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錢 第27章 做局 (2)
    任非的笑容很有特點,這種特點讓賈徵道都笑了。他的笑容很淺,剛好能讓眼睛瞇起來。他的眼睛很大,瞇起來卻是一條線,有著林憶蓮的嫵媚,還有著傳說中關羽的威嚴。這不能不讓賈徵道笑,他笑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窘迫,他怎麼對這樣一個不男不女的人還犯怵?這種犯怵應該是任非才有的,自己是老闆,而他只是一個打工仔,為什麼他嫵媚的威嚴卻能讓自己有些害怕?

    這種一柔一剛的融合讓賈徵道開始加了小心,不過這種小心很快就放鬆了下來,任非不僅做事一板一眼,還特別聽話,交給他的方案也讓他認可。最主要的是在建倉前,他沒有聽到任何「老鼠倉」的傳聞,他哈哈笑了,覺得這個價碼花得值,傳說中的任非並沒有讓他失望。

    有了任非,對於賈徵道來說只是萬里長征邁出第一步,任非是做趨勢的,做出的趨勢要給散戶看,可散戶要是看不明白怎麼辦?這就需要一個講解的人物,房天曉成了不二人選。

    房天曉被賈徵道看中不僅是因為兩人原來有過合作,而且還因為房天曉擁有的視野,讓賈徵道意識到坐莊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要想做好莊,還有一條線不能忽視,那就是基金。如果忽視了基金,這局布起來就難,即使布好了局也會有折騰。坐莊不僅因為你有上市公司的關係與足夠的錢,還要有「朋友」,俗話說得好,「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基金恰好是很多莊家的「朋友」。

    要說錢多,莊家也無法與基金相比,可基金有基金的弊病,基金只能做短期趨勢,也就是炒單,就是看好一隻股票的短期收益,買進然後賣出,當然也可以長期持有,但它不會因為利空因素對這只股票負責,「見好就收」是基金經理的基本品質。在基金經理的桌案上,流行著「三無」,這「三無」房天曉是這樣說的:「第一,無知。200X年給我們所有投資者最大的遺產,就是突然發現妄圖準確地預測未來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在無數的真假大師顏面掃地之後,我們必須承認在這個變幻莫測的投資市場中,我們都是盲人摸象,因此在投資實戰中必須時刻保持一顆謙卑的心。第二,無畏。從大概率上200X+1年股市將是一個區間震盪市,操作得當,將能夠取得超過儲蓄和國債的絕對收益,無畏的投資者在200X+1年將得到勇敢者的回報。第三:無慾。雖然200X+1年投資股票有獲得絕對收益的機會,但重返大牛市的機會幾乎相當於彗星撞地球。因此在200X+1年的投資中絕不能被貪慾沖昏頭腦,要堅持陣地戰與游擊戰相結合,戰術靈活多變,穩紮穩打,集腋成裘。要小富則安,不求暴利。」

    「組合投資,分散風險」雖然是基金投資的特點,但基金經理與莊家的勾搭卻從來都是名正言順的。「搞好這些關係,就能成功地把趨勢做好。」賈徵道同意房天曉這句話,也正是這句話,讓賈徵道進入證券市場僅僅一年多的時間,就逐漸摸清了坐莊的門道:利用。

    「利用」首先是「利」,無利不起早,有了利才能用。賈徵道深諳此道,他對房天曉的利用絕對是從「利」開始的。房天曉不是自由人,他是大證券公司的首席分析師、研究員,還掛著研究所副所長的職務,這些都不是讓他全身心撲在大宏達身上的因素。因此,賈徵道還找毛鉛華商量了,此時的毛顧問才顯示出顧問的能力,她的分析讓賈徵道對這個女人在複雜的情感中又找到一個平衡點:「房天曉是北京人,有家有業,就不會太出格。不會太出格的人就穩,就如任非。還有房天曉的背景,他一張嘴就可以讓股市有反應,同時他又不是我們的人,這樣就有公信力。最主要的是房天曉重利不貪,給多了他怕,人只要有怕就好,有怕才能有商量、才能聽話,這樣就可以屈服。用這樣的人踏實。」

