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鎮長 第32章
    「爹,你就別跟著瞎摻和了,你又不懂經營。你老人家吃住這麼舒服靠啥?還不是靠那些不要臉的賤貨嗎?這年頭要臉就吃虧就沒好日子過,縣長都可以嫖娼,咱老百姓怕啥。」

    「啥,你再說一遍?」

    花二看花鐵匠臉抖得厲害,充滿火藥味,要是他膽敢再回敬,花鐵匠肯定投出炸彈。那炸彈會炸得花二頭暈眼花。他剛出院,花鐵匠不可能動手打他,可得嘮叨他小半天。他和花鐵匠天生犯克,話沒投機的時候,他喜歡的事,花鐵匠嗤之以鼻;花鐵匠喜歡的事,他嗤之以鼻。爺倆僵得很重,先前當花鐵匠手下兵,他是硬著頭皮聽花鐵匠的嘮叨話,如今翅膀硬了,他再也不聽花鐵匠那些沒完沒了的嘮叨話,可也從不頂撞,能避盡快避。他居然牽了花春桃的手向居室走去。花春桃醉得快昏過去,全身麻酥酥地跟花二進了屋。花鐵匠見了,臉抖得愈發厲害,那是興奮的抖,花二能相中個女人不易,要是眼前的姑娘能做他的兒媳,他也算有個盼頭。他活了一把年紀,快七十的人膝下沒娃領,心裡老不是滋味。花妖鎮像他這把年紀的人哪個不是子孫滿堂,他出去空落落孤獨得跟秋天的螞蚱差不多。他拍了睖睜在那裡的花大肩膀:

    「兒啊,加把勁找個對心情的姑娘結婚吧,結了婚,為咱花家開枝散葉,你爹我死了都值。」

    花二重整旗鼓的第一件事是把月紅酒店翻天覆地改造一番,除了恢復原樣,還接了層樓,八層變成九層。九層完全是遊樂區,啥好玩的都有,遊戲廳、麻將室、檯球室每天玩者爆滿。此外,花二重新招聘了服務小姐,捎帶招聘了服務男生,也就是人們通常說的鴨子。鴨子招牌在顧客中擴散開,省城裡一個穿戴講究、珠光寶氣、梳盤頭的女人來花妖鎮觀賞觀音廟住進月紅酒店,花二打眼一看,知道女人有錢有勢。省城裡的女人是稀客,花二高看一眼,覺得若是能把月紅酒店的優勢擴散到省城裡,拉來一批省城客人,他的生意會越做越火,於是滿腔熱情款待了對方,安排她住進最好的房間,還坐下和她一番閒扯。言談中得知漂亮女人是市委組織部闞部長的夫人,心裡七上八下直跳,同時產生計謀。鎮長無緣無辜被拿下,現在他成了鎮委會最不起眼的辦事員,整天跑東跑西辦些芝麻小事,鎮委會哪個辦公室人手不夠便呼他幫忙,再不就是鎮委會誰家辦紅白喜事要他張羅操辦。

    花二知道安排他當小丑職務是金福所為,像他當年送給金福的羞辱一樣難擋。至此花二和金福的冤仇越結越深。裝潢店被燒、幾次三番去裝潢店找他小腳、月鳳的墳墓被掘、鎮長職務被擼都是金福所為,他和金福可以說是血海深仇。剎車失靈事件雖不明確,但他猜測也肯定和金福有關。花二把仇恨深埋在肚子裡,打理完酒店生意,一天不落地往返鎮委會,見了金福跟沒事人一樣,樂哈哈地和金福打招呼,彷彿兩個人從未有過糾葛。對此金福心裡很不著譜,不知花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心裡直敲鼓。晚上躺在那裡,眼前總能出現花二那種深刻假笑,以及不把任何事放在眼裡的樣子。每每他都會著魔似的撲稜坐起,點了燈,圍上被子發愣好長一會兒才能安定情緒,同時往縣裡跑的次數越來越勤。每次去縣裡都不空手,不是煙酒,就是鈔票,再不就送上幾條活蹦亂跳的魚,為此花東興接待他時總是一副喜眉笑臉。去的勤,花東興眼角周圍的褶子也越來越稠密,不笑的時候,那些線般的皺紋鬆鬆散散地揉在肥厚的肉裡,很像木雕之痕。

    車子沒了,花二沒急於買,不是沒錢,而是想深藏不露,騎著那輛放在庫裡很久的雅馬哈滿街招搖。人問這不是花老闆嗎?咋不開車了?車壞了再買一輛嘛,留那錢做嘛呀,錢這玩意像大姑娘一樣不中留,留久了肯定發霉。花二還是一臉假笑,假笑定在臉上很久,直到對方看不見,他的笑臉瞬間變成鐵關公。金福看到他落魄的樣子,吃不準他的想法。又不好去月紅酒店查看,見到花二又沒發問,憋得他整天大喘氣。花春桃的分內事,他分給單張子,單張子老好人一個,什麼人都不得罪,哪怕對方是撿破爛的,只要他認識,他也能一陣點頭哈腰,對上級更是恭維得每天點頭哈腰數次,誰是上級,他都說蜜話,送笑臉,距離二里地,他能手抬得老高向對方打招呼,如此多年的頸椎病竟給他不斷點頭哈腰治癒,脖子再也不發酸地疼。金福很喜歡這個唯命是從的單張子,打算讓單張子以喝酒為名去趟花二的酒店探察下虛實。單張子雖老實聽話,卻是啞巴吃餃子心裡有數的那種人,金福去鎮委會上班恰好和單張子打了對面,單張子忙三火四一陣點頭哈腰,臉上笑容跟著嘴巴一起動。

