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二在那所郊外房子裡住下來,此間,小蝶為他置辦了日常用品,小到油鹽醬醋鍋碗瓢盆外加療傷藥,大到實用傢俱。一切置辦妥當,小蝶打算返回花妖鎮。夜總會長期沒老闆會內亂,還會引起花東興懷疑,畢竟她和花二同天失蹤。要是花東興查到她頭上,她得吃不了兜著走,而且皮肉折磨在所難免。小地方通常都是誰官大誰是法律,等你打官司告狀,你也被剝了幾層皮。即便官司贏了,你身上也留下傷疤,甚至是一輩子沖洗不掉的傷疤。聰明的小蝶安頓好花二,第三天頭返回花妖鎮。臨走前,花二突然動情地拽住她,接下來,花二的情感沸騰得不可收拾。花二極其認真地吻了小蝶,吻得小蝶酥了骨、麻了身,花二成熟老到地脫了小蝶的衣服,溫柔又體貼,不似以往那樣來了興致不管不顧常撕破對方的衣服。花二認為小蝶智慧、義氣、本事,還不死纏男人。換句話說,小蝶做事特爺們,分得開輕重緩急,和他花二的性格不相上下。可是女人太爺們、太智慧,做妻子斷然不行,男人會給那爺們和智慧壓垮神經,小蝶做男人偶爾的極品享受倒是滿合適。
「小蝶,高興嗎?」
「你都出汗了呀?要是汗水感染傷口那就糟了。」
「只要你高興,我花二豁出去了。」
小蝶輕輕在花二鼻子上捏了把:
「傻瓜,省點精神養傷吧,我小蝶情領了。」
說著小蝶翻越到花二身上,外翹的屁股在花二身上扭啊扭,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幾乎同時尖叫出聲,沙子樣鬆散在床上,彼此含情的目光對視上,裡面全是熱烈的語言。花二一動情就難以收場,小蝶更是春心蕩漾。兩個人眼內熱烈的語言說完,又纏綿一陣才分開。
小蝶一離開,花二的傷口鬼魔樣痛起來。
小蝶走後的第五天,花二去了醫院。花春桃已完全甦醒,只是一個勁地哭,孩子沒了,如同剜掉她身上的肉。花二一出現,花春桃滿腔委屈地撲到花二懷裡哭訴著,說她盡心盡力保護這個孩子,要不是為看他中途遇難,孩子也不會流產。花二沒推開花春桃,也沒像以往那樣無情,他受傷的大手摸索著花春桃有些粘連的髮絲,安慰道:
「春桃,你還年輕,還會有孩子。」
「那不同,那是我跟你的孩子啊!」
「我們可以再生嗎,只要你願意。」
花二說出這樣的話,連自己都覺得唐突,花春桃聽了,更覺唐突。花二之前厭惡她如同厭惡一堆糞土,如今竟說出這般話,她是又喜又驚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識摸了花二的腦門。
「你沒發燒吧?」
「幹嗎要發燒才說這話,真的,以後你想要多少花二的孩子,我決不含糊。但有一點我要聲明,我這輩子決不和任何女人結婚。」
花春桃打心眼裡愛花二,花二說出不負責任的話,她居然感動得淚水漣漣,嘴巴一扭一歪說不出話。也就是這個節骨眼,她作出一種離經叛道的決定,打算討好花東興,讓花二毛髮無損地返回花妖鎮。這個想法正吻合花二的想法,只是花二一時間難以說出口,畢竟利用一個愛他的女人顯得無恥和不人道。放在從前即便花春桃有那樣的搭救想法,他也決不能應允。現在,他為爭奪官位有些神經混亂,只要讓他重複官位,他覺得一切都無所謂,包括喪失起碼人格。之前,他只是為報金福拿捏之仇,如今已完全走了味變了形,說穿了,他已離不開官場。官場呼風喚雨的威力實在誘人,他僅是個花妖鎮的鎮長,出來進去,人們都用討好、恭維、羨慕的眼光看他,還主動向他點頭哈腰說蜜話。
他當鐵匠那陣,全鎮人沒誰打攏他,有時還不客氣地叫他二鐵匠,他當時也沒覺出哪裡不對,自從跑了省城、做了大買賣、兜裡有了大錢、見了大世面,他懂了什麼叫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的道理,也懂了人性勢力的一面。花大去京都上大學,鎮鄰見了面都熱情打招呼,說花大打小和別的孩子不一樣,是塊好料子。可花大瘋癲那陣,人眼全都變成狗眼,狗眼看人低沒錯,人又背地說花家祖墳冒了青氣,哪有那麼大福分。花二把這些牢記心骨,他老早就想做人上人,起碼在花妖鎮當個土皇上。尤其他開裝潢店那陣被金福擠對,他更想爬到金福頭上。如今爬到金福頭上給人暗算,他這口氣無論如何嚥不下,嚥不下咋辦?他得糾集一切可以依靠的對象,像毛主席說的那樣,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去打垮敵人。他的敵人是花東興和金福,俗話說擒賊先擒王,槍打出頭鳥,只要鎮住花東興這只頭鳥,金福這個小蝌蚪肯定困死。腦子裡一陣亂想,他變得柔和又體貼。
