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魔芋(2)
這更讓花汐感到憐惜,他就像霧,讓她捉摸不透。但是為他而下的那個決定,是不會變得了。
花汐默默地攥緊了雙拳。
「對不起。」耳邊,他低聲道。
在花汐有了決策之時,花街一處名曰「百花坊」的三樓雅間內有人已是大打出手,打得不亦樂乎。
申屠禤早就料定風塵女子紫嫣絕非善類,卻不知她倒是個頗有功力的傀儡師。
眼下,此女早已擺脫了申屠禤的束縛,轉身到了破裂珠簾那處,雙手負背,冷艷的笑著。而她身前那五位絕色女子亦是擺開陣勢,失神的美眸卻是死死地盯著申屠禤。若是放在平時,有五個傾城之女如此望著,倒也是一件快事。然而放眼觀去,每雙眸中所透均是凶狠的殺氣,叫人哪能不毛骨悚然!
不知何時,紫嫣指環上的紅線已是消失。看來她與眾傀儡的聯繫,已達到心意相通,根本不在乎那兩根絲線。但見其嘴角輕微上揚,似笑非笑了一下,繼而雙手猛然間一揮,五女便成這牽絲傀儡,紛紛撲殺而來!
申屠禤見狀反手抽劍,同時起身上躍,硬是讓眾女撲了個空。見檔兒,他也不敢怠慢,隨即手握開陽,直直從上劈了下來。紫嫣迅速調轉手勢,五女即刻便像受了極大地牽扯般四下飛轉開去。
開陽一劍破了個空,敦敦實實地插在了地面。劍氣掀起的紅色巨浪如迅猛綻開的火花,朝四周波及開去。一時間,桌翻椅倒,簾飛屏裂。
雙方哪肯給對手喘息的勁兒,幾局打鬥下來僵持不下。奇怪的是樓上樓下的生意照做,彷彿這麼大的震動對他們都沒有任何影響。申屠禤不禁心生疑惑,可眼下沒這功夫多想。他講究的是速戰速決,即便是能力範圍之外的,若是能夠做到這點他都願意快刀斬麻。就如上回的「衰弱咒」,他就這麼堅信自己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
爹曾說過,陰陽之術之中有一招名為「符靈術」,甚是厲害,雖為平常的主攻技能,申屠大少爺卻還未曾試過。不過以他申屠禤與生俱來的強大靈力,倒可一試。
打定主意,申屠禤飛腿一記掃開傀儡五女的糾纏,旋身後退數步,中食指抵住劍身,劍芒籠罩下,可見他隱隱地笑了笑。
口中念著符靈咒,將盡數靈力賦予劍身。這符靈術本需靈符相助,但是申屠禤這把隨身的開陽劍便是他的符。
劍身隨他靈力的注入,燃起刺眼紅芒,猶如熊熊烈火。一條條金絲迅速攀上劍身,形成了不知名的神秘字符,印在劍身。
這次不比上回,申屠禤拿捏好了分寸,見好就收。這注入靈力的功夫只是眨眼間,下刻便見申屠禤架起如同被火舌吞沒的開陽劍,奮力一揮!
「啊——」強烈的紅光猛然襲來,傀儡五女兼紫嫣不由得慘叫一聲紛紛以手遮。一時間,竟是亂了陣勢。
雖說這牽絲傀儡的紅線莫名的消失了,然而這逃不過申屠禤的天眼。待他凝神一看,便看清了紫嫣指環間的牽絲紅線。他暴喝一聲,一個翻躍從上而下。頃刻間紅芒陣陣,遊走在紫嫣與傀儡五女之間。
等申屠禤再次在眾人面前站定時,頭頂絲絲紅線如柳絮般紛紛揚揚飄飄灑灑旋轉而下。
「斬了你們的根,看你還如何造次!」申屠禤頭一昂,得意地聽著身後一聲聲地倒地聲:「一、二、三、四、五……六!」
正數著,只見他忽然翹起鼻頭,使勁兒朝四周嗅了起來,還不住道:「什麼味兒,臭死了……」
眼波掃及處,他漸漸朝置於窗前的一小盆花凝神望去。
此花的形狀甚是古怪,如嬰孩拳大。形如喇叭,中間又竄出一束,狀如小柱。花色暗紫,唯獨花托微呈淺綠之色。
他好奇地上前細細端摩,忽然伸出一手,正欲摘取,耳邊一聲嚴肅的警告讓他的手如觸電般迅速收回。
「此乃魔芋!別碰!」殘影叫道。
申屠禤被他這麼一嚇,全身一個哆嗦,怒道:「方纔少爺我有難卻不見你出手相助,現在出來囉嗦個什麼!」
「之前是申屠少爺你說自有分寸,殘影我便不宜插手以免誤你大計。」殘影不緩不慢道。
申屠禤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心中念道自己若是真出了什麼事這殘影也是吃不了兜著走,便也不與他多費口舌。只是暗自「哼」了一聲,然後問道:「為何此花摸不得?」
「魔芋,人稱『鬼芋』,個頭都很是碩大。這種小型的,卻只有傀儡鎮可見。奇臭無比,味如腐屍。」
申屠禤聽罷,吐了吐舌頭。這些聽著有些耳熟,估計又是從老爹哪裡聽來的零碎記憶。真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一路走來,就沒有一個申屠少爺熟悉的東西。要麼一點兒都不知道,要麼就是所謂的「似曾相識」。
