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冬眠動物,但人也似乎有冬眠意識,在嚴冬裡容易得過且過,而到了春節便會醒來。
春節其實是一個很奇怪的節日,它讓人期待,它讓人喜悅,它讓人興奮不已,它讓人萌生一年的新希望。
雖然公元紀年是我們通用的年度起始時間,但在中國人的觀念中,農曆的春節仍然是上一年的結束和新一年的開始。既然是新一年的開始,每一個人便會在春節的鞭炮聲中祈求新一年的好運,在新春伊始孕育新一年的希望。
吳秋林的星際聯盟巨艦在新春伊始起航,江南電視台幾個地面頻道的改革在新春伊始畫出路線圖,項東方在新春伊始一掃嚴冬裡的陰霾而豁然開朗……
希望人人有,好運人人求。
只不過各有各的運氣,各有各的希望。
新年伊始,張友德又有了新希望,郁小朋又有了好運氣。
春節後沒幾周,節前回家過年的員工從四面八方陸陸續續回來了。該回來的都回來了,兄弟傳媒公司又全面恢復正常的運轉,可這時的張友德和郁小朋在公司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了。
張友德已經連續好幾天不來上班,連人影也見不著,甚至沒有一個電話。周瑾琪總是一天天地心裡放不下,就打電話問,可張友德有時不接電話,有時接了電話也是說這些天身體不舒服。
身體不舒服就先休養,雖然是提前退休的人,但畢竟是退休了,有這樣那樣的不舒服也是正常的。但當周瑾琪問他身體怎麼不舒服時,張友德卻總是吭吭哧哧地說:「還不是那些老毛病?」
張友德看上去身體棒棒的,留到耳後的長髮不像十三每那樣長長的,也沒有紮成一個馬尾巴,但還是很像藝術家,到了這個年紀的人算是時髦的。四方形的臉上沒有許許多多的溝溝坎坎,甚至連臉上的皮膚也沒有因為歲月的滄桑而變得粗糙,加上他的身上常常有濃濃的香水味兒,所以留給人的印象不僅是健健康康,而且還很時尚。
他說還是那些老毛病,可周瑾琪不知道他有什麼老毛病。他不願意說,周瑾琪也就不好多問。
寧超英有時候身上也有濃濃的香水味兒,但寧超英身上的香水味兒總是夾雜著亂七八糟的氣味兒,有香煙的焦油味兒,有消化系統的臭氣味兒,還有不同品質的香水混雜的怪味兒。而張友德卻不然,他不抽煙,身上的香水味兒很純正,一定是什麼品牌的。
除了時常有香水味兒,張友德結結實實的身上並沒有更多的脂粉,他還是很男人的。
可到底是有了一把年紀,很男人的身體有點兒不舒服也不奇怪,周瑾琪還是三番五次地讓他別著急,該休息就好好休息。
但有病需要休息的張友德,偶爾也會到公司來,或者是上午來看看,或者是下午露一面。
而郁小朋很少到辦公室來,是因為他要外出聯繫廣告業務,有時是一天露一次面,有時是兩三天露一次面。每次露面都會先主動去找周瑾琪,說哪兒哪兒想投廣告,哪兒哪兒對節目很感興趣,他們商量商量就會回話,等等。
郁小朋的嘴裡總是有好消息,說完了好消息就會捎帶一句,這幾天把我累得夠戧,請他們吃飯,等他們老總,又去了什麼公司,還有多少事情要談,諸如此類。
然而,張友德的病是假的,郁小朋的忙是真的。
張友德抱病,是因為他又有了一個新希望。這個新希望讓他意氣風發,以至於使他無暇顧及兄弟傳媒公司,因此,對周瑾琪稱身體不適便是最好的理由。
原來,退休前的工作單位春節前舉辦系統老幹部茶話活動,張友德去了,有一位老同事給他推薦了一家足球俱樂部。這家足球俱樂部是外地的,有一位發了財的老闆接下了一支不死不活的足球隊,要轟轟烈烈地大搞一番。
雖說足球總是搞不好,但搞足球的老闆絕對是絕頂聰明的老闆,別看他們吵吵鬧鬧,可沒事兒偷著樂的也是他們。表面上看是在熱熱鬧鬧地搞足球,實際上掛羊頭賣狗肉也沒準兒。足球搞好搞不好不是一兩個老闆的事兒,然而,東方不亮西方亮,挖空心思掙錢卻是老闆們自己的事兒。
這家足球俱樂部的老闆也是絕頂聰明的老闆,不僅知道怎麼掙錢,而且還知道怎麼玩足球。足球是什麼?其實就是遊戲!遊戲就有遊戲規則,不懂規則當然就不可能玩得爽,與制定遊戲規則的人沒有一定的關係就不能玩得得心應手。所以,這老闆還沒動腦子想想足球俱樂部怎麼搞,就先在京城悄悄成立了一家體育產業開發公司,負責開發關係,開發資源。
