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這項東方要求調老公到京城的事兒,看起來是小事兒,可這小事兒卻也不小,不僅吸引著江南電視台眾多人的目光,而且還關係到山河衛視頻道工作人員的安定團結,甚至還有可能涉及到電視台的主管部門。電視台的任何一件事兒如果有可能引起主管部門領導的高興或不高興,那這事兒就不再是小事兒。
秦亦訊自然明白這樣的道理,所以,他走訪了宋彬彬。
宋彬彬是新山河衛視傳播公司的董事,與項東方關係還是不錯的。即便是項東方期待的董事名額最終陰差陽錯地由宋彬彬取而代之,項東方也沒有認為這是宋彬彬的錯,沒有宋彬彬,也會有一個其他什麼彬彬取她而代之。因此,項東方並沒有怪宋彬彬奪她之愛,她還一如既往地和宋彬彬相處如從前一樣,有時候也好通過宋彬彬知道一些董事會的最新消息。
宋彬彬見項東方沒有責怪他的意思,自然如好同事一樣。
但秦亦訊就項東方要讓其老公進京城、進山河衛視頻道這事兒想聽聽宋彬彬的意見時,宋彬彬還和他做新山河衛視傳播公司董事一樣,沒有什麼自己的觀點。如果這也算是一個議題的話,與任何一個董事會的議題一樣,他都是聽台裡的意見。台裡同意的他就同意,台裡不同意的他也不會同意,始終與台裡保持著高度的統一。
秦亦訊沒有從宋彬彬處得到什麼意見或建議。
當然,也不能完全說,宋彬彬就沒有意見。
事實上,同意台裡的意見說到底也是一種意見,有時候這也是決策者需要的一種意見,而這種意見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意見好。從程序上說,這不是獨斷專行,個人意志;從決策上說,可根據需要或左或右。
秦亦訊接著走訪了審片室的辛雅蘭。
辛雅蘭算是江南電視台元老級的人物。
雖說是元老級的人物,可也就是四十歲左右,是江南紅火的年代從塞北躋身江南的。隨著山河衛視頻道落地京城,她也跟著到了京城。人長得還是蠻有氣質,屬於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那種女性。有個兒,有閱歷,體態略微有些發福,不過看上去莊重成熟,有著北方女性的直率,也不乏北方女性的熱情。
辛雅蘭儘管在江南時與項東方並不太熟,但一同到京城後,她們卻像好姐妹一樣。項東方沒有能夠出任新山河衛視傳播公司董事,辛雅蘭就很為項東方鳴不平,還為此找過唐逸風,力陳項東方作為一名董事所具備的優勢。雖然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但就因為這,項東方還是蠻感激辛雅蘭的。
因為這樣的緣故,還因為辛雅蘭是審片室的負責人,具有一定的代表性,秦亦訊所以才找辛雅蘭,想聽聽辛雅蘭關於項東方要求調其老公到京城、進山河衛視頻道的真實想法。
關於項東方要求調其老公進京城的事兒,辛雅蘭早就知道。項東方把她當姐們兒,聊天時說起過這樣的想法。何況,坊間的傳說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辛雅蘭自然也有耳聞。
並且,項東方的老公來京城就是要到頻道審片室,而她現在是審片室的負責人,這事兒還與她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理所當然她是非常關注的。
辛雅蘭和宋彬彬不同,她到底是爽快人兒。不過,她說的意見,與項東方要求讓老公來京城的理由,基本上是一致的,無非是一個女人在京城生活多有不便,兩地分居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女人終究是需要男人呵護的,項東方的老公原本就是北方人,能到京城工作當然好,諸如此類。
秦亦訊當然不是只想聽這些,於是就問辛雅蘭:「這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每一位在京城工作的人提出類似這樣的要求,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如果站在台裡的角度考慮,讓項東方的老公進京城好,還是不讓項東方的老公進京城好?」
這個問題顯然是需要換位思考的問題,而一旦換位思考這個問題,便需要轉過身來看項東方,雖然有「站在台裡的角度」這個前提,但每個人還有自己的角度。
項東方的老公進不進京城,對她辛雅蘭來說本不重要,但如果項東方的老公真的來了,來了後又是在審片室工作的話,那就不能說與她無關。項東方怎麼說也是頻道總監,頻道總監正好管著審片室,項東方的老公進了審片室,那她辛雅蘭還是不是審片室的負責人就有了變數。兔子不吃窩邊草,而人吃的就是窩邊草。
退一步說,如果項東方的老公來了京城,進了審片室後將她取而代之,她辛雅蘭還可以接受的話,隨之而來的一種危機卻不能讓她漠然視之。
這種危機便是,一旦項東方的老公來了,審片室又用不了幾個人,萬一來一個走一個,台裡調誰回江南?沒準兒就調她辛雅蘭回江南。要調她辛雅蘭回江南,那是她萬萬接受不了的,好不容易曲線救國,從江南到了京城,怎能熱乎熱乎就再回到江南?孩子已經安置在京城上學,她喜歡京城遠遠勝過喜歡江南,怎能捨得離開京城?
