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可以出發了嗎?」看看天色已經快到巳時了,第一批渡河的將士也已都登上了羊皮筏子,朱由驄就是不肯下令出發,熊兆珵也不搞不懂這個小將軍要出什麼ど蛾子。
「再等等!」朱由驄賊兮兮地笑道:「現在還太早了點,再等半個時辰……」
「可……」熊兆珵突然開始替對岸的敵人擔心起來,鎮國將軍每次這麼笑就肯定有人要倒霉了,現在他挾雷霆之威卻隱而不發,那肯定是給反賊們準備好了損得不能再損的壞招。
「我問你們,有什麼辦法把真正的反賊和普通流民區分開?」後面的準備還得花點時間,閒著無聊的朱由驄決定給身邊眾人說道說道順便打發時間。
「把賊兵和百姓區分開?」這個還真不好辦,熊兆珵很想說過了河一陣射擊後願意投降的就是流民,而頑抗到底的就是死硬的反賊。然而連從軍不久的李自成都知道,這個小胖子既然現在提出這種問題,那最終的答案肯定很不靠譜。眾人都默默盯著朱由驄,不敢做那倒霉的出頭鳥。
「其實很簡單,他們的需求不同……」朱由驄這可不是臨時起意,他早就謀劃好了應付敵人兵民一體的辦法。稍微有所改變的是,這辦法原本是打算把叛軍圍在某個城裡後再用的;然而這段時間從前方不斷傳回的消息卻讓他有足夠的理由現在就給使出來。
窮困潦倒的叛軍這次派了三萬人來建立黃河防線,居然只帶了五百石的糧食?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朱由驄很懷疑白蓮教傳消息的人是不是搞錯了。這可是明末亂世,窮苦的百姓一年到頭連點油星都看不到,那飯量都大得驚人;就他手下的這支洛陽新軍,每人一天還得消耗掉接近一斤的糧食呢。三萬人五百石糧食,還已經和自己對峙了十多天?要不是時間太緊的話,朱由驄甚至想讓將士們都換上護士裝,等兩天直接過河去對餓得頭昏腦漲的叛軍進行人道主義救助了。
這麼多天的視察,敵人的一舉一動都落在朱由驄的眼裡。那什麼三角鐵他看不到,但遍地的木樁和縱橫交錯的戰壕還是很明顯的。雖然這不是熱兵器時代實力相當的對決,在強大的火力面前那些擺設簡直就不值一笑,但朱由驄還是決定能省就省。水勢自己沒法控制,得全靠招募來的那些老船夫展現自己的本領;但這不妨礙自己出點損招替渡河的先頭部隊和炮兵事先選好攻擊目標。
「流民們求的只是一餐的飽食,而那些積年重匪則想從戰鬥中獲得更多的財富……」見沒人發問,缺人捧場的朱由驄無奈地揭示出最後的答案。「所以我給他們準備好了一份特別的禮物,讓反賊自亂陣腳站好隊給你們揍。」
「將軍,您真有這把握?」熊兆珵很懷疑這話的真實性,人家叛軍又不是傻子,他們哪次做戰不是讓流民頂在前面的?除非他們的腦子都灌進了渾濁的黃河水,不然說什麼也不會讓老營賊兵衝在前面,而讓炮灰們在後面坐享其成。
「你們不相信?」看著眾人那滿臉的懷疑,朱由驄惱羞成怒地吼道:「王之楨,還不快把你這次帶來的東西給俺推上來?」
「弗朗機?床弩?」隨著王之楨掀開從洛陽帶來那些武器的神秘面紗,在場稍微有點軍事常識的人下巴掉了一地。
「將軍,您就別玩了好不好?快下令進攻吧!」熊兆珵看著這堆破爛就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自從裝備了新式火炮和步槍以來他都快把這些東西給遺忘了。雖然眼下配發的彈藥不很充足,但也用不著抬出這些老古董吧。
「玩?」朱由驄狠狠地瞪了一下這個整天就知道琢磨上陣殺敵的部下,轉頭對王之楨道:「筠長,給熊大師長看看俺給反賊準備的禮物!」
「是!」王之楨不懂什麼軍事,但在接到那個奇怪的命令的時候,別說孫元化和朱啟驥了,連他都認為這應該是無聊的將軍大人在瞎胡鬧。然而等他趕到前線,和朱由驄一起聽取了關於叛軍真實情況的匯報再經過一番解釋後,也不得不承認這種不靠譜的方法或許還真有點用。
「烙餅?」看著那弩箭上串著的東西,熊兆珵都快崩潰了。要不是還記得點紀律,他能跳起來把朱由驄給暴揍一通。
朱由驄接過一個遞上來的破包袱撕開道:「還有呢,看俺給他們準備的新式炮彈!」
「這……這是啥東西?」不就是葡萄彈麼,雖然已經被淘汰了,但只要當過兵的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來。要說這東西是真好,別看射擊距離不怎麼樣,但那漫天灑下的鐵彈子一打一大片。讓熊兆珵感到奇怪的是,那包黑乎乎的鐵疙瘩裡面還夾雜著一些閃閃發光的東西。
「銀子啊!你不會沒見過吧?」朱由驄很是為自己的手下感到擔憂,居然把每月都領的銀子給忘了?為了趕製這批特殊炮彈,他足足花費了一萬兩百銀,還生怕被他那吝嗇的胖爹發現而立為敗家子的典型。
「可這有啥用?」熊兆珵考慮自己是不是乾脆跳下河,游到對岸跟反賊拚命算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串成串的烙餅加上打成包的散碎銀子,跟打仗扯得上關係嗎?這小胖子該不是有錢沒地方花了,那就給咱漲點軍餉啊,幹嘛這麼浪費?
