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錢 第3章 錢緋 (1)
    證券市場的談資就是緋聞,是錢的緋聞。

    周寂的翼虎速度還是能跟上保時捷的,在城市裡開車不是看車好不好,關鍵在車技如何,周寂的車技不是一流,可架不住有很多車都在給他幫忙,穿來穿去的保時捷不但沒有擺脫翼虎,反而越跟越緊。岑冰倩笑了,她早就看到了這個從粉絲群裡跟著自己的人,狗仔,在她腦子裡只有這個詞。

    她反而開得慢了,慢慢悠悠到了東直門,一拐彎就進入了一個大門。這個大門是周寂無論如何都進不去的,在保時捷進入之後,門就自動關上了。

    門口除了門牌號沒有任何字,三層的洋樓在北京還是少見,厚重的窗簾讓燈光有些朦朧。岑冰倩的高跟鞋聲剛傳出門外,人已經進入樓裡。

    賈徵道的微笑讓岑冰倩怎麼看都看不出開心來。他的微笑是一種黑色幽默,笑得曖昧卻又讓人有些噁心,岑冰倩就是這種感覺,這是她第一次見賈徵道。她知道自己是做什麼的,這是金姐給她的評價,她也從來沒有讓金姐失望,所以金姐也不在她身上過多刮油水,100萬的合約她只要10%,還說:「冰倩是我妹妹,我要個路費而已。」岑冰倩的表演得到很多大導演認可,她很少出演女一號,卻總能在自己出演的影片中出彩,她的演技在影評家嘴裡就是兩個字:自然。可面對賈徵道的時候,岑冰倩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演了。

    岑冰倩的年齡不是秘密,人盡皆知卻又渾水摸魚,說是二十三四五,卻又總向30歲摸高。岑冰倩經常說一句話,想知道女人要什麼別問女人,問問男人就知道了。與男人交往時,岑冰倩也是獨具風格,她自然大方,甚至有著男人的豪爽,只不過用的是女人的方式。

    她此時就用女人的豪爽面對賈徵道。她把屁股提得很高,讓臀部的曲線略顯誇張,言語上也直奔主題,只不過語氣卻是軟得像棉花。

    「賈老闆,您是想趁著死人餘溫猶存的時候摘朵花,還是要給未亡人一個豪華的安慰呢?」

    沒人能說出這樣的話,言語很柔,話裡卻帶著剛。這種話展示著岑冰倩的兩層含意,一層是我來了,你可以隨便,一層是我可是你朋友的女人,你怎麼能隨便用呢?

    賈徵道笑了,一口地道的川北話很難聽懂,他就是要岑冰倩猜:「你娃沒從,你也不是我的ど乖兒,我摘花?我安慰?」他就是要岑冰倩猜,他要的就是這種意境,可聽著岑冰倩的嬌笑,他愣住了。

    岑冰倩可是地地道道的四川人,他忘了只有四川才能生出這樣的女子,也只有辣妹子才能說出這種剛柔並濟的話,聽著岑冰倩的川北話,他只好改說普通話了。

    「我和楊德康不是朋友,不過我希望他死得乾乾淨淨。」

    「在下葬的時候我給他淨過身,親自擦拭每一塊。」

    「我只是希望楊德康也沒有語言上的污點。」

    「我只是他的女友,連女朋友都不是。」

    「那我就可以給你個豪華的安慰了。」

    岑冰倩對豪華的安慰很在行,主動就依偎在賈徵道身邊的沙發上,把身體縮成一團。她從不主動,主動就賤了,賤了就不值錢,可她也知道必須給男人一個主動的理由,這個理由還要信號。她的小腳是赤著的,腳趾上塗著淡粉色的蔻丹,腳踝上的鏈子是水晶帶著純金的鈴鐺,那響聲就是信號。還有她瞇著的眼與挺起的胸,這本來有些矛盾,此時卻最為誘惑,瞇眼是委靡,挺胸卻是精神,這對矛盾恰好給賈徵道一個選擇題。

    「5個億。」

    騰,岑冰倩的胸挺得更大了,眼睛也睜開了,她的耳朵瞬間轟鳴了。

    「你的口中不能再提楊德康。」

    如果是風塵女子,一定會妖嬈地表現出驚喜或者說出黑話,諸如「封口費」之類的,岑冰倩卻只是淡淡一笑,雖然她激動,激動得要命,但她知道,這種錢絕對不是白拿的,不但會有風險,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風險。

    如果說岑冰倩只能醉人還真有些小瞧她,岑冰倩出道是因為楊德康,她跟了楊德康之後就開始星光燦爛了。女人只要出名,新聞就來了,漂亮的女人如果出了名,緋聞就來了。岑冰倩緋聞不少,各種各樣,幾乎囊括了娛樂圈所有類型的緋聞,可都是緋聞,一張「罪證」的照片都沒有。有人說她老實,說她的愛是貞潔的;還有人說,她是裝腔作勢。賈徵道現在就認為她在裝。

