可以認為是真實地記錄下他的這一段感情生活。其中女主人公海棠,正是郁達夫過從甚密的海棠姑娘,而男主人公「於質夫」,當是郁達夫「夫子自道」了。

    郁達夫的第一次婚姻是典型的舊式婚姻,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結合。1917年,當郁達夫從日本回國省親時,奉母命與同鄉富陽宵井女子孫荃訂婚。從郁達夫當時的詩詞來看,他雖然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訂的婚姻並不滿意,但對孫荃這位「裙布衣釵,貌頗不揚,然吐屬風流,亦有可取處」的女子還是很有些依戀的。1920年兩人正式結婚,由於郁達夫的堅持,沒有舉行什麼儀式,也沒有證婚人和媒人到場,更沒有點上一對蠟燭,放幾聲鞭炮,孫荃只是在夜色降臨的時候乘上一頂小轎到了郁家,簡單的晚飯後即獨自摸到樓上上床就寢。1921年以後,孫荃隨郁達夫到他所供職的安慶、上海、北平等地居住,度過了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郁達夫初遇王映霞時,正是身穿了孫荃從北平寄來的羊皮袍子,而孫荃,此時也正在北平呻吟於產褥之上。1927年6月5日,郁達夫與王映霞訂婚,孫荃遂告與郁達夫分居。此後,孫荃攜子女回富陽郁家與郁母同居,與兒女們相依為命,守齋吃素,誦佛唸經,直到1978年去世。

    郁達夫的第二任夫人,即是廣為世人熟知的王映霞。1926年12月15日,由於上海創造社出版部出現混亂,郁達夫自廣州上船,趕往上海。1927年1月14日,郁達夫在留日同學孫百剛家邂逅了王映霞,王映霞長身玉立,肌膚白皙,從小就有「荸薺白」的雅號。她面如銀盤,眼似秋水,鼻樑是希臘式的,鋌而直,嬌軀略現豐滿,曲線窈窕,骨肉停勻,在杭州女中和浙江省立杭州女子師範就讀時,一向都有「校花」之譽,及笄而後,更居當時杭州四大美人之首。郁達夫一見王映霞,便立刻墜入情網,不能自拔。遂求再見、三見,於是上演了現代文壇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傳奇。

    1927年6月5日,郁達夫和王映霞在杭州聚豐園餐廳正式宴客訂婚,次年2月在上海結婚,3月遷入上海赫德路(今常德路)嘉禾裡居住。婚後郁達夫和王映霞過著雖然清貧但卻平靜充實的生活,據郁達夫1936年日記,「晚上獨坐無聊,更作霞信,對她的思慕,如在初戀時期,真也不知什麼原因。」說明即便結婚十年之久,他們之間的感情生活依然濃烈。

    然而在因為戰亂,郁達夫到福建任職,王映霞偕其母與三個兒子避難富陽、麗水、漢口時,兩人之間卻爆發了嚴重的衝突,並且一而再、再而三,以至於不可收拾。1938年7月5日,郁達夫在漢口《大公報》第四版刊登《啟事》,全文如下:

    王映霞女士鑒:亂世男女離合,本屬尋常,汝與某君之關係,及搬去之細軟衣飾、現銀、款項、契據等,都不成問題,惟汝母及小孩等想念甚殷,乞告一地址。

    郁達夫謹啟

    原來此處「某君」即指時任浙江省教育廳廳長的許紹棣,許此時剛剛喪偶,也正攜三個女兒在麗水,與王映霞朝夕相處。郁達夫聞聽有關兩人的傳言,本就將信將疑,又在自己家中發現了許紹棣的信件,終於忍不住大怒,夫妻爭吵,王映霞離家出走,郁達夫憤而刊登《啟事》。後經友人調解,郁王又一番懺悔,一場風波才告平息。然而感情的裂痕卻自此愈來愈深,終至最後在南洋惡臉相向,郁達夫推出《毀家詩紀》詳細敘說王映霞與許紹棣的「熱戀情事,」而王映霞也以《一封長信的開始》和《請看事實》相對應。在報紙的推波助瀾之下,一對「富春江上神仙侶」終於覆水難收,以「協議離婚」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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