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鎮長 第75章
    玉潔一聽喜上眉梢,丈夫只流露出抱怨,沒否決辦此事,這足以說明此事大有門道。她一下子摟住丈夫的脖子,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把丈夫的脖子當做鞦韆,一使勁,腳就離地半尺多。

    「好老公,你就放心大膽地辦吧,花二遭遇上小人,那小人三天兩頭整治他,快把他整成糊嘎巴,小蝶你知道吧,又和他談上朋友,你說小蝶的事我咋能坐視不管?」

    「管管管,我的小親親,你快下來,想把老公勒死嗎?」

    天下事好壞圓缺都在瞬間,玉潔沒想到丈夫會這麼快答應幫忙,當晚趁丈夫洗澡的空隙給小蝶打了電話,小蝶正躺在床上吃零食,回話有些含糊,聽玉潔說事情搞定,她咕嚕咽進小食品,險些卡嗓子。玉潔一激動竟說了實話,他把「辦事人秘書」說成丈夫,小蝶豎耳一聽,立刻有了譜。之前她因急於辦理花二的事,沒在意什麼,現在一聽,她頓時明白玉潔是在給丈夫討藥方,她不由得眼圈一紅心疼起玉潔來,怪不得玉潔經常紅杏出牆,換了她,沒準早和性無能丈夫離了婚。

    玉潔為啥守著那樣的丈夫呢?不就是個官嗎?

    對玉潔的內心想法小蝶一概不知,也就打心裡同情她,小蝶聲音發抖地向玉潔道了謝。小蝶哽咽是為給了玉潔假藥方。玉潔那邊感覺出小蝶在哭,以為小蝶遭遇上什麼不測,忙問小蝶咋了。小蝶這才覺出有些失態,她回說沒啥,說花二的事有著落她很激動,說能有玉潔這樣的好姐妹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分。

    市長一連吃幾副小蝶的假藥方,還真大有成效,加上和上次的藥搭配著吃,鳥東西日漸雄偉,有時還能挺拔個把分鐘。他心裡高興,辦事就有了效果。他把事情交代給秘書,秘書為了沒大閃失,親自走了趟花妖鎮,趕巧那天鎮委會就單張子和幾個辦事員在,秘書問了花二的情況,單張子一直對花二抱有好感,認為花二很有工作能力,自從花二擔任鎮長,花妖鎮那真叫起死回生。當秘書問道花二為啥被擼,老實巴交的單張子如實說給秘書。秘書聽完放下心,地方官僚時常糾紛,是種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遊戲,沒啥原則性問題。秘書返回省城把此事落實給市委組織部,市委組織部又落實到區委組織部,最後由區委組織部落實到花縣。

    恢復花二鎮長職務的批示到來的前兩天,花東興已把撤消花二鎮長職務的通告發出去。花二最後的指望是小蝶帶回好消息,他每天靠酒精麻醉打發時間,當花二被撤職的消息傳到鎮委會,鎮委會很多人再次躲閃花二,走廊裡碰上擦身而過,故意身子一歪斜以此遠離花二,連老實巴交的門衛也不再點頭笑出牙花子。花二當時的感覺是有如世界末日,你想出來進去經常被人恭維點頭,突然被人冷落寡臉相對,那滋味真有如下地獄。幸虧花二是條硬漢,換了軟了吧嘰的男人,那得一根繩子套住脖子上吊。

    花二坐在夜總會的餐廳裡邊喝酒邊罵,狗日的花東興、狗日的金福、狗日的余水龍、狗日的勢利眼們,老子不能就這麼栽了,不能……

    那段期間只有單張子好言好語相待花二,還勸花二想開些,天下路千萬條,只要有本領走哪條都不是絕路。單張子對花二的好,以及向秘書講述花二的好,全被人散給余水龍和金福。對付單張子這種老實人余水龍沒費吹灰之力,只向花東興電話裡那麼一奏本,花東興啟開金口,找個小理由沒用開會議定直接拿下單張子的副鎮長職務,好比座山土匪那樣霸道。單張子成了和花二一樣的賦閒人員,也遭遇了和花二同樣的冷落。正直的單張子此時意識到他根本不是當官的料,官場如戰場,雖沒硝煙,但裡面污七八糟的迷霧一樣會把人熏成黑碳。通過這件事,他深切體會到機關裡的人幾乎個個是魔鬼,太嬗變、太勢力、太會跟風、太能見風使舵,他缺乏的正是這些,心直口快有啥說啥,對誰都熱情、笑臉,現在看來他是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他副鎮長一被拿下,連掃地的老黃婆都不給他好臉色。以前見了他滿臉褶子笑開花,如今見了他那臉皺巴成干白菜,見他過來也沒停下手裡的笤帚,煙頭、水果皮什麼的一股腦掃在他腳面上。單張子一甩腳,腳上那些垃圾便四下飛散,落在老黃婆掃過的地面。老實人急眼那就是一把鋒利的匕首,老黃婆剛想發作,看到單張子發紅的眼珠子,嚇得一溜煙跑到水房裡躲起來。