但若是項東方的老公來了,沒準兒就真有那麼一天。
雖是這麼想,但辛雅蘭再直爽,也不會把自己的想法直來直去地說出來。
她說:「從個人的角度說,項總要調老公進京城可以理解;從台裡的角度說,當然還是應該以大局為重。什麼是大局?大局就是台裡的利益,組織的安排。電視台不是夫妻店,山河衛視頻道不是夫妻店,山河衛視頻道審片室也不該是變相的夫妻店。」
這是群眾的意見。
秦亦訊聽了竊喜,喜的是這個意見對他來說雖然算不上是茅塞頓開,但卻很有借鑒價值和借鑒意義——和項東方姐們兒一樣的辛雅蘭都忌諱項東方與其老公的夫妻店,那他秦亦訊僅有忌諱是不夠的,除了忌諱再加上忌憚也不為過。
有了群眾的意見,秦亦訊不再左右搖擺。項東方要求調其老公進京城,沒有別的意圖,沒有其他想法,不該來;若有其他的想法或另有企圖,那就更不該來。
為了慎重,秦亦訊再仔細想想,還是覺得不能讓項東方的老公到京城來。兩個人的能量總比一個人的大,兩個人相隔千里萬里,便不容易折騰起風浪來,還是項東方在京城,其老公在江南,這樣的局面穩定係數更大,風險更小。
秦亦訊想明白了,但並不急著給唐逸風打電話,直到元旦的喜慶過後,才匯報了他綜合起來的意見,說了想法,分析了利弊,一、二、三、四,很有條理。
唐逸風聽了,說再想想,然後上台黨委會。
就在秦亦訊跟唐逸風在電話裡說著一、二、三、四的時候,夜幕早已降臨,北方的嚴寒使得京城的環路上行人稀少。
項東方百無聊賴地走出浩婷健美房。
由於浩婷健身俱樂部需要山河衛視這樣的媒體捧場和宣傳,項東方有了一張浩婷的貴賓卡。新年鐘聲前後的這段日子,鬱鬱寡歡的項東方便一週三次走進浩婷健身房修練瑜珈。
瑜珈健身,瑜珈靜心,瑜珈可以收放自如。
項東方想伸展一下自己的身體,想舒展一下自己的四肢,想舒緩一下自己的情緒,想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傾聽那寧靜而悠遠的呼喚,期待那舒暢而均勻的呼吸……
她多想進入瑜珈的靜柔狀態,讓腦海中的秦亦訊逃遁得無影無蹤。她多麼期待意念會像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捧著她的心,綿綿地撫摩著她體內的經絡和關節……即使在嚴寒狂躁的風裡,也能清晰地聽到那如同天籟般美妙的神韻……
可是,每次她都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僵硬,僵硬得如同嚴寒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