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鎮長 第4章
    花大仔細聽完花二的話,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動幾圈,立馬想出道眼,他說,這事不難,你回去只要照我說的去做,不出一星期,那姑娘就得把心交給你。花大本想繞個彎子逗一下弟弟,看到花二焦急地等待下文,湊近花二,拉低聲音說,花二,回去後,你每天送給那姑娘幾朵玫瑰,要買紅玫瑰,它象徵熱烈愛情。然後你再打扮得時髦些、成熟些,千萬不可拿錢顯擺自己,那姑娘如果是個本分人,定會看不起你的顯擺。姑娘只要肯接受玫瑰,你就有機會請人家吃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睡炕頭,要贏得姑娘的心,你得學會纏,啥叫纏?顧名思義,就是不放過任何接觸姑娘的機會,另外還要勇敢,去除你畏懼的想法,現在流行一首歌,叫做「妹妹大膽往前走」,我說你得大膽走在姑娘前面。

    花大的話,花二覺得有道理,趁機問道:

    「哥,你有對象了吧?」

    花大舒展的眉頭立刻皺起,沒回答花二的問話,倒是所答非所問地向花二問了家裡情況。花二見花大岔開話題也沒深究,把家裡的變化如實告訴給花大,說家裡的樓房睡著舒服,比過去睡火炕舒服百倍,還告訴花大,花鐵匠的倔脾氣改了不少,不再拿事一倔到底。說著從拎包裡拿出一大塑料袋核桃仁,說是老爹親自去山上打落的,連夜炒好又砸好的,最後想起問花大為啥把名字改成花運。

    花大笑了,還是先前那種膚淺的笑,不深刻。笑時眼內永遠藏著智慧。花大本不打算向花二解釋改名這件事,一來,他怕花二埋怨,說他忘了根;二來他怕花二說給花鐵匠,引起花鐵匠傷心,畢竟花大這名字是老爹一路叫過來的,有感情、有味道。花二追得急,他只好實話實說:

    「二弟,『花大』這個名字我早想改了,在鎮子上中學那會兒就想改名,只是怕咱爹生氣,沒敢改,如今遠離咱爹,改名決心立馬堅定。至於為啥改叫『花運』,說起來還是寢室幾個哥們胡侃出來的。他們說我整天鑽到書本裡,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不如改叫『花運』圖個吉利。身份證和戶口上的『花大』還沒更改,大伙就叫起了『花運』。」

    花二摸了下平頭,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花大,把花大看得有些發毛,花大拍了下花二的平頭:

    「怎麼了二弟?」

    花二這才紅著臉說了掏心窩子的話,他說哥那麼帥氣又有才華屁股後肯定跟一大串狐狸精,幹嗎要起聽起來趕不上「花大」順耳的名字?花大再次陷入深思,沒回答花二的問題,掉轉開話題,他讓花二休息下,然後帶他去食堂吃飯。坐了小半天車外加飛機,花二果真有些疲乏,經花大一提醒,疲乏一股腦兒襲來,他倒在花大床上,一會兒工夫打起響鼾。花大這時思緒轉回到改名一事上,「花運」這個名字雖不是他刻意起的,但對他來講的確有意義。最近他看上一個比自己長一歲的學姐,那姑娘標緻得可以說是全京都最倩麗的美女,他和姑娘是在一次法律知識答辯會上認識的,那時候他上大三,人家姑娘上大四,眼看對方即要畢業離校,他心急如焚。他愛那姑娘愛得簡直寢食難安。花二來找他這個節骨眼,正是他煩惱時期。自從和那姑娘相識,他一直放不下。他人瘦了,臉色也有些憔悴。

    傍晚花大帶花二去食堂吃飯,花二非要帶花大下館子,說如今有了錢,品嚐下城裡滋味也是理所當然,花大解釋說,食堂飯菜不比館子差,價格還便宜。花二沒拗過花大,跟隨花大去了學校的食堂。花大邁進食堂一眼看見鍾愛很久的姑娘,姑娘見了花大,朝他嫣嫣一笑,很自然地去排隊。顯然姑娘沒把他放在眼裡,只是當做熟人看待。花大受不住了,心想這個女人也太傲慢,總有一天他要把她的傲慢連根拔起。吃飯的時候,為不讓花二看出破綻,花大一反常態吃了兩碗飯,還和花二各自喝下一瓶啤酒。當晚,花大和花二睡在一張床上,兄弟倆一倒一正地躺下,花二很快進入夢鄉,但一連放幾個啞屁,啞屁跟發酵多時的臭糞一樣難聞,熏得花大只好用毛巾堵住鼻子。那晚花大依然失眠,很久才迷糊一覺。

    從花大那裡取來真經,花二興奮得有些屁顛,去花卉齊全的花店買來一束紅玫瑰,大搖大擺進駐書店。書店顧客寥寥無幾,月鳳正和一個店員閒聊,看見花二舉著一束玫瑰進來,心裡直犯嘀咕,不知花二搞什麼名堂。來了顧客,月鳳照舊送去笑臉,主動搭話,問花二想買哪類書。花二沒回答月鳳,一雙眼睛滿笑著走近月鳳,把那束鮮艷奪目的玫瑰硬塞給月鳳。花二這種強迫性舉動弄得月鳳臉紅一陣白一陣,旁邊的店員看出眉目,壞笑著推一把月鳳,要月鳳好生接待這個乘龍快婿,隨後出了櫃檯溜進書店後院。