「春桃,想吃什麼你就說,我出去買給你。」
花春桃被花二突然的柔情所打動,愛一個人讓她完全喪失理性,只想花二是認真對待她,疏忽花二動用心機的一面。她突然想到花大,要求花二帶她去看花大。花二沒反對,兄長出事,兄弟探望天經地義,就算再怎麼嫉恨當年的事,也不會絕情到連看一眼都懶得看的地步,何況是花春桃的打算?這個非常時期,他要牢固花春桃的心,玉潔的情況凶多吉少,指望她再度出局提攜恐怕很難。
花二扶著花春桃一步步挪到花大的病房,花大還沒甦醒,醫生說他被撞擊成嚴重腦震盪,弄不好會成為植物人,要家屬做好思想準備。花二象徵性地摸了把花大纏滿繃帶的頭,心想,花大,你為啥自作自踐騎那輛老掉牙的自行車?二弟為你買下的轎車你為啥不開?你是瞧不起二弟的錢,你是自命清高,你弄成今天這樣怪得誰啊?爹催你娶房媳婦,你說不急,不急咋對花春桃眉來眼去?瘋癲也好、清醒也好,你看上的女人咋淨是二弟我的女人?你當我睜眼瞎嗎?我那是不在意花春桃這個女人,才讓你這個大哥撿了漏。哼,騎自行車摔成這樣,那得多張狂多輕浮?
玉潔被全踹帶回家,心裡揣著忐忑,進了門崗向值班士兵打招呼,手直哆嗦。玉潔的緊張,全踹看在眼裡,心裡說,這女人還在意組織部長,說明組織部長有兩把刷子。可他不明白,組織部長容貌地位都不錯,這女人咋會撇下他出去亂搞呢?組織部長不會是個啞炮吧?若不是啞炮,這女人咋會紅杏出牆到那麼遠的地方?全踹的車子駛過門崗在拐彎處停下,十分友好、十分關切地對玉潔說,不要怕,回去一口咬定你去花妖鎮看小蝶,我保你啥事沒有,亂七八糟的話一句不要講,言多必失,別給你丈夫抓到把柄,到時你很難抖摟。
玉潔一陣感激,她沒想到五大三粗的全踹竟有副俠骨柔腸,對女人蠻體貼。交到這樣的朋友,小蝶真幸福。花二要是有全踹這樣體貼,她就是跟組織部長丈夫掰臉也值,可花二除了迎合她的性愛,似乎沒有更多的東西,比如,女人喜歡的小情小趣、小景小致,他一點不肯施與。玉潔低聲說我知道,就再沒說什麼,她在心裡琢磨進門的第一句話該怎樣對丈夫說,臉會不會因心虛而紅?心會不會因心虛而狂跳?話語會不會因心虛而顫抖?眼神會不會因心虛而慌亂?身體會不會因心虛而哆嗦?
醜媳婦難免見公婆,玉潔用這話給自己打氣,上樓的步子輕快不少。可是來到門口,她猶豫了,手哆嗦著打不開門,還是全踹接了鑰匙打開房門。全踹邊開門邊對她說,記住,要穩,穩得讓你丈夫感到意外,感到手足無措,你就有主動權。有了主動權,你就勝券在握。玉潔感激地望一眼全踹,那一眼感激內容複雜,既有對全踹的崇拜和信賴,又有一種突發的情思牽繫在內。玉潔從不放過本領強的男人,即便沒有兩性關係,她也要在心底感念很久,直到新的本事男人誕生,舊的本事男人才會悄然撤離。
玉潔進門的那刻終於把握住全踹的叮囑,她全身卸下緊張,穩得跟扎地柱樣。組織部長在大廳的沙發上看報紙,時鐘指針落在中午十二點左右,本來組織部長中午從不回家,為及早見到玉潔,他處理完要事,不到十一點就趕回家中。玉潔一進門,組織部長沒管是否看完報紙內容,扔下報紙,眼內望玉潔的時候流露出一絲驚喜,可這驚喜沒停留半秒鐘就改為冷酷。
「玉潔,你還知道省城有個家嗎?你多大了,咋還這麼不定性?」
玉潔堅持住不理不睬丈夫,目空一切地進了自己的房間。組織部長向全踹搖了下頭深表無奈。
「瞧瞧,她還蠻有道理。」
「部長,您多慮了,其實夫人老早就想回來,只是好友小蝶想多留她玩幾日。聽小蝶說,夫人這段時間經常掛念部長您是否吃了熱飯,是否忘記吃胃藥,這不剛才回來還想著給您買胃藥呢!」
