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揚千里,這句老話每當有重大新聞,它都及時現身。市長畏罪自殺的消息很快風傳到花妖鎮,成為花妖鎮百姓打招呼訪友或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而且越傳越花邊。人們見面先說了句「吃了沒」,然後神秘地貼近對方自找話題說,那事知道了吧,對方若是裝糊塗回句啥事啊,那人會噹啷一拳敲在對方胸脯上嗔怪說,你也太蝦米了,那大事你咋能不知道,聽說市長死時眼珠子郎當一半,舌頭伸得跟半尺蛇身那麼長,要多嚇人有多嚇人。還有啊,據說自從市長吊死在市委,那裡夜半三更到處鬼哭狼嚎,等你循聲過去,那聲音又在別的地方響起,任憑多大膽的人也會被嚇個半死,連值班警衛都嚇出一褲兜子汗呢。對方問警衛嚇一褲兜子汗你咋知道的,那人饒有興味地回說,那還用問嗎,媽的你真是個土鱉腦殼,那警衛是人不是神,是人都得害怕,一害怕褲兜子肯定冒汗。褲兜子冒汗咱爺們親身體驗過,咱爺們剛沾女人邊那會兒老是忍不住,哪怕在高粱地裡也想咂幾下自家老婆,一次歇晌,老婆正蹲在高粱地裡摘邊上的紅姑娘,爺我一下子撲過去,干到半截,有人走過來,爺我嚇得連忙提上褲子,當時褲兜子不但有汗還有一塊硬巴巴。回見吧,不跟你這一問三不知的玩意扯巴了。
女人們的嘴巴也沒閒著,好似那事如同天下紅雨般新鮮刺激。拿毛活串門子或者實在憋不住心裡話的女人,簡單收拾下家裡的鍋碗瓢盆,拍下屁股上的灰或沾黏的爛線頭,雙手插在袖子裡,頭上繫個紅綠相間或者花頭巾,扭動著肉花子飽脹的******一路向誰家走去。一進門,不管那家人正在幹什麼,開口就說知道了吧,那大官自殺頭版頭條哩,你說那大官咋還自殺,那不是放著享福不會非橫死嗎?對方嚼得滿嘴鼓脹亦沒放過說話機會,悶聲說,你懂個鳥屎,那大官要不是犯了經濟罪哪裡捨得死,那叫什麼畏來著?上中學的孩子連忙補充說,那叫畏罪自殺。
對,那是畏罪自殺,這下你明白了吧?好死不如賴活,落魄的鳳凰比雞大,服罪就服罪唄,死啥哩,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身後小山似的好處不就全沒了?聽說那大官老婆是個破鞋子,那大官咋那倒霉?聽鎮裡的金福說,那大官老婆還和咱鎮長有一腿哩。這話可別瞎說,就是有一腿咱也得裝糊塗,人家是咱鎮長,想捏弄你那就跟捏弄小雞小鴨一樣痛快。聽說咱鎮長是個風流鬼,花家閨女要不是讓他白白給日弄了,咋能喝藥去死?當鐵匠那會兒沒見他咋壞相啊,這咋一出鐵匠鋪就變了味?嘿,花家嚇人著哩,娶三房死三房,還有老鐵匠不也娶三房死三房嗎?他家墳塋地不是冒氣就是藏有冤鬼,聽說要是冤鬼撞見的第一個人,這個人一家人都會倒霉運。沒準那鎮長老爹撞了冤鬼,家裡才一連死人。這女人陽氣衰陰氣盛,鬼在身打一圈轉,那人必死無疑。串味了,咋從大官扯到咱鎮長頭上,還是說大官有意思,眼膜前的事沒啥勁氣,於是瞎話先鋒便又從鎮長身上繞回來。
市長落敗死亡不久,一竿子與其相關聯的大小人物全部撤換工作崗位,調整方位先從市裡著手,副處幹部被調離機關去某福利單位擔任瘸瞎聾傻的小頭目,或者去某企業做個業務員;官位稍高一些又沒所依靠且是市長一手提拔起來的新生力量,上邊連句對不起的必要客套都沒有,嚴冬一樣冷酷地拿下。政治嘛,就要「正直」到底,容不得半點疏忽。汪明是聞風喪膽,他那個省人事廳人事處處長職務是市長幫忙提拔的,拿掉他實屬必然。市裡調整任免工作一結束,就該輪到省裡。汪明是每天提心吊膽地進出人事廳,可以說提留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廳裡一有什麼廳長會議,他就四處探聽消息,想瞭解那會議和他是否有關。要是聽到那會議是傳達上級文件或者討論明春公務員長工資的事,他提留得很緊的心才逐漸放鬆。此外,他那個時候不斷跑省委,拿了不少自己喜歡的名家真品字畫去找那個副省長。副省長就得意這口,一見到名家真品字畫喜得眉開眼笑,說事人往下說事自然順暢。嘮扯中,汪明自然掏出心窩話。本來汪明是個從不直白說話的人,事到如今繞彎子太誤事。他說,處長職務是已故市長幫忙安排的,這要是調整工作進行到省裡,他得首當其衝給拿下。
副省長正在興頭上,因此汪明的直白話很是火候。副省長聽完,眼睛瞇成一條線,臉上笑出肉塊說,回去好好幹工作別有顧慮,你們廳長是我在五七干校學習時的寢友,沒事時我們經常下棋聊天,那人渾厚,也不抗上,改天我跟他通個話,把你的事說給他,要他好生起用你。其實機關人士調整是逼不得已,這已故市長的負面影響太大,因此省裡不得不下決心清理幹部隊伍,以確保黨內隊伍純正。我這次主抓此事,感到責任重大啊!小汪,放心,雖說你曾是市長的人,但你人聰明能幹,又年輕,黨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就這樣吧,我還有個會議,我還是那句話,好好幹。
