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彭羅德的煩惱 第13章 忠誠的小狗
    那天下午,同學們回到教室,發現彭羅德的座位上空無一人,這種不祥的情景不免讓人有些擔心。彭羅德被抓起來了是大家不約而同的想法。但哪想第二節課,他卻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揉著眼睛,像剛剛小憩了一個小時,解了解困乏。他沒事人一樣回到了座位上。這一連串的動作驚得同學們目瞪口呆。孩子們本以為他只是裝模作樣罷了,但看到斯彭斯小姐在講台上凝望著他,衝他友善地點了點頭,大家徹底驚呆了。這種摸不到頭腦的猜忌一直持續到了放學之後。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哦,我跟她談過了。」

    第二天晚飯時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情,似乎跟課堂上發生的神奇故事有點關係。克拉拉姨媽出去了,直到很晚才回家,她朝餐桌走過來,臉上滿是疑慮和不安。

    「你最近見過瑪麗·斯彭斯嗎?」她問斯科菲爾德夫人,說著打開了紙巾。彭羅德趕緊放下手中的勺子,緊張兮兮地看著姨媽。

    「嗯,」斯科菲爾德夫人說,「她是彭羅德的老師。」

    「是嗎?」法勒夫人說,「你們覺不覺得——」她頓了一下,「覺不覺得她最近有點——奇怪?」

    「啊?沒有吧,」她姐姐接道,「為什麼這麼說?」

    「她好奇怪,」法勒夫人看上去很肯定,「至少我覺得她很怪。剛才我在回家的路上碰見了她,寒暄了一會兒,她一直握著我的手不放,感覺都要哭出來了。她有點欲言又止,但什麼也沒說……」

    「我沒覺得奇怪啊,克拉拉,上學那會兒你倆就認識吧?」

    「是的,但是——」

    「她這麼多年沒見你了,當然會——」

    「等我說完!她站在那兒緊握著我的手,欲言又止,我有點不知所措。最後,她哽咽著對我說,『堅強點,都會過去的!』」

    「太奇怪了!」瑪格麗特插嘴道。

    彭羅德歎了口氣,魂不守舍地繼續喝湯。

    「這,我也說不好,」斯科菲爾德夫人若有所思地說,「估計她聽說代頓正流行麻疹,學校都放假了,而她知道你們剛好就住在那裡——」

    「等我說完嘛!」克拉拉姨媽又一次請求道,「她說完這些,又說了一些更奇怪的話,然後拿手絹擦了擦眼睛,就匆忙走了。」

    彭羅德放下勺子,稍微把椅子挪後了一點。他強烈地感覺到,有人要針對這個陳述句提問,他多麼希望有人不要這麼做。

    「她說了什麼?」斯科菲爾德夫人問道,這一舉動立刻就應驗了她兒子的強烈感覺。

    「她說,」法勒夫人環視了餐桌上的人,慢慢答道,「她說,『我知道彭羅德幫了你大忙!』」

    大家幾乎同時發出一聲驚歎。

    這件事簡直莫名其妙,斯彭斯小姐的這一席話,立即與法勒夫人的疑慮不謀而合,但絕對不會有人覺得這是在褒獎彭羅德。

    斯科菲爾德先生晃了晃腦袋,一臉憐惜的表情。

    「她真是不可救藥了。」他居然這麼說。

    「太奇怪了!」瑪格麗特大聲說。

    「我從沒聽過這樣的事!」斯科菲爾德夫人大叫,「她就說了這些嗎?」

    「一字不差!」

    彭羅德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湯上。他母親饒有興致地看了看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桌上的所有人都看著她,她又搖了搖頭,像是在暗示大家這事暫且不提,日後再議。斯彭斯小姐是彭羅德的老師,不得不有所顧忌,還是不要在孩子面前對她品頭論足的好。斯科菲爾德夫人正是這麼想的。後來她一夜未眠,因為她又有了其他想法。

