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頂著黑眼圈上班來,八卦薇薇整個人撲上來——
「阿斬,昨天那麼早下班幹嘛去了?看你眼圈黑的!」
「我失眠。」
「為啥子失眠?」
「約會約得太勁爆了。」
薇薇整個人一張大臉就貼上來,脫口而出的卻是:
「男的女的?!」
「……男的。」
「誰是攻誰是受?」
「薇薇!想我現在就奸了你麼!」
薇薇吐著舌頭,「哎呀呀,好啦好啦,知道你說的是歡場,歡場裡面你是多麼優雅高貴呀——吱吱,那可是風華絕代的傾城啊——可惜了可惜了,怎麼,升級升到天亮?」
「不需要,我約會的對象,只需要幾個小時就能讓我升級。」
「誰那麼彪悍?」
我瞟了她一眼。
「夜王。」
薇薇笑的前仰後合,「哎喲,阿斬,你不要編這樣沒有水分的謊話啦——內測期怎麼可能有夜王的啦——」
當然有。
不僅有,我還和他吃了飯,不僅吃了飯,我還和他交了杯,不僅交了杯,我還和他跳了舞,不僅跳了舞,我還收了他的禮物——
只不過這都是電腦的自動程序,從約會開始到結束歷時半個鐘頭,我和他沒有說一句話。
期間,我還去洗了個澡。
出了浴室的時候,正巧電腦發出「滴滴滴」的呼喚聲。
濕漉漉地竄上座位,電腦屏幕那沉默了半個多鐘頭的對話框終於出現了一排小字。
【開房麼?】
我的大浴巾跌落在地,陸冰一覽無餘我那平板身材,故意捂臉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非禮啦——」
添油加醋,火上澆油。得此摯友,夫復何求?
只是此時,我光溜溜地蹲坐在電腦面前,完全沒有心思搭理她。
那行小字配合著夜王才能使用的流星背景在我面前閃啊閃,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卻敲不下去一個字。
「阿斬?你怎麼了——」陸冰從手縫裡面看著我,我猜想,我的樣子一定很蒼白。
「有人要和我開房——」
「那就開唄,又不是第一次。」
是啊,這不是第一次了,儘管遊戲外我守身如玉,遊戲裡面我極盡風流——
這倒不是因為我有多麼渴望這虛假的愛情,而是因為,吃飯只能加5分,可開房一次就能加20分!
開房,實乃升級之王道!
「可是阿冰,我到目前為止睡過的只有你弟——」
陸冰一聽就炸開了,瞬時間從腦殘蘿莉變成了白領冰山,大步流星地奔向我,居高臨下烈火熊熊——
「塗龍斬!」
該怎麼說呢,時下流行假正經,可陸冰她是真正經。
我也再不敢開玩笑了,光潔溜溜、哆哆嗦嗦地說:「我和陸遜只是為了升級需要——」
「你還狡辯——」陸冰掐著我的脖子猛烈搖晃。
「咳咳——是真的,是真的——遊戲規定,接吻必須在脖子以上,一進屋子馬上拉燈。」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陸冰瞇著眼睛審視著我,手微微鬆開,我剛喘了一口氣,正是這個時候,屏幕上的對話框又開始閃爍了,我和陸冰同時睜大了眼鏡看著對話框,上面一排小字簡單扼要:
【做麼?】
「你這個禽獸————————————」
那夜,我光著身子被陸冰掐著脖子按在地板上毒打,要多曖昧有多曖昧,要多下流有多下流。
等到我爬起來去看屏幕時,酒店房間已經展示出一片凌亂不堪的樣子。
做做做做完了?
我抬眼一看右側我的情感等級,竟然一晚上,就從原始級別衝上了一級。
而那仍有流星劃過華麗無比的對話框,只剩下夜王的一句留言:
【明晚九點,鳳凰山頂。】
在這次全程只有三句話的約會後,我失眠了一夜。
一大早我就迫不及待又滿心躊躇地想見到他本人。
這種感覺,竟就像網友見面一樣,夢幻得一塌糊塗,又現實得一瀉千里。
上班後和薇薇七嘴八舌了一陣,我便如往昔一般,端起泡好的咖啡,走向總監辦公室。
一想到夜王的本尊就坐在裡面,我的心不可抑制地越跳越快。
鎮定,塗龍斬,你要鎮定。
不過就是夜王,不過就是總監,不過就是一個昨晚莫名其妙和你約會的男人罷了——
歡場一度,不過各取所需。
想到這裡,我突然邁不動步子了。
我固然能從夜王那裡蹭到好多加分來升級,可是夜王他又能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好處呢?