汪明一走出省委大院就呸地吐一口,什麼他媽的「清理幹部隊伍」、「確保黨內隊伍純正」、「負面影響」,那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幌子而已,老子早就聽說你這隻老狐狸想爬正位,弄這些景,不過是為你營造仕途業績罷了。這點瞞過誰也瞞不過我這個火眼金睛。不過,我汪明還真得謝你網開一面,否則,我的政治生涯將會生靈塗炭。
自聞風喪膽以來,汪明從未出去娛樂過。那天他去喝了酒、蹦了迪、玩了把大四女生,那女生讓他很過癮,撩扯得他渾身舒坦像吞了大麻。女生嘴功特棒,還有股不怕髒不怕累的韌性,小巧玲瓏的嘴巴從上部一直拱到下部,拱到鳥東西那兒,她玩了個貓膩,故意不動聲色避開它,待他渴望得臉皮直抽巴,她的嘴巴恰到好處地落在鳥東西上,直到把他變成兇猛的豹子,她才善罷甘休。
那天折騰到大半夜,回到家,不喜歡的乾癟小媳婦給了他後背,他沒在意,反正鳥東西在外面早已吃飽喝足,那真叫吃飽喝足誰說不服。可沒過多久乾癟小媳婦忽然轉過身抱住他,頭埋在他胸前,嘴巴一拱一拱的,根據以往經驗他斷定小媳婦要吃葷了。吃就吃吧,今兒老子高興,多吃點算賺了。於是他乾脆脫掉文明的睡服和那個束縛鳥東西自由的三角褲頭,赤膊上陣,威風凜凜地壓向乾癟小媳婦。
汪明的精明讓他保住原有位置,他卸下連日來的負擔,完全恢復先前的活躍。按理說從市裡調整到省裡也算是政界大幅度顛簸,該最終落下帷幕,可事情偏趕湊巧,已調離市委去某局當了末把手的秘書在一次會議中和副省長不期而遇,秘書還是老樣子,見到上級全身跟著忙活,他先是略施一躬,眼睛露出驚喜狀,面部肌肉誠懇地笑出肉疙瘩,雙腿呈立正姿勢,而後伸出細白的手握住副省長一陣寒暄和恭維。之後他簡單問了省裡情況,大加讚揚一通副省長,說副省長那氣色那身板那音質跟年輕人沒分別。副省長天性愛聽讚美話,秘書一番恭維,他從外甜到內,和秘書的感情也就遞進一步,隨之來了棋癮。
第一局秘書故意輸給副省長,副省長一高興,拍了秘書肩膀說,要不要回市委辦公廳,副主任有個空缺,憑你多年的秘書經驗,你做比誰都適合。秘書自從被已故市長嚇破膽連市委大門都不敢邁,給副省長一提示,那種毛骨悚然勁又躍然心頭,他連連擺手說不成,要是成當年也不會離開。副省長說你個大男人咋那樣膽小,人死如燈滅,哪來的靈神,虧你還是個領導幹部,這麼唯心可不成。秘書回說,這個我保留看法,我是一邁進市委大院,已故市長那雙凸鼓眼珠子就橫射過來,而且到處都是。
話題自然扯到已故市長頭上,副省長像是故意發問又像是不經意的流露,這省市領導幹部調配工作已結束,不知有沒有漏網魚啊!你跟隨他這麼多年,不知有無掌握他私底下做的事,咱們要徹底清理隱藏在領導崗位上的殘渣餘孽,這樣才能不留任何後患,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
副省長盤查到他頭上,他得一五一十作出交代,否則某天給副省長查出來,他就是有千張嘴巴也難以摘清。於是,他把已故市長兩次提拔花二擔任花妖鎮鎮長的事如實陳述給副省長,他當時沒弄清楚已故市長和花二的關係,也不好過問,帶著一大堆問號執行了已故市長的命令。
副省長聽了秘書的匯報,彷彿淘金者找到金礦那般暢快。他摸了把下巴,棋也不下了,說他要休息一會兒,秘書知趣地向他握手告辭。秘書一走,他吩咐自己的秘書撥通花縣縣長辦公室,要縣長堅決拿下花妖鎮現任鎮長,理由是已故市長給領導幹部形象抹了黑,因此一切與其相關的人事安排必須重新調整。
花東興接到這樣振奮人心的電話,頓時激動得滿臉霞紅,老天爺在他和花二間兜了多少圈子啊,花二如同只要有半截身子就會延續生命的蛐蜒,幾番起落,非但沒摔疼他,反倒增強健壯骨肌。上邊的電話,要花東興明白一個事實,那就是花二果真是靠吃軟飯穩固了鎮長位置。花二擔任鎮長期間為花妖鎮做了許多實事,首先一條是改善了鎮民居住環境,許多鎮民住進嶄新瓦亮的樓房,再就是增高了就業率,花二創建大小五個工廠,引來外商投資等等成就,實屬業績輝煌,要不是上邊打來這樣的電話,誰敢動花二那就是違抗民意。花東興沒等一隻煙抽完,立馬召集緊急會議,於是瞎參謀濫幹事、聰明與笨蛋、腳踏實地工作者、隨風倒們前呼後擁擠進會議室,洗耳恭聽他這位一縣之長的專場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