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要靠故事抓住讀者,故事要靠人物打動人心。好的小說家就像技藝高超的雕塑師,他可以通過細節、語言塑造出栩栩如生的人物。這些人物不是流水線上的產品,他們已經融入小說家獨特的生活經驗和審美情趣。
比如《捕風者》中的梅娘。她體態臃腫,行為乖戾。一張嘴:「我家是書香門第……」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市儈。直到她豁著嘴要煙抽時,我們都不覺得她可愛。可是,海飛在描摹了她的另類後,給了她一雙明澈的「眼睛」,且目光如炬。這束穿越陰霾與黑夜的光芒使她別具風采,讓我們注視著她在新中國的晨光中倒下時肅然起敬!相形之下,《神示》中其木格額吉的出現則純淨了許多。這純淨,是長天大地浸淫出的純淨:善良、真誠而高貴,帶著草原上芬芳的露珠。面對她,我們不僅確信人與狼可以溝通,而且確信,這種溝通才是草原生生不息、人類繁衍不絕的天籟之音。《河邊》中的母親也純淨,那純淨是黃沙吹落後的純淨,更是歷盡坎坷後的平和。我們是多麼希望,母親從此的日子能像門前的小河一樣靜靜地流過。但是,平靜的日子卻被兒子無意中的一次偷窺打破了。母親不明就裡,所以她的憂傷才更加令人錐心刺骨;母親對愛的企盼無可厚非,所以她的境遇才如此使人扼腕歎息。阿成也是寫人的高手,他以筆為鋤,竟在不足萬字的篇幅內耕作出了那麼一處色彩斑斕的景致:滄桑而深邃。特別是收尾處的「翻板」,令人感慨唏噓。《代價》是精緻的,不過,它所以打動我們並不僅僅在於它的精緻,更在於這一處別樣的景致中凸顯著幾個真實可感的人物:「我」的率真,老呂的親和,老呂姐姐的忍辱負重與命運多舛,甚至還有那位正面未著一筆的姐夫。
同樣色彩鮮明的人物在本期小說中各有呈現。這讓我們欣喜。在臉譜化、概念化寫作不時見諸小說文本的當下,我們熱切希望小說家能夠奉現給讀者更多鮮活、生動,富有獨到存在價值與審美取向的人物。而要做到這一點,檢驗的則是小說家的生活底蘊與藝術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