「你們還別小瞧這兩樣東西。」都日上三桿了,叛軍就算是早上喝過米湯,現在也該餓了。朱由驄抓緊時間解釋道:「想想看,你要是天天餓著個肚子,是要糧食還是要銀子?所以等會往後跑去撿大肉餅子的八成就是流民;而前衝搶銀子的大都是昔日悍匪、今天的反賊老營精銳!」
「對了,文康你等會讓鄉親們跟著俺一起喊話。告訴他們,今天喊完給雙份報酬!」東林黨這次幫著崇禎收拾齊、秦兩黨可謂盡職盡責,為了表示自己對國家的忠誠沒從人家那裡收出錢糧上繳。雖然落到國庫的只佔了一小半,但朱由驄離開京城的時候部隊在糧草方面獲得的補充還超過了洛陽當初運出的總量。反正不是自己的東西也用不著心疼,財大氣粗的小胖子乾脆用來收買人心。
「尊命!」祁文康接過臨時寫出來的口號心中暗自鄙視,也就這沒讀過書的將軍大人才能寫出這麼直白的的東西吧!
「現在出發!」不能再磨蹭了,要是再等下去,打完仗天都黑了,俘虜也不好抓啊!隨著朱由驄的肥手一揮,熊兆珵也只能懷著滿腹的憋屈下達命令。
「嗚——嗚——」
天天緊盯著永和關的叛軍探子看到官兵開始渡河了,急忙吹響戰鬥號角。
「快!快!兄弟們趕快站好隊,官兵要打過來了……」徐以顯也知道自己手下這群人的實力,他沒敢像往常一樣把炮灰派到最前沿;而是將為數不多的老營精銳分成了三撥,其中戰鬥力最強的一批人現在被推了上去。也只有這些平日裡就在刀口舔血的老兄弟才有把握抵擋住官軍的第一波攻擊,就算他們實在不濟也不會跟那些炮灰一樣潰敗,然後被官兵驅趕著衝擊自己的大營。
「發射!」朱由驄自來到這世上的第一天起就沒怎麼和人講過道理,最後一隻皮筏還沒離岸,他就親自對臨時抓來操作那些老古董的士兵下達了攻擊命令。
「轟——轟——」
被重新拖上戰場的弗朗機再次怒吼起來,數十包新型葡萄彈被發射出去,遠處的天空中頓時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嗖——嗖——」
古老的床弩也煥發出青春活力,隨著一根根被改造過的弩弦鬆開一支支串著燒餅的長箭飛奔而出。
「散開,散開!」徐以顯一邊提醒手下躲避攻擊,一邊心裡詛咒那該死的官軍將領。京師大營的傢伙就是有錢,太奢侈了,這還沒打過來呢就開始放炮了!
「柱子當心!」眼看一支堪比長矛的東西飛了過來,二牛猛地推開還傻站著的柱子。
「他娘的,這是啥東西啊?」想不到真正官軍的火力居然這麼強,這弩箭居然飛過那四百多步的黃河水再加上數百步的第一道防線直接打到這裡來了。柱子吐掉口中的泥沙,咒罵著向那個差點要了他命的東西望去。
「大餅?」柱子揉了揉自己的雙眼,沒錯啊飛過來的是長矛狀的東西,可上面咋還串著以前家裡過年才能吃上的烙餅?
「二牛哥別吃……」還沒等柱子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那邊的二牛就已經從弩箭上扯下一塊放自己嘴裡了。「當心官兵投毒……」
「怕個逑,被毒死也比當餓死鬼的強!」二牛猛地把塞進嘴裡的大餅嚥下,又撕下一塊對柱子道:「你也來一塊,這裡面好像還加了肉呢!」
「後營怎麼了?」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英明歡呼的徐以顯突然發現後面開始出現了騷動,不對啊,這官兵都還沒打過來,怎麼就亂了?
「軍師,你看前面……」旁邊的親兵突然指向那埋伏著數千精銳的前線,大喊起來。這些老兄弟發什麼神經?不好好地躲著,怎麼都衝了出來?還把自己辛苦搭建的木樁給推翻了,好像在搶什麼東西,難不成被官兵的炮火給嚇傻了?
「投官兵,吃肉餅!」永和關岸邊的百姓也沒閒著,在新任縣令的帶領下放開了喉嚨開始大聲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