張友德經老同事推薦後,在春節的假期裡,拜見了開發公司的老總。
因為張友德挺會白話,一見面談得很投機。他說他在山河衛視做電視節目,而且還是時尚體育類節目,尤其擅長搞宣傳,體育口的各方面關係也很多。經張友德眉飛色舞地一通白話,老總對他很感興趣,因為開發公司很需要他這些特長。就這樣,張友德就被聘請為這家足球俱樂部及開發公司的宣傳推廣部總監,先負責公司的宣傳、策劃、推廣及公關,將來還要負責俱樂部的宣傳、策劃、推廣及公關。
張友德很高興,忽然覺得自己還有可觀的剩餘價值,有了更多的選擇餘地。
有更多的選擇餘地是好事兒,可有選擇就有取捨。
張友德不得不動腦子考慮如何取捨。
其實,這種取捨對張友德來說很簡單,他又不是年輕人,當然是在哪兒發揮餘熱掙錢更多選擇哪兒。若要說掙工資,那肯定是在這家俱樂部的開發公司掙得多。
可這會兒的張友德卻是兩難。雖說到這家開發公司能掙一份不菲的工資,但兄弟傳媒公司《我玩時尚體育》的「愛跑」冠名贊助要是真的,投點兒錢就很有可能分紅,那也是錢,並且還有可能比在這家開發公司掙的工資要多。
但問題是仍然搞不清楚「愛跑」是真是假。若說是真,可他年前旁敲側擊地問過財務,財務說沒有「愛跑」的廣告款進賬;若說是假,可年前周瑾琪又發給他一個大紅包。要是沒有「愛跑」,周瑾琪怎麼可能給每人發一個紅包?若是給員工每人一個紅包也是正常,但給他和寧超英、十三每、郁小朋每人一個大紅包卻像是分紅。
「愛跑」是真是假不好定,自然不能輕易取捨。
當然,這點兒事不可能難住張友德。
張友德活泛一下心眼,一切迎刃而解——俱樂部這邊先幹著,兄弟傳媒公司那邊也不說走,看看「愛跑」到底是真是假?是大單還是小單?既不能錯失良機,也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怎麼才能兩頭兼顧?張友德自然有辦法。
他對開發公司老總說:「我呢,現在還是那邊公司的老總,大事小事都指著我,抬起腿來走了不合適,就是做人咱也不能這麼干啊!可您這邊呢,又是老朋友、老同事的厚望,不好推辭,再說你們盛情邀請之下,我也是盛情難卻。要不這樣吧,有時間我就過來,先幫你們做做推廣策劃、商業開發計劃之類的案頭工作,什麼時候那邊可以離開了,我就過來上班。」
開發公司老總一聽,不僅覺得張友德的話有道理,而且人也有責任心,況且一系列案頭工作確實需要人做,高興之餘,當即爽快地說:「什麼時候過來上班您自己安排,案頭工作在哪兒做也是做,工資就從這個月給您開!」
張友德心裡樂滋滋的,就這樣開始兩頭對付,對付一段時間等等「愛跑」再說。
可張友德也不是兩頭瞎對付。他知道,兄弟傳媒公司好對付,而新東家卻不能胡亂對付。開著一份可觀的薪水,他得給人家幹點兒拿得出手的活兒。什麼拿得出手?首選自然是文字,是推廣方案,是商業開發計劃書。這東西他有好多個版本,扒一扒,改一改,幾天便可以做出來,但一個月後再交活,老闆照樣會說不簡單。這種事兒他門兒清,腦力勞動就是這麼有彈性。
由於需要一些俱樂部的材料,所以,張友德常常要去開發公司。
而郁小朋的又一次好運氣則來得十分偶然。
其實,所有的偶然都有其必然。
俗話說,機遇總是留給那些有準備的人,這話不假。郁小朋為實現自己的夢想時刻準備著,所以,幸運女神就把機遇給了他。
那是在春節前。
他認識一個劇本策劃,這位劇本策劃不像王廣明那樣沒有真正拿得出手的東西,而是曾經策劃過一部家喻戶曉的電視連續劇。這部電視劇熱播時,不說萬人空巷,但起碼也是風靡大江南北,街頭巷尾到處都是這部電視連續劇的主題曲。就沖這一部戲,這位劇本策劃便堪稱大家,對於郁小朋來說,認識這樣一位劇本策劃大家不容易,認識了以後更是念念不忘。
在無所事事的日子裡,郁小朋言不由衷地喊著投資而去了兄弟傳媒公司。可真正直面投資不投資的問題時,他又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