    單張子走在大街上,心裡那個堵啊,他媽的這世界咋這麼多狗屎人類?那天他找到花二,倆人喝了場痛快淋漓的大酒,喝了足足小半天,都喝高了,走在大街上都有些腳跟淺,飄飄忽忽,恍如隔世,又恍如人間天上那樣渺茫。他們看路上的車閃閃爍爍像游雲那樣亂舞,看路上的行人小成螞蟻密密麻麻向他們擁來,單張子伸出腳一陣亂蹦躂,他邊蹦躂嘴裡邊溜出醉話,你媽的,踩死一個少一個。與單張子比之,花二倒是清醒些,他望了眼掛在雲層裡灰不溜秋的太陽,有一種浮世滄桑之感。他不是多愁善感的藝術家,從未有過悲天憫人的想法,今日黃昏他有了,他感歎道,我花二到底他媽幾斤幾兩?咋他媽那麼容易被人宰割?咋他媽老背點?向前送單張子竟和花父不期而遇,花父見了他跟見了幾世仇人般,眼珠子瞪成獸眼,還大口吐了花二一身黏痰。換了別人敢如此這般侮辱他花二,他會一腳踢出對方的大腸頭。對花父他只有忍讓的份,不管咋說人家女兒是為他而死,他得有度量裝些委屈。他沒去擦身上的黏痰,直接把沾上黏痰的外衣脫了隨便丟在一個地方。他走過去沒多久,那件沾了黏痰的衣服就被一個小叫花子撿去。花二回頭一瞥,腰板挺得似乎比先前還直,媽的,花妖鎮沒我花二當家乞丐得氾濫成災。

    花二點背的日子,經常喝酒解愁,在家裡不敢讓花鐵匠看到落魄的樣子,他就出外去喝。開著小車滿花妖鎮轉悠,看他曾經創建的輝煌路段和建築群,看那些依舊隱藏在暗角的破爛房屋,他突然觸景生情,想起他愛聽的「彎彎的月亮」這首歌,想起雪天遠處鐵路火車沉悶的叫聲,想起那些見了點利益就眉開眼笑找不到北的鎮民,想起那些鎮民為點利益衝突的叫罵,他情不自禁下了車,仰天發出感歎,花妖鎮,我的故鄉啊,這裡沒我花二天翻地覆的打造,天永遠沒縫,地永遠無光。他有些跑調唱出「彎彎的月亮」裡面的一段歌詞:……我的心充滿惆悵,不為那彎彎的月亮,只為今天的村莊,還唱著過去的歌謠……

    是啊,為啥讓今天的花妖鎮唱著過去的歌謠呢?花妖鎮該唱出時代氣息的歌,該有新氣象。現在什麼都流行和國際接軌,什麼WTO,什麼合資項目,全都現身於世,不久的將來,人類社會肯定會發生翻天覆地變化。倘使他還能繼續接任鎮長職務,他一定把花妖鎮創建得讓那些藍眼睛黃頭髮的外國人刮目相看。如今他這個想法根本是做夢娶媳婦,也可以說是爛餅打人,人沒打著自身先粉碎。

    花二看了眼展亮樓房後身那些彎彎曲曲的破瓦房和狹窄的過道,不由得眉毛緊蹙。幾家人走一條坑坑窪窪的窄巷,窄巷裡的衛生條件很差,幾乎被畜糞包裹其中,尤其是雞鴨狗糞,沒完沒了地霸佔窄巷,大清早起來一出家門,雞鴨狗糞臭烘烘地撲面而來。下雨天,如果沒人收走那些畜糞,畜糞被雨水一沖,全都和淤泥融在一起,踩上去,那是滿腳泥巴糞。要是有人穿了雙露靴,那些糞便和淤泥會在靴子裡和餡子,要多噁心有多噁心,要多骯髒有多骯髒。陽春三月一化凍,雪水、淤泥、糞便三合一滾滾流淌著,窄巷立即變成難以下腳的淺廁所。秋雨綿綿時節,窄巷幾乎天天稀泥和糞便,有時小孩子來了急門,蹲在一處牆根褪了褲子便拉出金燦燦的黃屎,風吹過來,惡臭會讓你噁心老半天。一年四季,窄巷只有冬季算是衛生最佳期。冰天雪地糞便隨同雪塊凝固住,臭氣也就自然消失。