    她的笑讓賈徵道很不舒服,他跟著說:「這些都是楊德康的,楊德康沒有親人,自然給你。」這種畫蛇添足的解釋並沒讓岑冰倩說什麼,「這是賬號,你隨時可以提現,每次不要超過100萬,不過一年不可以超過600萬。如果你購買房子之類的大物件,可以給我說一聲,不受此類限制。」

    5個億,一年可以提現600萬,就要提80年。80年,岑冰倩計算著,80年之後自己已經是入土了,不要說80年,即使是8年,讓美國總統都可以連任完畢,8年,利息都快翻了一番……這些數字的計算對於岑冰倩來說是簡單的,她很少計算這些,自從認識楊德康之後,這些數字對岑冰倩來說已經陌生了,金錢對於她已經是數字上的概念。她根本就不關注這些數字,她可以買一個LV(路易?威登)包,只要她喜歡,她不看價格,她知道這個價格足夠一個清潔工掙一年的。她也可以買一件內衣,一件內衣也夠普通工人吃一個月的,可她從來都不看這些數字,只是用卡一刷,沒看見錢,沒看見數字,只是胡亂地把自己都看不清的名字簽上。

    她開著車從這個鐵大門出來時,與進去之前並沒有什麼表情上的變化,倒似乎更加沉穩了。這種表情讓岑冰倩自己都笑自己,當楊德康真的從樓上跳下時,剎那間她感覺天地翻了,她陪著他的屍體在醫院裡哭了好久,哭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更是讓狗仔隊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大明星。她當時的頭髮是成綹的,臉色蒼白遍佈淚痕,衣服沾著血跡,嚎啕的聲音一點都不矜持,放肆程度與胡同裡的婦女無二。狗仔隊沒有想在死人身上找緋聞,似乎感覺這樣也不很道德。等岑冰倩真的看見楊德康的屍體順著藍色火苗升天的時候,她卻不哭了,她不知道再哭什麼,哭給誰看。到了這個時侯,她才發現,哭有時候不是為了自己,是給人看的,是給活人看的。當她重新收拾一下自己時,才想到一個問題:明天的機票錢從哪裡出呢?

    第二天她要去江南一家電視台參加綜藝節目,這種事每次都是金姐給安排,巧就巧在金姐家裡有事情了,機票直接送到了她的面前。她只能刷卡,可卡卻被銀行停了,裡面有幾萬塊錢的欠賬,而一個星期前恰恰是該還賬的日子。她傻了,她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才找出幾千塊。此時的岑冰倩才知道錢不僅是數字,還能有這樣的功用。當電視台的人把5萬塊錢遞給她時,她甚至有些激動。岑冰倩還了信用卡,才想起這些年自己賺的錢都在金姐手裡,當她想到金姐手中還有著自己幾百萬的時候,立刻就去了州府。

    州府並不要她埋單,可手裡沒錢,免單也不自在。現在她手中已經不是幾百萬,而是5個億,這個天文數字讓岑冰倩不踏實了,她的車速很慢,甚至乾脆就在路旁停下。她必須要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緒,她不能再裝,她不知道自己想笑還是想哭,只好任憑自己的情緒發展。

    周寂就在離她不遠處看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欣賞著保時捷。保時捷車好,線條優美,就如一匹馬,一匹讓人百看不厭的馬,即使停在那裡也有著飛奔的氣勢。

    車比馬跑得快,卻少了馬的靈性,直到周寂目送岑冰倩的保時捷開進闌珊別墅時,還是沒有看清這個美女的表情。

    在周寂的世界裡,第二個問起岑冰倩的是父親周青山,他說:「兒子,你知道岑冰倩這個人嗎?」周寂說:「老爸,你不會也是追星族吧?」周青山嘿嘿一笑,說:「臭小子,還笑話你老子,我只是聽說這個女人與紅藍股份有關。」

    周青山是得意的,他的得意源於紅藍股份在跌停之後的三個漲停,這讓一輩子都在四合院裡生活、只知道養鳥的老頭有了得意的份,也有了被人追捧之後的揚揚風采。當他從四合院門口到了證券公司大廳時,一群人就立刻圍上來,那陣勢還真讓周青山不知所措。

    「老爺子,你是怎麼看出紅藍股份能漲?」

    「老爺子,這紅藍股份還能再漲多久?」

    「老爺子,你的倉位是多少?」

    ……

    這些提問的人可不是記者,卻比記者問題還多。周青山有著新聞發言人的氣勢,立刻從不知所措變為游刃有餘,他從大盤講到板塊,又從板塊說到個股,最後才從概念與K線上講紅藍股份漲的理由。

