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羅德站在院子外面看著大帳篷,那裡空無一人。太陽下山了,夕陽的餘暉反射到一扇朝西的窗戶上,晃得人睜不開眼睛。他歎了口氣,從嶄新的夾克衫口袋裡拿出彈弓,那是薩拉·格裡姆姑姥早上送給他的。這一天就要這麼過去了。
他漫不經心地擺弄著彈性極好的皮筋。突然,他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不遠處的枝頭上跳躍著一隻小麻雀,他要把它打下來。他找來一顆小石子,準備射擊。就在這時,朝西那扇窗戶反射的太陽光刺到了他的眼睛。
一陣碎響,彭羅德頓時慌了。他看到正在刮鬍子的父親敏捷地避開掉下來的碎玻璃,閃亮的刮鬍刀上下飛舞。
彭羅德呆在那裡,彈弓已經斷了。怒不可遏的父親從樓梯上下來,衝向彭羅德。他咆哮著進到廚房,滿是肥皂泡的臉氣得通紅。
「你怎麼回事?」他抓著彭羅德的肩膀來回晃動,問道,「十分鐘前,我跟你媽媽還為你驕傲呢,我們這輩子都沒說過那樣的話。這才過了多久,你就在我刮鬍子的時候向我扔石頭!」
「不是那樣的!」彭羅德膽戰心驚,「我射麻雀來著,陽光照得我睜不開眼睛,彈弓正好斷了——」
「什麼彈弓?」
「這個。」
「你從哪兒搞來的這東西?你怎麼還不明白,我跟你說過一千遍了,不要——」
「這是你的,」彭羅德說,「不是我的。」
「你說什麼?」
「是——」男孩小心答道,「薩拉·格裡姆姑姥早上讓我轉交給你的。她說是三十五年前她沒收的。她還說,你把她的母雞打死了。她還讓我轉告你一些話,但是我忘了。」
斯科菲爾德先生握著斷掉的彈弓,出神地看了半天,他又看看彭羅德,轉身回了屋子。
「爸爸,對不起。」彭羅德說。
斯科菲爾德先生咳嗽了兩聲,快到門口時大聲說了一句:「沒關係,孩子,一扇窗戶而已。」但他沒有回頭。
父親離開後,彭羅德來到房子後面的柵欄,坐在上面開始沉思。
一個弱小的身影出現在相隔兩個院子的柵欄上。
「嘿,彭羅德!」是好朋友塞繆爾·威廉斯。
「嘿!」彭羅德隨便應和了一聲。
「我被打腫了!」薩姆這樣形容自己受到的懲罰,「你運氣可真好。」
「我知道!」
「要不是瑪喬麗,你也逃不了。」
「這我還能不知道?」彭羅德情緒有些激動。
「那,再見了!」薩姆喊著,從自家柵欄上跳了下去,接著又送來一聲友善的祝福:「彭羅德,生日快樂!」
此刻,彭羅德腳下傳來一聲哀號,他低頭看著,是那條經常陷入沉思、蓬頭垢面的老狗,它坐在草地上,抬頭看著他。
最後一道陽光照在柵欄上,像是獻給這個男孩的一份祝福。以後的很多年,每次看到寧靜的日落,他都會想起十二歲生日這天的傍晚。那時浮現在他眼前的情景,是自己沐浴著玫瑰色的霞光坐在柵欄上,看著他那經常陷入沉思的、蓬頭垢面的公爵。他也會想起另外一件溫馨的事:附近的小路上,一個穿粉紅色裙子的女孩迅速地從柵欄邊一閃而過,她琥珀色的卷髮在夕陽的餘暉下閃閃發亮。彭羅德嚇了一跳,他耳邊迴盪起輕輕的笑聲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笑聲發顫,腳步輕盈。
公爵的兩隻前爪中間有一張白色的小紙條。彭羅德將紙條展開,他念道:
你是我的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