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如果我是梁山伯
我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但身後,李柏森卻問我:「為什麼剛才卓子牧警告我不能成為第二個霍青峰?」
我沒有辦法回答李柏森的問題,就像我沒有辦法搞清楚魂斗羅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一次,我出院後就被禁足在家。一天晚上,我在盤算著要怎麼去報復喬曉曉那幫人的時候,程繪打給我,叫我快趕去魂斗羅,說是青峰出事了。
我慌忙打給卓子牧,卻發現他人在深圳。遠水不救近火,我去到魂斗羅的時候場面已經失控了。場面混亂到我後來才知道青峰替我擋掉一隻凳子,而程繪的後腦被啤酒瓶砸出一個大洞。
由始至終,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霍媽媽趕來後聽說了事情的大概,就甩了我一巴掌。她真的很生氣,氣到打我的時候都在顫抖。霍爸爸將我拉到一旁,很冷淡地叫我先回去。
他們不是住在中信醫院,所以我打聽不到任何情況。等我終於逮到霍青峰的爸媽都不在病房的機會,已經是幾天後了。我看到程繪頭上包著一個紗網,頭髮剃得短短的醜醜的。她正在慢慢地給一個蘋果削皮,而青峰穿著同樣的病服,靜靜地坐在一旁。
我敲敲門走進去,拿過蘋果和刀子,說,我來吧。程繪冷笑一聲,說:「為什麼不叫卓子牧來救我們?我知道你恨我跟青峰在一起,但我沒想到你那麼狠心!」
「這是兩碼事,你不要混為一談!我還不至於見死不救。」果然是最好的朋友,熟知我的死穴,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們去魂斗羅還不是為了拿回你的照片!現在弄成這樣你滿意了吧?」
「魂斗羅的事,是你們自找的,我又沒叫你們去……」我的話還沒說完,冷不防,程繪已經扇了我一巴掌。
「程繪……」霍青峰叫了她的名字,卻站起來伸手拉住我。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程繪又扇了我一巴掌。而青峰就只是抓著我的手,眼睜睜地看著我被打。
2008年8月27日下午,我左手拿著蘋果,右手握著水果刀,被霍青峰按著,僵直地挨了程繪兩巴掌。
兩巴掌可以摧毀很多東西,比如最後的友情,以及最後的愛情。
墮落是不用學習的。接連幾個晚上,我都喝得爛醉。所以,當霍青峰把我從酒吧中拉出來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霍青峰穿著拖鞋,外套裡面穿的還是醫院的病服。或許我真的醉得很厲害,他背了很久才將我背起來。由於太晚了打不到車,霍青峰是一路背著我走回去的。那一路,儘管看不清任何東西,但我的心卻無比安定,希望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了。
「墨子瑾,請你好好的,不要再為我墮落了。」霍青峰將我放下來,我跌坐在門廊上,「因為我不會心疼,所以,你這樣不值得。」
我還記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直到成為一個小黑點消失。等我頭痛欲裂地醒來,我媽憂心忡忡地告訴我,卓子牧被捕了。
原來那段時間卓子牧都在處理魂斗羅酒吧的事。但我不知道他怎麼會以蓄意傷人的罪名被判入獄一年,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拒絕任何人探監。再後來,我聽說程繪的左耳很可能永遠失聰,而青峰放棄鋼琴陪程繪去了成都,那個「來了就不想走的」的城市。
去H大上學的前一晚,我去了不夜酒吧。宛宛沒上台,代替她的是一個北京來的歌手,他抱著電吉他在嘶吼:「如果我是梁山伯/一定放過祝英台。」
是的,事到如今,梁山伯應該放過祝英台,墨子瑾也應該放過霍青峰,讓他和別人去相愛。
李柏森那只拉布拉多犬莫妮卡像「糖不甩」那樣粘著我沒關係,但是,我實在無法接受他在盯著阿招和阿財半天後恍然大悟地告訴我,原來互相吐口水就是相濡以沫啊。
有句古話說得賊好,叫做平淡才是真。類似這樣雞飛狗跳小打小鬧的日子,我們過得樂此不疲。
或許,日子真的很安逸,安逸得我自己也沒有想到,在時隔一年之後,我還要六神無主地在深夜打給卓子牧說,你趕緊過來魂斗羅。
卓子牧很快趕到。他一來,事情就很好解決了。十分鐘後,我們已經回到車上了。
「我只是想知道當年在魂斗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李柏森呲著嘴忍著疼解釋,「誰知我一問,那些人就凶起來了。」
這個白癡!我黑著臉默不作聲,卓子牧卻是一臉等看好戲的欠揍模樣,不緊不慢地問我:「現在是怎樣?」
還能怎樣?中信是我家,受傷就回家。
急診室裡,我從李柏森的手掌裡夾出最後一塊玻璃碎片,他的表情糾結得像剛從酸菜缸裡撈起來。等我狠狠地消毒、上藥之後,李柏森一邊拿雞蛋焐著自己淤青的眼眶,一邊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喝粥。我實在不忍,丟出一句「等著,我給你倒」。他卻攔住我,說:「不用麻煩了,喝你那碗好了。」
做人無恥到這種地步,我……我也只好讓著他了。
但更可恥的是,李柏森居然不敢一個人在醫院過夜。我去幫他拿衣服回來,卻發現他不在病房,找了很久才在急救部的長椅上外找到他。一旁的小護士告訴我,城北剛發生一宗醉駕車禍,被送來的孕婦正在裡面搶救,情況很危急,而李柏森不知怎麼就坐在手術室外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