    花二想,要是讓他繼續幹下去,他會想辦法弄來資金,首先扒掉窄巷的破瓦房,在原址建立一排展眼的樓房,然後把樓房前後修成柏油路面,和主要街道接軌。花二的理想是把花妖鎮打造成獨立小王國,他則是這個獨立小王國裡的首領,他要成為群擁民愛的好首領。他凝視破爛巷子的同時腦子裡出現各種幻覺,花妖鎮被他創建成典型鎮,娛樂設施樣樣俱全,也來它個三位一體,旅館、餐廳、地下游泳池一條龍服務,而且也讓地下游泳池晝夜有美女陪游,如此就會生意興隆。你想好色男人哪個不願意窺視美女胴體?哪個不願意趁隙佔點順手摸魚的小便宜?比如碰一下美女的翹屁股、摸一下美女白皙的大腿、貼一下美女的熱乳什麼的,一分錢不花,對方還說不出子午卯酉,你是陪游女,大家都在水裡難免碰撞,好比鍋碗瓢盆,哪有碰不上的理?弄滋潤了興許有陪游女主動投懷送抱,在水裡那麼一輕描淡寫,外加點夯氣,事就成了。

    這種光明正大又攙和暗門的生意不賺錢才怪,要是不賺錢,他花二就倒著走路,管兩歲兒童叫爺爺。那些早熟的南方小鎮之所以那樣引人注目,靠的是智慧,人家南方城市的娛樂場所大部分都搞特殊服務,所以才顧客滿門庭。聽說有些帥哥為生計所迫專門去大酒店做服務生,白天當標準服務員,晚上開房間當鴨子。當鴨子一宿賺的鈔票比上半年班還多,闊太太們閒極無聊,出手自然大方,服侍得到位,還會成為帥哥鴨子們的長期飯票。腦海裡出現這一幕,花二似乎看到往來花妖鎮絡繹不絕的參觀者,還有前來向他取經者蜂擁而至,他被各類新聞媒體暴光,參加各類邀請會,在電視上一展風采,競選上本年度全國人大代表,以往他僅是省級、縣級人大代表,未曾跨進國家級。他得跨越,人無遠謀必不成器,連夢都不敢做的人,也就沒了生存價值。做了幾分鐘夢,花二被單張子叫住。單張子滿臉冒熱氣地出現在花二面前,沒等胯下那輛自行車停穩,他一偏腿下了自行車。

    「兄弟,你有好消息啦,剛才我在街上轉悠,碰見小蝶姑娘,她剛從省城回來,我問了你的事,她說有進展,那姑娘平常看著挺穩的,依我看不會編謊顛你,沒準找到大人物了,這回你就等好吧。」

    「我等個屁好,我和小蝶通過數次電話,每次她都說有希望,希望在哪裡?人家都公開宣佈撤銷我的鎮長職務,死就成的人還能活嗎?」

    「那可不一定,興許兄弟你詐屍呢。現在的事沒法說,尤其是干咱們這行的,今天上明天下後天又上的事還少嗎?啥叫政客?那就是政治投機,善於玩弄權術和索取利益的人。花東興那幫賊痞子就是政客,既然政客唯利是圖,要是有比他大的政客壓在腦瓜子頂上,他敢扒拉下來?我也看好了,這年月要麼大權在握,要麼大錢在手,你呢,雖沒大權,可有大錢,人也不囊,要是弄正當了,東山再起沒問題,不像我整個一窩囊廢,活在世上那也就是喘口氣。」

    花二似乎被單張子起開心智,似乎又挺煩躁不安,眼睛一直盯著對面的髒亂小巷,聽了單張子最後一句傷感話,他不無感觸地拍了下單張子的肩膀,把單張子的自行車往道邊上一扎,扯著單張子坐進自己的轎車裡。單張子人坐進車裡,眼睛死盯著那輛老永久,意思很明顯,我上了你的車,那自行車咋辦,丟了不是可惜了。花二坐進主駕駛位,一隻手打開車,一隻手握方向盤,睨視一眼單張子,說不就是一輛破自行車嗎,丟了我賠你輛摩托,丟卒保車合適吧?說著車子躥出老遠。單張子一坐車頭就暈,除非萬不得已他才肯坐車。他剛來鎮委會那陣,鎮委會還沒有轎車,只有一輛軍綠色大吉普,坐上去忽悠悠,開起來前合後仰,把人的腦袋顛簸得老大,下了車要遲鈍老半天才有思維反應。如今坐進花二的高級轎車,平平穩穩,車轱轆劃地面都沒聲,他人也沒暈乎。他不由得於內心發出感慨,富人就是他媽的滋潤哪!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