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異志之牽絲玦 第6章 遊戲 (1)
    第五章遊戲(1)

    鬼使神差的,一個花汐將整個申屠府鬧得沸沸揚揚。

    原因很簡單,所有門徒分為三派,對於花汐的真實身份各執己見。

    第一派,是以申屠祈為首的,堅信花汐是鬼,而且是能夠自由出入陰陽兩界的女鬼。

    第二派,是以師弟子禎為首的,硬是說花汐非人非鬼。是人,那是因為她有實體,有血有肉;是鬼,則是因為她來自鬼淵,那個非人生活的地方。

    第三派,是花汐的發現者,申屠禤。

    申屠祈和子禎都有追隨者,就他形單影隻,卻不甘落後還高舉著拳頭大喊「花汐是人花汐是人」!若非說他還有個支持者,那便是蹲坐在他肩頭,不時來回爬動的帥帥了。

    相信花汐是鬼的,要收了花汐;相信花汐非人非鬼的,要將她送入申屠府的妖牢。無助的花汐蜷縮在一角,驚恐地看著眾人卻沒有使用靈力。蒼白的臉上滿是陌生,她輕輕拉住了申屠禤的衣角。

    申屠禤這次算是美美地耍了一回英雄。他站在花汐面前張開雙臂擋住來勢洶洶的門人,伸出一指猛然道:「慢!」

    眾人停住了腳步,急咻咻地望著他。他卻不緊不慢地收回手,將劍從左手拋向右手,穩穩接住後往一旁的桌上一坐,玩弄著劍道:「誰也不許動她。」

    「哥!她是鬼,豈可留於人間?!」申屠祈本該將遊魂遣送回去的職責,上前一步道。

    「她是要回去的,關鍵是你知道怎麼去鬼淵嗎?」申屠禤抬起眼,朝申屠祈望了望。

    回來後他已經打聽過了,這鬼淵是一處遊魂聚集的妖邪之地,早先由鬼刃所創,現由鬼淵之主鬼梟統領,禍害人間,無惡不作。只是自二十年前,就彷彿蒸發般沒了聲響。

    有這處地方自是不假,不過這具體的地理方位恐怕得等申屠尊回來後才知道。

    「師兄,她身份不明,留她在此也不是權宜之計!」子禎的眼睛始終死死盯著他身後的花汐,充滿了警惕。

    申屠禤聞罷,無奈答道:「我說過了她是人,只是有靈力而已。你們也有啊,難道你們都是鬼不成?」

    「你怎麼確定她就是人?」眾人異口同聲道。

    「憑感覺。」他頭也不抬。

    眾人聞言,皆是無語。

    「那你憑什麼要留一個陌生人在家!」申屠祈說不過他乾脆端起了小姐架子,一副「這是我家,閒人莫入」的架勢。

    申屠禤放下劍,跳下桌道:「這簡單,因為我是申屠府的大——少爺。」他有意將「大」字拖長了音調,說完後還不忘對著申屠祈眨了眨眼,壞壞地笑了笑。

    這是場以少勝多的爭論,在這場爭論中申屠禤以他的「霸權主義」獲得了勝利,留下了花汐。所以爹不在家也是有好處的,至少他可以小小稱霸那麼幾天。

    申屠尊有事離家是常事,他每回出去都不會告訴家裡人去了哪兒,也不會說幾天後回來——這對於申屠禤來說也已成了習慣。之前還會問他,可每次爹總是說,這些作為申屠家的後人完全可以有辦法知曉。等有一天申屠禤能夠算出他去了哪兒,甚至是去做什麼事了,也自然而然不必再問了。

    可惜的是,申屠禤從來沒有算出來過,包括申屠祈。他可以對著小姐大媽算算小命,吹吹牛皮,卻對真正的命理束手無策。越是近在咫尺的事情,就越難預測;而對於未來的變數,更是難以揣摩。申屠禤不曾好奇過自己的未來,一切順其自然。即便是好奇,也是無用的,因為每個人永遠都看不清自己的命途。

    儘管爹對他和申屠祈的要求甚嚴,但是他志不在此,得過且過,所以連驅魂咒都會念錯。

    他最喜歡的,還是平平淡淡,衣食無憂,偶爾充充英雄的小生活。

    本想給花汐單獨安排個屋,不料這小丫頭說什麼也不願意和他分開,硬要和他同房。這是怎樣的一個笑話!男未娶女未嫁怎可同房而睡?!然而她天生就有一副楚楚可憐的扮相,而他天生就是個心軟的坯子。

    關上屋門,申屠禤歎了口氣——門外那群人未免也太緊張了點。自他房間到長廊後院,裡外圍了三層守夜的門人。而申屠祈更是誇張,直接抱著鋪蓋卷兒奔到了他隔壁的屋舍內,並交待他說有事一定要大聲尖叫。大聲尖叫?當他堂堂男兒是姑娘家嗎?想到此,申屠禤就不禁渾身一陣惡寒。

