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士貞站在客廳中央環顧一下一塵不染的紅木沙發,以及牆上的巨幅裸體美女油畫。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並不為這豪華的別墅感到驚訝。只是想,這樣一幢別墅接待高級領導和外賓一天要花多少錢?王主任在這樣高級的地方如此慷慨地專門宴請他,這完全證實了那天考察幹部時一些群眾的反映,以及塞到辦公室的那封人民來信中最突出的問題——揮霍浪費。至於身邊的小張和玲玲在講什麼,他全然沒有聽清。
上了二樓,面前是寬寬的走廊,旁邊是雕鑿精細的扶手。正面是兩扇落地式工藝玻璃門,推開玻璃門,只見王學西等四人正在揮臂甩牌戰得正酣。一見賈士貞進來了,王學西忙放下撲克牌,熱情地迎上去,眉飛色舞地抓住賈士貞的手,說:「賈老弟,這地方怎麼樣?請你和夫人到這裡來度週末,你們不會有意見吧?!」
賈士貞這才想到今天是週末,明後兩天便是雙休日了。他微笑著看著這幾個人,除了王學西,還有那個副主任汪永,另外兩個他已經記不清姓名了。那天陪他們打牌的小李走上前來握著玲玲的手。王學西一一做了介紹。隨後說:「先赴宴,吃完飯或打牌,或洗桑拿,或跳舞,總之,這裡服務齊全,應有盡有。」
王學西拉著賈士貞的手,像對待大首長那樣熱情,從客廳右邊進去,便是一個寬大的餐廳,人們分賓主而坐,一應如儀。這時賈士貞才發覺組織部並無他人,他心中不覺好生疑惑,王學西為何不請仝世舉、唐雨林?
宴席開始了,賈士貞覺得這裡的環境不僅幽雅別緻,連這樣高檔的宴席也是他從來沒有領教過的。對於王學西這個人,他心裡有點摸不到底,要是王學西把這次奢侈的安排記在自己的名下,那他豈不是被王學西抓住了小辮子……到現在為止,他所做的一切完全是礙於仝處長的面子,唯恐自己給仝處長留下不好的印象,再說畢竟自己還沒有正式調入省委組織部,萬一在這段時間裡仝處長從中作梗,問題就很難說了。一想到這裡,賈士貞對如此盛情的款待便毫無興趣了,反倒有了幾分恓惶和不安。
王學西興致甚濃,酒越喝越多,人越來越痞,他也不顧女士在場,藉著酒興,竟搖頭擺尾地說:「打個謎給大家猜猜。」他看看大家又繼續說,「陽痿。打《水滸傳》裡三個人名字。猜中者獎金萬元。」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有玲玲低著頭。
賈士貞暗罵王學西太下流,可心中自是想到《水滸傳》中有個阮小二,斷定王學西說的三個人名中必有阮小二,但他不願說出口,只是毫無表情地看著眾人。
汪永露出滿口黑牙說:「王主任,這怎麼猜,還是你說出謎底吧!」
王學西眉飛色舞,得意地看著眾人,大笑著說:「阮小二,史進,吳用!」
大家驚訝了一會兒,突然捧腹大笑起來。
王學西解釋說:「阮小二,應該叫『軟』小二;史進應該叫『使勁』;吳用應該叫『無』用。」
汪永大笑起來說:「好,有水平,你們說陽痿是什麼,阮(軟)小二——史進(使勁)——吳(無)用。」
王學西看看玲玲笑著說:「我這只是半葷半素,今天有女士在場,葷的留作以後再說吧!」
汪永說:「這是王主任的大作吧!憑這作品也可評個一級作家。」
鬧騰騰的晚宴終於結束了。賈士貞提出要回去,王學西說這也是難得的機會,就在這裡盡情地玩兩天吧。小張小李拉著玲玲要遊覽山水夜景,大家都說這是莫由省一大景觀,賈士貞也就順水推舟,隨著眾人沿浮橋登舟。只見清流一帶,勢若游龍,兩邊石欄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風燈,照得如銀光雪浪;翠松柳杏,懸燈萬盞;池中荷荇鳧鷺諸燈,上下爭輝,水天煥彩,猶如玻璃世界,珠寶乾坤。沿途各種盆景,珠簾繡幕,桂楫蘭橈。如此美麗景色,別說長期生活在烏城的賈士貞和葛玲玲,就是王學西等也是難得的機會。
游至深夜,大家回到5號別墅,王學西等邀賈士貞打牌,賈士貞婉言謝絕,由小張把他們夫妻領進二樓一間大臥室休息。其餘人便在一樓客廳打撲克牌。
賈士貞終於覺得輕鬆了些,看看這張又寬又大、乾淨整潔的雙人床,往床上一躺。只覺這床挺中有軟,軟中有挺。
玲玲推開洗漱間,只見這洗漱間足有自家的臥室那麼大,橢圓形的衝浪大浴缸裡已經放滿了水,她顧不得留心室內其他設施,回頭對賈士貞說:「士貞,這裡有衝浪浴缸,洗個澡再睡吧!」
一天下來,賈士貞早希望自己能夠痛痛快快地洗個澡,於是來到洗漱間。這樣的衝浪浴缸他也從未見過,便摟著玲玲說:「咱倆也來洗個鴛鴦浴吧!」
「你也學壞了?」
「這怎麼叫學壞了,名正言順,又不是偷雞摸狗的。」