    月鳳接了玫瑰,卻不知如何處置,嘴巴哆嗦地說出讓花二想立刻娶她回家的話。月鳳說,花老闆,鮮花要送給心愛的人,我又不是你心愛的人,送我幹嗎,我可承受不起。花二憨笑著四下望幾眼,見幾個顧客低眉垂眼地看書,立刻變成大膽王。膽一上來,花二有了男人勇氣,猛地扳住月鳳的頭,照準月鳳的臉蛋刷地嗚嘛一口。月鳳捂著被親的臉蛋,完全呆若木雞,好似被釘在柱子上。大約過了幾分鐘,月鳳哭了,邊哭邊要花二負責,說長這麼大臉蛋只有打小被爹媽親過,如今臉蛋被個陌生男子親了,她臉上有了污點,說他要是不負責任,她就去上吊。

    花二聽了頓時喜上眉梢,心想,月鳳這個老實丫頭不打自招,都不用他再次送花。花二拍了胸脯子信誓旦旦地說只要月鳳同意,不出這個星期就娶她過門。月鳳聽了這話,果然停止哭泣,極其認真地要花二說話算數,要是花二騙他,就讓花二變成祖先的樣子——人腦蛇身。

    花二嬉笑著離開書店,一路上那輛雅馬哈摩托和他一樣歡蹦亂跳,還唱著流行歌曲。花二騎著摩托車像是騎在一隻麒麟背上,驕傲又自信,臉上寫滿幸福,彷彿花妖鎮再也找不出他那樣神氣的人。花二回家後,把小洋樓裡面最大最敞亮的房間騰出來準備迎娶新娘。小洋樓一共兩層,上面幾個房間為居住處,下面設置了廚房、洗澡間、會客室,還有個書房,書房裡的書櫃是用烏木打造而成,本色光亮得照人,摸一把光滑得像緞子。這是花二從工料中抽取的木材,花二對喜歡的事物肯花費精力和大價錢。書房裡的一排烏木書櫃要是出售出去,起碼要賺回很多利益。書櫃裡的書很雜牌,除了幾本像樣的裝潢書外,花二不管什麼樣的書都往裡擺放,連多年廢棄的小學課本也擺在其中充數,書櫃裡面的每層格架都擺放著工藝品。工藝品中大到騰飛的駿馬、張開血盆大口的老虎、憤怒的獅子;小到珊瑚、烏龜、小兔子之類,這些飾物都是花二抽閒自己製作的。儘管花二沒讀幾年書,可花二想把自己武裝成知識人士。那個時期社會上非常注重知識分子,花二不甘示弱,總覺得自己內心有兩把刷子,而這兩把刷子掄起來一點不比知識分子遜。

    一周後花二把月鳳風光娶進家門,從縣城雇了樂班、租了漂亮的轎車,包下鎮子裡最好的飯店,宴請二十餘桌父老鄉親。這些父老鄉親中有近親、有近鄰、有見面三分熟沒說過話的、有乾脆不認識的,為了婚禮熱鬧,花二事先放出話,不管認不認識,只要來參加婚禮,花二一視同仁。於是一些平日裡喜好佔小便宜且貪吃貪喝的鎮民一股腦擁進飯店,連吃帶拿帶糟損,花二見了,心裡很不是滋味,開始後悔一時興起甩出大話。不過,只要他瞥見新娘嬌媚的面容,心中的悔意立馬消散。從飯店返回小洋樓的路上,樂班拼勁地鼓吹,轎車慢悠悠地行進著,像是在檢閱花妖鎮一般。車上的新娘幸福地微笑著,覺得自己不是嫁給普通的花二,而是嫁給了皇親國戚。

    花鐵匠沒去飯店吃喝,他在家裡吃了一整條烤羊腿,喝了幾兩二鍋頭。這會兒正叼著煙袋守在門口迎接兒子、媳婦歸來。花妖鎮有個說道,就是單親爹娘不准吃喜,要是吃了喜,家裡會觸霉運。羊腿和二鍋頭是花二從別的飯店買下的,可以說和喜慶不沾邊,花鐵匠才無所顧忌地吃了羊腿、喝了二鍋頭。花二前兩個媳婦,花鐵匠沒怎麼重視,沒重視的原因是兩個前兒媳稀爛賤,花家沒花幾文錢就把她們娶進門。

    花鐵匠聚精會神望著鎮北路口,沒望見兒子娶親隊伍,倒望見仇家花騾子。花騾子嬉皮笑臉走過來,沒管花鐵匠答不答理,摸了下酒糟鼻頭,上前沒話找話地說,花老哥這些年過得挺滋潤吧?兩個兒子一個在名牌大學讀書,一個是當地有名的小老闆,真是晚來有福啊!花鐵匠斜眼一看花騾子滿臉的賤相,心裡一陣舒坦,一口濃痰上來,不偏不斜吐在花騾子腳前,花騾子沒注意一腳踩上花鐵匠那又黏又黑的痰上,身子向前一晃險些滑倒。花鐵匠抬起一隻腳磕了下煙袋鍋子,朝向花騾子開了腔:

    「你哪根筋擰了,關心起我花鐵匠家的事?想當年你吃人飯不拉人屎,把我花鐵匠整個底朝天,咋,還要把我花鐵匠牽牛樣拉出去遊街?又有什麼歪風讓你揚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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