全踹拿出胃藥遞到組織部長手裡,其實,這瓶胃藥是全踹自己用的,全踹因常年奔波生意,經常不及時吃飯,久而久之患上胃病。車子開到花縣時全踹突然覺得胃不舒服,下車買了胃藥。無意中聽玉潔說組織部長也患有胃病,於是又買下一瓶胃藥,以備應急時亮相給組織部長。
組織部長接下那瓶胃藥眼內汪了水,全踹想是該撤退的時候。
「部長,我的任務完成了,公司還有生意要做,就不打擾您和夫人。」
全踹的話正投組織部長意圖,組織部長單指敲了下茶几,痛快地說了個「好」字,順勢起身送客,動作麻利又痛快。關於組織部長這樣的舉動,全踹完全能理解,換了他也會這麼做。你想盼望妻子歸巢已久,有多少話要講,有個外人在場,總是難以啟齒。組織部長很欣賞全踹的精明,他甚至想日後有機會把全踹拉進政治舞台,全踹這樣腦筋轉動快的人不從政實在可惜。可後來的一次酒宴上,組織部長瞭解到全踹還是個民主人士,惋惜得挖腸撓肝。
組織部長去了玉潔的房間,玉潔側臥著身,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心裡一陣打鼓。她是做賊心虛,老怕組織部長看出什麼破綻。身後一隻冷颼颼涼冰冰的大手拍向她,那是丈夫的手,丈夫的手成年累月冷颼颼涼冰冰。她知道那是腎衰造成的,膩煩,但強裝笑臉接納。只要想到丈夫的高官,那只終年冷颼颼涼冰冰的手會瞬間變得溫暖。玉潔本想就此給丈夫溫情厚愛,轉念打住,丈夫是個疑心極重的男人,她失蹤半個月,要是主動討好他,勢必引起他懷疑,甚至派人一竿子扎到花妖鎮進行一番秘密調查。玉潔扒拉開組織部長的冰手,身子聳了幾聳,表示極其煩躁。組織部長在玉潔面前從來都是受熊不受敬,玉潔的****果然奏效,組織部長涎著笑臉扳過玉潔,隨之上床側身靠近玉潔。
「我的小親親,你去小蝶那裡說一聲不就結了,幹嗎偷偷摸摸地離開?」
玉潔沒回話,翻過身伸出肉乎乎的小拳頭擂向組織部長不算厚實的胸脯:
「你還說呢,要不是你小心眼、疑神疑鬼,我至於看個女友還得偷偷摸摸嗎?」
「哎喲,我的好玉潔,你都想死我了,那麼多天杳無音信,我能不急嗎?做那個尋人啟事也是被逼無奈,再說兒子和岳母也都急得團團轉。玉潔,你以後可別再悄無聲息走掉,告訴你個好消息,再過一段兒,我就接任市長職務。不過,你可得給我把握住,不要隨便結識人,尤其一些貓三狗四更不能沾邊,否則,你老公的市長會很難當。」
丈夫給出這麼大台階,玉潔不拗了,再說也到了緩兵火候,她一把摟住丈夫脖子,一張翹嘴巴不顧一切地在丈夫臉上橫掃豎親著,把個組織部長弄得暈暈旋旋有些找不到北,丈夫找不到北正合玉潔心意。這個時候玉潔可以任意撒嬌,任意說些對丈夫的怨懟話。玉潔會說,你去上海的大醫院治治吧,病好了,我們夫妻再沒什麼遺憾。你手別那麼重、別那麼快,你得讓我充分享受。你讓我週身金花四溢,你又不能做,你不是折磨人嗎?還說呢,換個男人,我會一腳踢他二里地。諸如此類大膽心裡話,玉潔在組織部長心花怒放時抖摟出來肯定沒是非。組織部長會一臉厚笑捏弄玉潔的翹鼻子,貪婪地在玉潔身上摩擦著,摩擦得玉潔哭爹喊娘,他也不會動惻隱之心放過玉潔。
和組織部長言歸於好,玉潔並沒放鬆警惕,她深知組織部長的為人,當面一套背地一套是他一貫伎倆,別看他當她面沒深挖細究,過後他會像私家偵探那樣跟蹤調查她。幸虧花妖鎮距省城遙遠,他調查起來不便,不然,她和花二之間的苟且事逃不出他耳目。
回家一段日子,玉潔的確很老實,哪都沒著邊,除了去那個快垮台的昆蟲研究所點個卯,就是待在家裡不動。說昆蟲研究所快垮台,是因為研究經費問題。國家撥的那點研究經費根本不夠用,加上這幾年所裡的高知們不務正業出去開小差掙私囊錢,還有所長安****閒飯人員,這昆蟲研究所只剩下空架子。上面正研究精兵簡政,要是精兵簡政,玉潔就是首當其衝的精兵簡政對象,她是個唱花鼓戲出身的戲子,花鼓戲劇團一解散,她給組織部長的一個電話安插進昆蟲研究所。昆蟲研究所所長大人是組織部長大學時代要好的朋友,所以一拍即合收下她。但她肯定有組織部長的官價在,裁掉誰也不會裁掉她。
這是中國官位的雄厚力量,短期內無法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