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有講:「女人,女人一輩子講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遠永遠。」這樣一個女子,愛得那麼深切卻決絕直到寧可孤單地死去,卻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可見男人這一生物實在是女子天性一部分。
但從來男人用不著分析,他們從原始社會到當下依然一如既往地簡單原始,所有的愛情問題都是女子自身人為複雜化。而想勸說她們簡單起來則是一件更為複雜的事情——在這一點上,女作家們無論多麼聰明都會把自己先繞暈了頭,唯獨李碧華做得相當完美。「享下等情慾」五字一出,便可跟男人打個平手。其他的都不過是女人們自己畫地為牢,你以為你已經洞若觀火,你以為你已經無堅不摧,但是,你願意像張愛玲一樣孤獨終老嗎?當那個對的男人永不出現?
我在社交場合遇見了一位亦舒筆下的那種玫瑰女郎。她有蜜色的皮膚和捲曲的長髮還有高挑的身材,戴男款白金手錶,簡單的松身白襯衫,平底鞋,只欠一條卡其布褲子。看起來慵懶優雅,講起話來也落落大方,是那種一看就很容易愛上的神仙人物。可轉眼就有其他女眷跑過來八卦:你曉得不啦,她男朋友和她分手,找了一個好惡俗的女人結婚啦!那女人穿戴打扮完全沒品還染黃發化濃妝……你說這些男人是不是都瞎了眼?當我知道那個女人是誰的時候,我點頭完全同意該八卦女眷的意見。
不過轉念一想,那男人倒沒準是個忠於自己感受的不虛榮分子。她可以沒品味,但是她愛他,照顧他,教他開心,教他日子變得簡單而不拘束。知性優雅女子不是不好,但若兩人世界裡也成日帶入戲劇般矜持的儀式感,也難免過得好像穿了件不合身的西裝。你知道文藝女子總有莫名惆悵,或隨時要顧忌形象和品味,更容易獨自思緒萬千從不肯將真實想法直白說出,所以,男人一個「累」字就可抹殺所有感情。蜜糖還是砒霜,非當事人不能感同身受。可是,女人們往往在自己想像的道路上狂奔著,她們都拿著一本書叫亦舒。
亦舒筆下的女郎,要麼就是家世良好的天之嬌女,或獨立自尊的知性事業女子,間或有動物般單純美麗的物質女郎。通常第一種和最後一種在愛情中被打擊了傷害了之後就會變成第二種。但是這個轉化過程中,我看到了那些平靜外表下裹著厚厚老繭疲憊不堪的七竅玲瓏心。
她們事業獨立,收入豐厚,品味不俗,於是輕易不肯為了誰就湊合一場戀愛,倒是和當下都市大齡白領精英未婚女青年心態相像。這些亦舒女郎們絕不肯放棄男人的皮相品味,最起碼也要頭髮乾淨、衣著有品——不戴伯爵白金錶、不穿BALLY鞋,好歹也要將一件白襯衫穿得登樣。可,那些男人的面目確實模糊的,連名字都千人一律的「家明」。所以,這些女子,其實只是想找一個愛情中的陪襯人吧。
是是,這些年好男人越來越少,能在市面上打拼成功的女郎們個個火眼金睛、戒心十足。追求她們的男人都是現實中的小人物,但是不妨跟他做兄弟做最好的朋友,心安理得享受他帶來的照顧與安慰。若男人家世職業不如她們,就要警惕是否被人利用;若人強於她們,又要像簡愛一樣堅持在人家面前自尊人格都平等。那些亦舒女郎們都用淡淡的優雅的外表掩蓋了內心的百轉千回,身邊人無一可取,非要在機緣巧合中認識一枚俊朗男性有順服外表和衣著品味以及愛心無限兼職業奇突才是最好歸宿……其實,也是她們實在太累了吧,過盡千帆皆不是,只好搭上末班車。亦舒小說中的女郎很少因為一段姻緣塵埃落定而喜悅幸福,依然是一臉寵辱不驚、平淡是真,可現實裡,哪個男人會慣你這毛病?
亦舒女郎不過是《金鎖記》裡曹七巧的陽光升級版而已。她們會以為自己通過男人的一句話一件事就看透了他全部本質。她喜歡對她的女郎們使用「電光火石間」這個句子,電光火石間她就反應過來了他的「真實意圖」,然後第二天神色如常地約人家出來,大意只有兩句:「我們是不能了」,「最好的朋友,OK?」敝人竊以為都市單身知性女子有相當一部分就是如此太「知性」而錯失了愛情。她們的愛情太過完美和脫俗,完全不堪忍受任何現實侵擾。我知道她們一定會說「寧缺毋濫」,可是,小姐,你真的不是自戀嗎?你所愛的,只是愛情這個字眼,以及,你一個人的愛情吧?
如果一個女人稍微忘記一些知性優雅之類的詞兒,忘記那些亦舒女郎,變得簡單粗暴潑辣點兒,雖然有可能在未來漫長的歲月裡變成一枚強悍婦女,但是更可能將自己的生命變得鮮活生動。再說,對男人來說,就算是個潑婦,也總比個蠟人兒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