    賈徵道踏實了,他對房天曉的利首先是表現在他老婆身上,當房天曉的老婆一身名牌出現在他手機上的時候,房天曉看到了美國時代廣場的景致。他吃驚了,問去美國這麼大的事情怎麼都不說一聲?老婆的回答讓他害怕了,說這是賈徵道特意給朋友們的回饋,就是用這種視頻給他一個驚喜。房天曉不是膽小如鼠的人,此時卻也像耗子一樣有些抖,他對賈徵道開始由小心變成了怕,自己的老婆到了美國,自己卻直到視頻時才知道,這不能不讓他怕。他更怕自己的老婆,房天曉怕老婆是出名的,包括周寂都在開玩笑說:「老房,你要錢有錢,要貌……也有貌,為什麼就偏偏要忍受河東獅吼?」可房天曉偏偏喜歡河東獅吼,如果幾天聽不見老婆的吼,他渾身都不自在,就如感冒一樣咳嗽打噴嚏。賈徵道對房天曉的「利」還表現在他兒子身上,才剛是初中生,已經在美國準備好了上大學的資金,名字就是他兒子的,賬戶就開在加州。房天曉現在已經不是怕的問題,他只能鑽進自己不經意給自己布下的局。

    毛鉛華還是在基金經理的問題上做了表態,她說基金經理不用這樣麻煩,基金與莊家都是相互利用,錢不是基金經理的,他可以說了算,但這種說了算都是短暫的,錢可以讓他說了算,也可以讓他說了不算,只要在利益上做好了就可以,千萬不能讓基金成為坐莊很重的砝碼。基金只是錦上添花,絕對不會雪中送炭。

    房天曉面對著倔驢一樣執著的周寂首先想到的一個詞就是不聽勸。他還是耐心地說:「周寂,聽人勸吃飽飯,很多事情並不是你這個小記者能夠決定的,證券市場是天,即使你個高也頂不住,也撥不開雲。再說了,水至清則無魚,沒有了魚,你這個記者也做不成了,何苦與自己的飯碗過不去?」

    周寂偏偏與自己的飯碗過不去,他的笑容讓房天曉有些怕,房天曉真的懷疑自己腦子被豬撞了,怎麼會交上這麼一個朋友?周寂真是他的朋友嗎?可從開始認識到今天,周寂確實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他的事情,現在他對紅藍股份的孜孜不倦有可能就是他的敏感,房天曉只能這樣安慰自己,用敏感來遮擋著對周寂心懷不軌的意圖。但周寂一句話又讓他怕了:「老房,難道我真的捅到了某些人的癢處?」

    房天曉癢了,他撓著脖子,不回答周寂的問題,用家常話來搪塞。他問老爺子最近炒股怎麼樣、賺了多少錢。聽周寂表述周青山的開心,房天曉得意地笑了。

    周寂知道房天曉說的話是為了自己好,他毫不懷疑房天曉的用心,卻也不自覺走進了自己布下的局。每個人都有局,都是自己布下的,這個局可以說是理想,也可以說是目標,都在不經意中布著。周寂只想做個好記者,好記者就必須要有有份量的好稿子,寫出好稿子就必須要深入挖掘新聞的深處,而紅藍股份恰恰給了周寂這個機會,只不過這個機會在峰迴路轉不停的變化中讓他失去了方向。從無到有,從有到無,周寂陷入了自己想像的怪圈。

    他開始梳理自己的同時也在梳理自己的所見所聞:楊德康跳樓,宏達實業的進入,名嘴對紅藍股份的追捧,賈徵道先是敵意後來又示好的衝突,毛千千口中說的毛鉛華與楊德康的關係,加上房天曉今天的態度,這些現象梳理起來有些亂,卻讓周寂開始興奮。

    他的興奮還是源於汪之翰的那句話:「中國的證券市場,看一隻股票就看見全部了。」難道這只股票不更具有代表性嗎?