「滿嘴胡言。」玲玲說著脫去衣裙,露出潔白如脂的四肢,賈士貞看著妻子那半裸的身體,心裡一陣衝動,抱著玲玲吻了起來,片刻,他甩掉衣褲,抱起玲玲進了衝浪浴缸。這衝浪浴缸不像一般賓館的小浴缸,足夠兩個人在浴缸裡隨意嬉鬧。賈士貞把玲玲抱在身上,玲玲則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他想,那些所謂的鴛鴦浴也不過如此吧!結婚這麼多年,他還從沒有像這樣兩個人裸著身子在大浴缸裡玩耍過。
一覺醒來,已是次日上午八點半鐘,賈士貞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便叫醒玲玲,兩人洗漱完畢,賈士貞留下一張便條便拉著玲玲悄悄地下樓去了。
今天陽光燦爛,初夏的氣溫給人一種愜意爽快的感覺,他們出了南郊賓館的大門很快來到馬路邊,正好一輛的士過來,兩人上了的士往市區駛去。
回到家裡,賈士貞覺得如同做了一場夢,只是不敢回憶昨天的事。越發覺得王學西這個人有點深不可測了,更不知道仝處長和王學西在背後搞了些什麼動作,心裡有些恍惚而不安起來。
星期一,賈士貞還時而想著王學西的事,一天下來不知忙了些什麼,晚上下班後一進家門,玲玲就說:「士貞,石淵下午專程來請我們。」
「什麼事?」
「你那天中午走後,石淵對我說,你能跨進省委組織部的大門,便是一個人踏上了仕途最最便捷的道路。」玲玲說,「石淵說你可以利用省報,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能。」
賈士貞看著玲玲,像是琢磨著什麼,沒有說話。
玲玲又說:「他說適當的時候會幫你在省報上發點文章,以擴大影響,提高你的知名度。」
賈士貞說:「我只是一個借調人員,要什麼知名度,我現在首要的是盡快調進組織部。」
玲玲走過來,拉著士貞的手又說:「今天晚上他約了幾個同學,要我們倆參加,他還要找時間和你具體商量一下。」
賈士貞想了一下,突然心裡一亮,雖然省委組織部還沒有正式調他進來,但那只是遲早的事,如果真的能在省報上發幾篇有影響的理論性文章,那他定會在組織部裡超人一等,因為省報畢竟是省委、省政府的機關報。想到這裡,他就十分爽快地答應了玲玲的提議。
兩人來到大街上,招了一輛的士,來到約好的酒店。
包廂裡四男一女,一齊站起來,分別握著他們倆的手。石淵已經見過面,自是如同十分熟悉的朋友一般。便說:「這位就是省委組織部的賈士貞先生!」
「這位是我們報社的理論處周處長!」石淵介紹著。
周處長忙遞上名片,賈士貞大略一看,方知周處長叫周道之。於是,再次緊緊地握著周處長的手。
玲玲忙著和其他幾個人握手,除了石淵妻子向萍之外,其他都是他們高中同學。
大家分賓主坐下,周道之和賈士貞坐首席,玲玲依士貞而坐,向萍緊靠石淵。這時玲玲笑著說:「郭曉峰、李大同,今天就委屈你們二位了。」賈士貞向郭、李二位點點頭。
兩個服務員,一個上茶,一個倒茶,隨後又遞上雪白的毛巾。接著並沒徵求意見,便給每個人都倒上一杯啤酒。
三杯過後,石淵端著杯子說:「周處長,賈兄,我敬你們二位一杯!」
周道之說:「不行,不行,石淵,你這叫什麼水平,怎麼敬我和賈先生呢!」
「周處長,你聽我說嘛,」石淵按著周道之的手說,「我自然知道這樣敬酒不合適,但是,你要理解我的一片心意嘛。你想,賈先生可是省委組織部機關幹部處的要員,掌管著省級機關副廳級以上的幹部呀,說不定你周處長哪天還會有求於人家呢;而賈先生呢,是中文系出身,要是想在我們報上發表大作,還需勞您大駕呢!」
「那好,既是石淵這麼說,我就心領神會了!」周道之說著端起酒杯,三個人輕輕地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大口。
「賈先生,日後如有用得著我這個耍筆桿子的,請言語一聲,我一定會盡力的。」周道之說。
「謝謝周處長!」賈士貞說話依然那樣謹慎,後面一句話已經到了嘴邊了,但他沒有說出來:周處長將來有用得著小弟的話,小弟當全力幫忙。
又坐了一會兒,賈士貞看看手錶,對石淵說:「差不多了吧!」
這時一個穿短袖襯衫,系花領帶,梳著油光大背頭的男人出現在包廂門口,大聲說:「喲,是石大記者呀!」
「尤總。」石淵站起來從後面繞到門口,握著尤總的手,「好久沒有敬尤總的酒了,改日一定和你好好喝兩杯。」
「好,哪天我來做東,請你們!」尤總說。
「來,來,來,尤總我給你介紹兩位重要人物。」石淵拉著尤總,對賈士貞說,「這位是省委組織部的賈士貞處長。」
尤總握著賈士貞的手說:「海天集團尤天亮。」說著從口袋裡取出名片,雙手遞給賈士貞。
石淵又轉身對著周道之說:「尤總,這位是我們報社理論處處長周道之同志。」
兩人握了手,石淵繼續介紹葛玲玲和其他幾位。隨後尤天亮把石淵拉到門外,低聲說:「你們今天的賬就由我負責了。」
石淵只說,尤總太客氣了,那就求之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