這一切,大概都要和那個男人當面對質才行,我抬手敲門,依舊是學長應聲:
「進來吧。」
深呼吸一口氣,推門,步入,抬眼,環視——
然後洩了氣。
他並不在。
昨日的夜王,我的頂頭上司艾尋歡,他的座位竟然是空的。
「他……沒來啊……」
我本該竊喜的,他的缺席避免了我們尷尬無比的會面。可是不知為何,我卻很失望。
「是啊。」學長溫柔地笑笑,「介意由我代勞麼?」
「啊?什麼?」
學長抿抿嘴,手指點了點我手中端著的咖啡杯。
我不好意思地聳聳肩,「哦,當然。」
小心翼翼地將咖啡杯放在學長桌子上,我才注意到學長的桌上整潔得很,電腦屏幕旁邊一個公文架,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個裝飾品,看上去是一個圓圈,中間是一個十字架。
我正在打量著小玩意兒,學長的聲音突然殺出來。
「謝謝你的咖啡,今天這杯,還有,昨天那杯。」
學長舉起咖啡杯,極其優雅地吹了吹,喝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像一隻教養極好的貓。
相比之下,艾尋歡的桌上簡直亂得一塌糊塗,每次找個地方放咖啡杯都困難得很,我總是懷疑他會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可是就是那麼氣人的,這傢伙就算頭也不抬,居然沒有一次犯錯。
我竟不知不覺,開始拿這傢伙和學長做起了比較,等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時候,學長已經低眼含笑了很久。
「學長,口味還可以麼?」
「恩……你可以考慮放一點糖和牛奶。」
放糖?難道咖啡機裡面不是自動配好了糖和牛奶麼?
說實話,除了昨天那一口燙到沒有知覺的咖啡,我還沒有在公司喝過咖啡。
天天沖咖啡,也不過是按一下按鈕,根本沒有想那麼多。
「要不你自己嘗嘗?」
學長笑著把咖啡杯推給我,那一瞬間我禁不住面紅耳赤——
這這這……這算是變相接吻麼?
但是下一秒種,學長隨即從口袋裡掏出一方手帕,細細地擦拭著杯口。
「抱歉,是我疏忽了。」
學長,您真是太講究了。
我吞嚥了一口口水,快到嘴的唐僧肉,現在連肉香都不給我留一口。
一邊滿心鬱鬱,一邊端起咖啡杯,咖啡入口的時候,我滿眼還是學長那飄著清香的白襯衫,咖啡出口的時候,眼前出現的是一片斑斕。
靠,怎麼這麼苦?艾尋歡那廝就喝著這樣的咖啡喝了一個月?
學長低頭看看自己的襯衫,搖了搖頭,笑著說:
「我是不是每次見到你都應該穿防護服?小噴壺?」
因為這個新綽號,我心猿意馬了一天。
又因為在學長面前丟醜了,我鬱鬱不歡了一天。
在這樣的低效工作狀態下,我自然是錯誤百出的,終於被學姐捉住了好機會,將了我一軍。
「塗龍斬,老闆在不在工作狀態都應該保持一致。」
我慢慢撇過頭,雲清學姐居高臨下,拿出當年女生會主席的氣勢,頤指氣使地說。
「我老闆在啊。」我脫口而出,滿腦子都是學長的影子,完全忘記了艾尋歡才是我頂頭上司這一事實,雲清臉一下子就陰沉下來,辦公室的氣壓一下子飆升上去。
「你以為你的老闆是誰?」
在雲清學姐看來,我是一個搶了她男友,又要霸佔她上司的無恥女人?
可事實上,是她搶走了我的心上人,還纏著我的頂頭上司不放。
這世界,真是沒處說理了。
不管怎樣,我總得當著全辦公室的面兒,給沒事找事的雲清學姐一個答覆才是。
老爸曾說,阿斬,當你沒有退路的時候,可以把一切上升到人民的高度!
「我的老闆是人民大眾!為人民謀福祉是我畢生之追求。」我眼睛晶瑩地閃爍著,雲清學姐一句話噎在嗓子眼兒裡。
辦公室極靜,然後由薇薇率先爆出一聲大笑,緊接著,笑聲遍地開花。雲清學姐極沒有面子地被晾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色斑斕,手腳發抖。
在一片嬉笑嘈雜之中,雲清學姐彎下腰,幾個字噴在我臉上,癢癢的。
「你想知道你的上司現在在哪裡麼?在我的公寓裡。昨晚,我們一直在一起——」
說完,她的嘴角劃出了一道弧線。
靠,你和你男友在哪裡過夜,與我何干啊!
雖然瞪著白眼,我心中卻翻滾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滋味來,這樣的滋味竟然讓我忍不住說出了口:
「哦,是麼?真巧,我昨天也和他開房來著,怎麼沒看見你?」
這話只有雲清一個人聽得到,也只需她一個人聽得到。
她的臉奼紫嫣紅,謊言被戳穿,顏面無存。
後來,當我與死黨陸冰大肆八卦此事時,陸冰還問我,「阿斬,你怎麼就那麼有把握?說不定那個艾尋歡先跟你在遊戲裡面開房,然後在那個雲清家裡面過夜——?」
「我沒有把握啊。」
「那你還那麼理直氣壯?!」
「這有什麼?我頂多是忽略了一下地點狀語,她可是弄錯了主語。你說我們誰會更糗?」
善於做文字功夫的陸冰捂著嘴笑著說:
「阿斬,你真的是,郎心如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