    他對自己的職業有著執著,但他對情感卻開始躊躇,尤其不敢直面岑冰倩與自己的情感,這種有些平淡卻上演著無數刺激的激情讓他不知所措。他想把這份情感稱作遊戲,卻連自己都不忍心,遊戲不是他的作風,他還不是遊戲人生的人。他覺得自己該對如今與小麥之間的關係負主要責任,所以有些時候甚至躲著小麥。躲也躲不了,笑就勉強,小麥說:「哥,你就不能自然些?」周寂盡量想自然,卻越來越不自然,小麥拉他的手他也發抖,可為什麼岑冰倩拉著自己的手就不抖?

    周寂給自己的解釋是抖了就是愛,只有愛才能激動,不抖就是不愛,不愛才能有路人的平靜。可見不著小麥不想,見不著岑冰倩為什麼那麼想?那是因為小麥就在自己眼前,天天看,而岑冰倩卻很少照面,有著神秘感。為什麼不愛卻有了「對倒」行為?這樣對得起自己的愛嗎?那是因為小麥已經說要重新開始,重新開始就意味著可能開始也可能是結束。那沒有重新開始之前呢?

    周寂走進了一個怪圈,一圈圈把自己兜進去,在裡面轉來轉去,卻一直轉不出去。

    他有意識地逃避著娛樂新聞,即使看報紙也只看頭版,彩色的娛樂版直接扔進垃圾桶。他聽見人們談論明星緋聞的時候也躲著,讓自己的心思盡量放在財經上,有時候他沒事就開始數錢玩,他的錢不多,幾下就數完了,這樣才給自己一個安慰,他只是一個窮小子而已。

    即使這樣,周寂還是一個聽話又懂事的人。他花了100塊錢給小麥買了紅玫瑰。小麥接過來就興奮地跳著,可很快就停下來說謝謝,因為就在幾個小時前,她收到了一束更大的白玫瑰。他開始琢磨著做飯,還學了幾個家常菜,吃得周青山鬍子有些翹,讓麥媽媽都誇他。他也盡量不開車,因為他怕再想。

    現在的周寂就站在擠公交的人群中,耳朵在周圍探著,腦子卻胡亂想著,身子搖晃著,等紅燈的時候也不急,急剎車的時候也不叫,這種人挨人、人擠人的世界裡只有眼睛是閒著的。現在的公交車有了電視,聽著電視的聲音就忽略了周圍的嘈雜。可這時一種聲音卻讓他把所有的聲音都忽略了,這種聲音讓他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如果不是在公車上,他的顫抖一定會讓很多人側目,其實此時看著他的只是一雙迷人的眼睛。

    當然還有那醉人的酒窩。

    「你也坐公交車?」

    「我把車停在你上車的地方了。」

    「沒戴墨鏡?」

    「你不覺得現在戴墨鏡就是想讓人知道你是明星?」

    天色已經很暗,外面有些星星點點。

    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岑冰倩,是周寂從沒想到的,他們在公交車搖晃了幾十分鐘之後還是下車了。到了終點的時候,只剩他們兩個人,他們只好下車。他們走在人煙稀少的路邊,很自然的牽著手,卻少了該問的話。

    岑冰倩今天穿的是平跟鞋,少了高跟鞋的聲音就靜了,這種靜是一種保護,保護著一種有著強烈需求的情感。說年輕人的男歡女愛都用火形容,那是因為年輕人沒有分寸,可有了歷練的人就有分寸,卻會拿捏情感,這就刻意起來,刻意之後就少了愛情。

    這也是周寂給這種拿捏的定義:我們不是愛情。

    「我和他分了。」

    「為什麼?」周寂的問話很淡,內心卻是激動不已。

    「他有些亂了,可能是泥菩薩過江。」她不知道這是真的還僅僅是出於自己的敏感,她更不敢相信自己說這話是源於周寂。

    「是因為泥菩薩過江還是其他?」周寂激動了。

    「都有。」岑冰倩想把自己說得庸俗些。

    「哪個先?」

    「都有。」她又不想讓自己太庸俗。

    「以後呢?」

    「你覺得我還有以後嗎?」她沒有說出「想過平常人的日子」那句話。

    「就不能走出來嗎?」

    「這是我自己做的局,還能走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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