    「我不是壞人。」身後花汐摩挲著剛換上的新衣衣角憋屈道。

    申屠禤擠出一絲難看到要死的笑,勉強道:「呃,我知道。」其實他知道個什麼?他什麼也不知道。會救她,是一分直覺,兩分同情,七分逞英雄罷了。

    靠著椅背懶懶地坐下,就在此時,背後那堵牆有異聲響起,申屠禤面色一緊,起身豎起耳朵。

    貼著牆壁細細聽了一會兒後,他用手敲了敲牆壁,雙手抱臂斜斜地靠在上面,眼睛四處無目的地望著,口中卻道:「喂,隔壁的那位小姐,你貼著牆根偷聽累不累,要不要我放你進屋聽?」

    這時,隔壁傳來了清晰地冷哼聲,繼而是桌椅被踢翻的聲音。定是申屠祈心中不滿,在隨意發洩。

    花汐動了動櫻桃般嫩紅的唇,似乎想說些什麼。申屠禤卻是擺了擺手,道:「哎,你什麼都不用說了。鬧了一夜本少爺也累了,有話明日再說。」說完,他自顧自地走到床邊倒頭就睡。

    久久未見身旁的人有所回應,申屠禤睜開一隻眼:「你不睡嗎?」

    看著花汐閃爍不定的眼神和猶豫不決的樣子,他又閉上了眼兀自笑了笑:「放心,本少爺不會胡來的。我睡床你睡榻。」——別怪他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一晚上折騰下來他已經沒有閒心去考慮這個。再者,他認床的。

    花汐搖了搖頭:「鬼淵的人是不睡覺的。」

    那位大少爺似乎也懶得再去理她,已是抱著被子呼呼大睡。而帥帥不知什麼時候爬了出來,憨憨地靠著他,和他頭挨頭地睡在了一起,異常有趣。

    她揚起手,輕輕一揮,燭火便滅了。屋內頓時暗了下來,月光如掐碎的琉璃,點點散落進屋內。她走至榻前,緩緩坐下,伸出手承接這一汪碎了的琉璃月。

    耳邊是申屠禤微微的鼾聲,花汐轉眼看了看他,晶亮的眸子中流轉倒映著無盡的月輝。又見她纖手一揮,一旁的被子悄無聲息地輕輕蓋上了申屠禤的身子。

    在她的記憶裡,他是第二個會挺身而出保護她的男子。第一個是鬼瞳少主。

    她在陰暗的鬼淵中生活了十八年,可是直到今天她才對自己的身份產生質疑。那些人說的沒錯,作為鬼淵的陰靈為何唯獨自己有著實體?這一切她以前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現如今看來似乎沒這麼簡單。

    窗外一片通明,火光熒熒,她卻突然覺得身邊很冷——那是一種比鬼淵還要陰冷的感覺。

    少主,你究竟在哪裡?不要將我一人留於此地!

    事情還需追溯至鬼淵之門打開、她的十八歲生辰那日。鬼瞳將她帶出鬼淵,說要送她禮物。就在那夜,她跟著他飛越了鬼淵來到人間。這是一個異樣的世界,陌生而讓她感到好奇。可是她太好奇了,沒能在大門閉合之前回去。

    一個人流落在異界的感覺很可怕。第二天,陽光照耀世間的時候,她卻被深深地灼傷了。看著白皙肌膚上的道道紅痕,那是遊魂觸犯了天日後的懲罰。她無處藏身,好容易才找到了真戎巷,這個唯一能讓她棲身的地方。

    然而其中有些鬼魂卻不放過她,時時挑釁相欺。她是萬不得已才用自己的靈力收復了大小魂靈。

    當望著那些白色的幽魂臣服於她腳下時,她才知道一個人的時候要學會保護自己。

    通心術、傳音術……什麼樣的方法她都試了,可是還是不能聯繫上鬼瞳。她甚至想方設法地在夜晚出去尋找鬼淵之門,結果卻是徒勞。

    時間久了,她便知這裡是景異城,凡是有事相求,只需滴血虔心求助於申屠府內的人,他們便會感應到。所以就在今晚,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讓冰冷的血第一次緩緩流出——她的確,是有血有肉的。割破手指的那刻,指尖也會隱隱的疼,直刺心口。

    其實是人也罷、非人非鬼也罷,她此刻只想回到鬼淵,回到鬼瞳身邊。

    夜已深,萬籟俱寂。

    本該就這樣安靜地等待第二天朝陽的初升,可這一夜所有的沉寂都被一聲尖叫打破,或許今夜注定就是不平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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