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女青年在亦舒師太的小說熏陶下戰戰兢兢,偶爾會發出一聲感慨: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會變,愛情也會變,最後忠實的只有錢。於是就有喜寶說:我要很多很多愛,如果沒有,那麼就要很多很多錢。偶爾,又會出現幾個奇女子,眼睛晶亮地說:錢並不能買到我的愛情。看,即使是亦舒,也給出了若干都市女子愛情樣本,而到最後,姑娘們還是沒明白,有的錢,什麼時候該拿,什麼時候不該拿。
女人從男人手裡接過來的錢,名目繁多。有的叫家用,有的叫贍養費,有的叫分手費,或者,也叫遣散費。這分別代表了幾種不同的男女關係。如果沒有愛的時候,可以不可以要錢?這是個複雜的問題,事實上需要運用統計學原理在心中暗自計算,該不該拿,要拿多少?莫不是大學問。做得好的,有大量錢財彌補內心挫敗;做不好的,人財兩失徒增笑柄;抑或是,錢財到手人已杳然,徒留內心羞恥日夜噬咬。
男人豪邁時都說,到最後再努力打拼,其實都是為了某個女人來分享。所以,花男人的錢和拿男人的錢,只是最正常的現象,並無高下之分,並非做潔身自好的都市女郎就在道德上佔領至高點。只不過,都市女子,大多能自食其力,多一筆錢也就是錦上添花而已,完全不必聲嘶力竭地大喊憑什麼我將青春都給予他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如今直換來分手兩字。那是四十歲以上師太的做法:人家一把青春歲月給了男人,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如今糟糠下堂,要多少錢都是應該的正常的,那叫贍養費,因此國外男人並不能有條件有財力多離幾次婚。可是且慢,單身女子,無非是和某男人多談了幾年戀愛,犯不上要死要活地非要那筆錢傍身。當然,想整死那男人的除外。
想要錢的,無非是覺得在這段關係中收益甚少,想在結束時進行一次性補償。不過這樣的想法基本上屬於癡人說夢,一隻已經跌停的股票莊家是不大可能再巨資斥入的。而且,女人張嘴要錢,其實是基於各種心理,並非就財迷到家。最可憐的,就是深愛某男,不肯分手,哭喊著不下場,妄想要一筆對方支付不起的數目,達到他不能和自己分手的目的。雖然可以想像在這段關係中她付出了多大的犧牲,可是一張口,男人僅有的一絲憐憫之情很有可能就化做了鄙視與不屑。拿到了錢,他的感情變成了輕視,恐怕正好事與願違。再說,你們尚無婚約制衡,一分錢都不給,最後還不是白白地被瞧不起了一次?
有時完全不能理解,要有多濃烈的感情才會轉化成濃烈的恨意。有的姑娘,分手的時候張嘴要錢完全出於報復心理,心裡想的只是不能白白浪費那麼多眼淚那麼多年,一定要從經濟上給男人巨大打擊。都說男人的心目中事業其實最重要,愛情不過是錦上添花,所以要錢無非就是釜底抽薪。都可以想像,一個姑娘不屈不撓地和曾經耳鬢廝磨的戀人糾纏,就是為了打敗他,甚至號稱為了希望工程做貢獻也要把錢拿到手那是怎麼樣的一種頑強的精神。當時愛有多深,現在恨就有多深。相信很多男人最後會落敗,曾經的戀人如今提起來咬牙切齒,那麼即使他敗了,自己也沒贏。這注定是一場沒有勝負的戰爭。
可以理解很多姑娘在那一瞬間說出的要錢兩個字,畢竟,在某個驚慌的關頭,沒有什麼可以像以前一樣被緊緊抓住,只好胡亂去抓那些看起來永遠不會變化的東西。不過,千萬不要把自己的行為變成可笑的舉動,最丟人的幾個字,莫過於「青春損失費」這五個字。提起來,簡直叫人啞然失笑——原來愛情和金錢是可以如此量化轉換。在男人眼裡,說出這幾個字的姑娘,會叫自己幡然悔悟:自己愛過的,原來是這樣一個斤斤計較時刻惦記著盈虧的女子。被欺騙的感覺油然而生,愛情變得如此不堪,不忍卒視。有個黃段子就是如此說:你要青春損失費,某家還需要磨損費呢。青春確實寶貴,不過,人家難道沒青春?大家都一樣廝磨在這段感情中,走到某天,走不下去,人家中間那些年不是也虛度?金錢確實力量強大,可以抹殺那些年中所有的美好。這樣的錢,如果開了口,無論要沒要到手,基本上,這個女子已經可以從自己的青春記憶裡刪除了。要有什麼樣的勇氣才能直面人生最美好的東西急轉直下飛快地化做不堪呢?
男人有時也會主動給錢,為了避免那種哭泣嘶喊和糾纏。通常情況下,那一定是購進了更優秀的績優股,因此需要果斷地割肉清倉。這樣的錢,叫遣散費。在他心裡,最好拿了錢走人,不哭不鬧,然後大家各取所需,萬一有一天狹路相逢還能表面上客氣地點個頭。當一張巨額支票擺在面前的時候,你會如何?即使是亦舒小說中的女子,也有很多是嫣然一笑,不再多說一句話拿了就走的。現實的聰明女子,只抓住自己可以抓住的東西,就好像索菲亞·羅蘭說過的一句話:永遠不要為了不會為你哭泣的東西而哭泣。喜寶也是如此,沒有愛,就可以要錢,內心裡並不會有過多內疚,他還要感激自己知情識趣趕緊讓路呢。只是內心肯定終究意難平,自己就如無足輕重的貨物一樣隨便被打發了?不過,假如數目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又是有可能抹平內心的傷害的——一個年輕的還算美麗的女子,有了一大筆錢,應該可以比其他姑娘生活好一些吧?天下並不是只有這一枚男子值得要死要活的。
當然,還有很多女子,如大量言情小說中堅強美麗的女主角一樣,會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站起來撕了支票就走的。這,恐怕也要看具體情況。有兩種對白大家已經是耳熟能詳,一是:就這麼點兒錢就想把我打發了?某某某,我告訴你,沒這麼簡單。還有一種是:對不起,你看錯了人,我是不會要你的錢的,錢並不能買到我的愛情。這兩種對白,如果朝深裡分析,其實還是自我認知與現實脫節的情況:無非就是覺得對方給的錢太少,認為在對方心目中自己原來是如此廉價而惱怒,另一種則是認為自己的愛情是無價之寶,多少錢都不肯將它變成貨物的形式轉賣。多年以來,所有文藝作品都對後一種女人進行讚揚。但是,我相信,不肯將金錢帶入愛情的姑娘,是相信愛情的純潔,是相信自己的愛情高於一切。換句話說,這些數目巨大的金錢尚不足以買到她的感情。她很珍惜自己,這很好,這很好。只是,何苦便宜那些負心男人?你撕了支票轉身而去,他並非會驚得目瞪口呆之後覺得自己渺小卑鄙,請相信,能幹出這種事兒的男人心裡肯定在竊笑女子的傻,既甩了人家又省了一筆錢,何樂而不為?這個才叫親者痛仇者快呢。
說到底,只要和錢有關係,情況都會變得十分複雜。那麼,要不要錢,什麼時候要,也依然是一個複雜的問題,並不是這樣的文章就能起到指導作用,這關係到心靈的平靜與物質的安慰。選擇哪種其實都沒有錯,也如開始所說,並無高下之分。只要你有能力取得所需要的東西,否則換來的一定是羞恥。無奈中,只能靠順口溜來安慰自己了:拿錢固然是不對,該拿不拿也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