    「鎮長,咋來這麼早啊?」

    「領導嘛,就得有個領導樣,和群眾一樣點來去,那還叫領導嗎?」

    「那是,那是。」

    「單張子,你等會兒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單張子小心翼翼去了金福的鎮長室,金福瘦小身材臥在寬大的坐椅上,顯得更加瘦小,他極力挺拔著身子,以此增加些許高度,腰板給他時刻的挺拔直成一條線,走起路來,那條線一躥一躥的。單張子問鎮長啥事,金福說這幾天沒看見花二,你去他的酒店看一下,把他的行蹤做個筆錄。去吧,我等你信。單張子完全明白金福的用意,又不敢違令,心裡不願意,嘴裡卻溜出「知道了」。

    單張子一到月紅酒店就和花二打了正面,他錯過花二逼視的目光,這瞧那瞅了會兒,終於開口說,花鎮長,你咋不去上班?金鎮長找你哩。找我?他找我幹啥?

    花二聽人叫他鎮長,心裡很舒服,沒推辭,任由單張子隨意叫下去。

    單張子人很精明,只用眼睛看,不張口問。眼睛所到之處是一派繁榮景象,漂亮的地毯、好看的牆壁、典雅的音樂,人走在地毯上像是在飄,單張子覺得自己在天堂裡了,羨慕得直咂嘴。花二非常清楚單張子此行目的,帶單張子去沒客人的房間看個夠。看得單張子齜牙咧嘴,這麼多年,單張子都沒去過像樣的酒店,偶爾肚子饞,也只是去街上小吃部吃上一碗餛飩或者一盤水餃。花二帶他來到寬敞闊綽的飯廳,他的眼睛不夠使了,飯廳的桌椅全是新式樣,周圍空氣清爽淡雅,讓人一下子來了胃口。

    花二盛情款待了單張子,一桌子好吃喝,弄得單張子不知如何下筷子。花二東夾一筷子西夾一筷子往他碗裡填菜,他才知道張嘴吃。花二的熱情和之前任鎮長時對他的友好,一下子拽緊他。酒足飯飽回到鎮委會,他弄虛作了假,沒實話實說,他洗了臉刷了牙,一臉苦相敲開金福的門。金福等得很心煩,單張子進來,金福如同見了財寶,眼珠子緊密盯向單張子,單張子還是那副恭敬樣子。

    「鎮長,花二在忙生意。」

    「生意咋樣?」

    「看情形不太樂觀,店裡冷冷清清。」

    金福開心地笑了,隨後擺了下手,意思是要單張子下去。單張子下去後,金福一臉淫笑,花二,你也有今天?掙不來錢,你就甭想翻身壓在我頭上。看來你小子不是臥薪嘗膽,是在喝黃連。哼。

    那太太脾氣很壞,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派頭,對服務員的要求苛刻得沒邊沒沿,雞蛋裡挑骨頭,硬說被罩有異味。服務員過去聞了聞,上面的清香能讓人陶醉死,就回敬她說被罩香著呢。她一聽,馬上潑婦一樣竄上前,你說哪塊香?哪塊?沒辦法顧客是上帝,服務員只好換下帶清香味的被罩。被罩換了,她還是嘟嘟囔囔找到花二,理直氣壯地坐在花二對面的沙發上,說酒店服務不到位,服務員根本不把顧客放在眼裡。花二那會兒正琢磨如何整治金福、如何報復花東興,官太太一坐鎮,啟開了他的思路,對啊,何不利用官太太打擊他們呢?花二打眼瞧了下浪性十足的官太太,壞笑掛在臉上,說你等會,我派最好的服務員去服侍你,說到咱月紅酒店就是進了天堂。

    官太太前腳返回客房,後腳跟進一個長相帥氣的小伙子。官太太直了眼丟了魂,她要的就是這種服務,臉上泛出桃紅,上下打量幾眼帥氣小伙,問他多大年紀,小伙說二十一。二十一?你行嗎?行。行就好,過來,先給我按摩下。官太太脫了身上的睡衣,裸著胸罩和淡粉短褲,懶洋洋地趴在床上。她已經好久沒享受到性愛,丈夫工作忙,又患有性神經官能症,稍不如意犯了病,哪怕是正在激情中,身上的鳥東西也會縮成團。要不是為了官太太頭銜、物質刺激、十七歲的兒子,她早就和丈夫分道揚鑣。市委組織部長那是啥官銜啊,那是晉級市長的前奏。

    權力有時要比市長來得實惠,提拔誰、上調誰,那是組織部長一句話的事。多少年來她跟著官丈夫沾了不少光,出國考察、團體旅遊、各種宴會,身為部長夫人,她風光佔盡,她不可能因為晚上那點男女事不如意就和丈夫分開。時代不同了,她不可能讓自己孤單,也不可能像古代女人那樣吊死在一棵樹上。她苦悶時就去各種娛樂場所,碰到順心順眼男人,經常帶回家。有一次趁兒子去姥姥家、丈夫去省委開會,她趁機帶回個順心順眼男人。那晚星光燦爛,她也星光燦爛。不過星光燦爛沒多久,她殷實聽到有人開門鎖,嚇得連滾帶爬穿好衣服,順心順眼男人被她塞進衣櫃用衣服擋上,關了燈躺在那裡假裝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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