    「咱們炒股在哪裡炒?」「這還用說,當然在證券公司。」「可我們無論買還是賣都要交錢,印花稅,給誰?」「當然是證券公司。」一個毛頭小伙子配合著,「這概念就足夠了,紅藍股份是證券公司。」毛頭小伙子問:「既然是這樣為什麼楊德康還跳樓?是不是掙錢掙瘋了?」

    「咱不管楊德康為何跳樓,只管這概念夠不夠。」周青山根本不用解釋,旁邊的人已經開始對毛頭小伙子不耐煩了,「讓老爺子說,就你丫話多。」

    毛頭小伙子卻還是不依不饒:「老爺子,你說那個大明星岑冰倩是怎麼回事?」

    周老爺子還真沒有關心過岑冰倩,無論她多麼醉人。周青山還是從波浪理論上講紅藍股份,說紅藍股份已經積蓄了很久,到了該發力的時候了。從K線上說,它必須突破,這與大明星沒有多少關係。可毛頭小伙子卻對岑冰倩更感興趣,還接著問:「老爺子,岑冰倩會不會掌舵紅藍股份?那你說紅藍股份還能再漲嗎?」

    這可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即使是房天曉也無法回答。在證券公司的大廳裡,有散戶,也有百萬級的大客戶,人聲鼎沸,空氣混濁,說話都必須喊,就如吼著「信天游」。這裡聊天的氣氛就如唱「秦腔」。

    大廳裡的人最大的喜悅莫過於賺錢,可中國股市從20世紀90年代起就有了一個不成文的定律,那就是70%的人賠錢,20%的人平手,10%的人才賺錢。這個定律告訴所有的人——無論你多有智慧,你賺錢的可能性就是10%,可你賠錢的幾率卻是70%。而賺錢的可能性是要跟那些大資金持有者博弈,也就是跟莊家鬥,所以在大廳裡,所有關於莊家的話題都是最有人氣的。

    大廳裡的人第二喜好就是談資。股民大都不賺錢,如果少了談資就少了在證券市場的身份,既不賺錢又少了談資,還在大廳裡混個什麼勁兒?

    不要小看這證券市場的談資,這談資說是娛樂就是娛樂,說輕就輕,但如果小覷了談資,你就可能失去了賺錢的機會。這談資可以說就是捕風捉影,甚至連娛樂八卦都不如,但卻有著對股價的左右功能。

    小散戶指著這談資來維持自己的信心與消遣,莊家也利用著談資來決定是吸貨還是震倉。小散戶看著自己的錢每天縮水時,就利用談資來消磨時間與發洩情緒,而莊家恰好就在小散戶娛樂自己時,已經利用談資來玩把戲了。

    證券市場的談資就是緋聞,是錢的緋聞。

    在周老爺子的這個圈子裡,談資自然是紅藍股份,而紅藍股份的緋聞莫過於楊德康與岑冰倩的關係,可這些談資與紅藍股份的三個漲停板比起來就小巫見大巫了。周青山在楊德康與岑冰倩的談資上多少有些尷尬,他不是很清楚,他本來對這樣的談資就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紅藍股份的漲停,而他對紅藍股份的漲停感興趣卻源於秦伊茜。

    周青山27歲才得子,45歲就喪妻,這個在政府部門工作了30年的公務員,隨著老婆的離去也喪失了仕途的鬥志,在機構精簡中毫不猶豫就辦理了內退,55歲,用老革命的話來講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正是為革命奉獻黃金年齡的時候,他卻不奉獻了,看著兒子從大學畢業,又有了他認可的好工作,他就乾脆回了家,在四合院裡開始養鳥了。

    他在30年的工作生涯中收穫了兒子,也收穫了一處三室一廳的房子,可他不願意住鴿子籠,他喜歡這老宅子,他喜歡與老鄰居在一起有說有笑,還喜歡麥大林家裡的鹵煮火燒。也正是麥大林的攛掇,讓他走進了股市,當時他只投了5000塊錢,可也正是這5000塊錢,讓他認識了秦伊茜。

    每一個證券公司的大廳裡都有著若干的圈子,周青山走進這個圈子主要是聽評書,其實股市的談資就如評書,是錢的評書,而講評書的人卻是那個毛頭小伙子顧侃。顧侃年齡不大,卻人如其名,能侃,侃得人云山霧罩,侃得人都忘了個股的紅綠變化。周青山就笑瞇瞇聽著。他不在乎自己的5000塊掙錢還是賠錢,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玩,比玩鳥刺激,比玩鳥來勁兒,可秦伊茜卻聽得認真,甚至拿著小本記著,還像個學生一樣詢問著操作技巧。顧侃對這些更是門清,他本身就是大學生,對技術函數與K線研究都瞭解透徹,有了聽眾就如站在講台上一樣,把枯燥的理論都講得娛樂化,讓這些大多人到中年的股民在笑聲中,走進了顧侃的談資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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