「此處的魔芋除了有毒外,還能夠製造幻象。」殘影繼續道,「不信,申屠少爺可以一劍砍過去試試。」
申屠禤半信半疑,橫起開陽劍,頂著那股越近就愈發強烈的惡臭,猛地揮了下去。
劍落花敗,周圍的一切,翻倒的桌椅、滿地的珠簾、打歪的燭台,一切激戰過後的狼籍皆如塵灰般剝去,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處乾淨整潔的雅間,只是與之前的佈局不一樣罷了。
紫嫣連同那五女正靜靜地躺在地上。
「原來剛才的那些陳設都是幻覺而已。就如置身另外的空間!厲害!厲害!」怪不得這邊打得這麼厲害,樓上樓下卻彷彿置若罔聞。
「我想這紫嫣也只是傀儡王手下的一員部將而已。」殘影見申屠禤那般瞠目結舌未見過世面的樣兒不禁打斷道。「更確切的說,她也只是一名傀儡。魔芋,只是他們用來製造幻覺的。」
這麼講,申屠禤似乎明白了一些。他能夠憑靈力製造幻覺,因此本應該不足為奇的。不過要真正被他遇到了類似的情形,卻也是甚感不可思議。作為申屠府的傳人,他如此孤陋寡聞倒也不羞愧。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在實踐中獲得真知。他申屠大少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正當申屠禤大為驚歎之際,忽而握劍的手猛地顫抖起來,耳邊傳來的是一陣陣清脆的劍鳴。他側目低眉望去,開陽劍又閃紅芒,隱隱向他傳達著旁人無法洞悉的信息。
「怎麼了?」殘影問道。
「又是煞陰劍的召喚。」申屠禤閉了閉眼,感應了一番後朝外走去,「這次的方向……是柳巷!」
柳巷是相對花街而設的,同為傀儡鎮繁華地之一,車水馬龍流光溢彩,根本不亞於花街。然而行至中途,申屠禤卻突然慢下了腳步,任憑手中開陽紅光大作,抖動不已他也無動於衷。
片刻之後,但見殘影幽幽吐話道:「你也發現不對勁了?」
申屠禤聞聲後愣了愣,隨後點了點頭——現在的殘影似乎特別喜歡管他的事了。想了片刻,他道:「起初會到花街,是因為開陽感應到煞陰的存在,結果便在花街中了道兒。現在煞陰彷彿又出現於柳巷……」
「繼續說。」見申屠禤似猶豫不決,殘影饒有興趣地道。
「當初繡婆曾提到過傀儡王。我是想,煞陰劍或許根本不在祈兒手中。這一切,都是傀儡王引誘我們的計謀。」申屠禤慢慢道出。
雖是小心推測,但每說出一句皆帶著篤實肯定。頓了頓,他側身,正視位北的道兒,眼神一時間犀利起來,剎那竟是難分是他的眼神,還是殘影的。
「所以,我們要反其道而行。走當中這條。」
當中為普通街道,住著一般的民眾。此道名「永生道」,內有一村叫「魔芋村」。估計所有那些害人的魔花就是從那裡種出來的吧。
魔芋村地處荒僻,卻是神秘詭譎。村子傍山而坐,依水而落。此處的雲很低,但凡有輕功的人輕輕躍起便能觸及,由此看來,這本不高的山卻是「高聳入雲」,卻也給人一種壓迫之感,彷彿天地之距被壓縮了般。湖水也不像平日所見的水,倒似雲海所匯。茫茫雲海在其中翻滾,不緊不慢。
村落很是安靜,此刻只是透過窗欞,看見那抹溫馨的燈火之芒。
申屠禤獨行於夜色中,更確切的說是與殘影一起。
「唉喲!」將要摔倒之前他死死地抓住了身旁的一棵歪脖子樹——地上要麼青苔濕滑,要麼石塊紮腳。他不知已是第幾回差點跌下去了。憤憤起身,剛想罵些什麼,耳邊傳來一蒼老低沉的聲音:
「——年輕人,血祭時分,不要隨意在外亂走動啊。」
這聲忽然從背後冒出,著實把申屠禤嚇得不輕。愕然回頭,卻見是一位七旬老叟,鶴發銀鬚,滿臉溝壑,乾癟的皮膚宛如枯槁,雙眼深陷,像是眼珠被人生生掏了去。
這副扮相,又使得申屠禤心頭一緊,幸好申屠少爺的膽子還不算小。見狀,他雖是窒了窒,卻也即刻穩住,恭敬道:「老伯,我是從外地來的,不懂這的規矩。請問何為『血祭』?」
聞言,老叟慢慢抬眼,彷彿有氣無力般瞥了申屠禤一眼:「以活人之血祭祀。」說話的檔兒,他已是步履蹣跚,晃晃悠悠地朝前走去。「年輕人,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以活人之血祭祀」這句話申屠禤反覆咀嚼了幾遍,遙遙望著那個老叟離去的背影。
那背影蕭條乾瘦,一想起他毫無血氣形如枯柴、就像是被吸去精血般的身形,申屠禤就不禁渾身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