    第二天下午五點,忙碌了一天的斯科菲爾德先生回到家,發現家裡死一般寂靜,於是他獨自坐在這個被稱作「客廳」的房間裡,開始看報。

    一個突然響起的噴嚏嚇了他一跳,就連打噴嚏的人也嚇了一跳,很快,斯科菲爾德先生就證實了房間裡不只他一個人。

    「彭羅德,你在哪兒?」父親環顧四周,問道。

    「這裡。」彭羅德害怕地回答。

    斯科菲爾德先生彎下腰,發現兒子藏在窗戶邊的鋼琴下面,他那條常常陷入沉思的狗——公爵就趴在他邊上。

    「你在那兒幹什麼呢?」

    「我?」

    「躲在鋼琴底下幹什麼?」

    「哦,」他喃喃自語道,「我就是坐著……想點兒事情。」

    「好吧。」斯科菲爾德先生不免有些感動,他轉身研究報紙上的一樁謀殺案去了。

    彭羅德偷偷從夾克衫下拿出一本平裝書,是他趁打噴嚏的時候藏進去的。

    兩人專心致志地讀書看報,彷彿現實的一切都離他們遠去。突然,門「砰」的一聲被撞開,兩人嚇了一跳。斯科菲爾德夫人一頭闖進客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唉聲歎氣起來。

    「怎麼了,親愛的?」她丈夫放下報紙,問道。

    「亨利·帕斯婁·斯科菲爾德,」女人尖叫道,「那個死小子到底怎麼辦?我是沒辦法了。」

    「你是說彭羅德?」

    「還能有誰?」她氣得不輕,直勾勾地瞪著丈夫。「亨利·帕斯婁·斯科菲爾德,你自己解決這件事,我不管了。」

    「昨晚我就在想,」她上氣不接下氣,「想克拉拉說的那些話。還好她和瑪格麗特帶著小克拉拉到小洛特表哥家喝下午茶去了!她們一會兒就回來。昨晚,我就一直在想她說的那些關於斯彭斯小姐的——」

    「你是指彭羅德幫了她大忙?」

    「對,我一直在想,翻來覆去地想,後來我終於忍無可忍——」

    「見鬼!」斯科菲爾德先生突然驚呼道,他馬上哈腰去看鋼琴下面。反應迅速的彭羅德已經消失不見了,當然還有公爵——他忠誠的奴僕,所以說,斯科菲爾德先生認為他兒子就在這間客廳裡的想法顯然不夠準確。

    「怎麼了?」

    「沒什麼,」他走到開著的窗戶前,往外瞧了瞧,「你繼續。」

    「唉,」她滿面愁容,「千萬別讓克拉拉知道,要是讓約翰·法勒聽說了這件事,我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聽到什麼事?」

    「唉,我真是忍不下去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覺得就算是斯彭斯小姐有點神經質,我也有必要問問清楚,因為我是彭羅德的母親,而斯彭斯小姐是他的老師。所以我打算放學後去她家拜訪,跟她聊聊天,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後來我就去了,然後……唉……」

    「怎麼回事?」

    「我剛從那兒回來,她跟我說……她說了!我這輩子就沒聽過這麼荒唐的事情!」

    「她說了什麼?」

    斯科菲爾德夫人鼓足力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亨利,」她嚴肅地說,「你必須明白:不管你怎麼收拾彭羅德,都不能讓克拉拉看見,但是你得先抓住他。」

    斯科菲爾德先生從窗口向外望去,看到馬廄裡儲藏室的門關著,公爵就站在門口,討好地搖著尾巴。

    房門上有一扇小窗開著,有人從裡面扔出來一個破罐子,裡面還有半罐油漆。

    蹲在門口的公爵被破罐子砸中了右耳朵,它嚇得接連做出幾個雜技動作,身上多了一片片的藍。

    忠誠的公爵有點不知所措,沒過一會兒它就發現這不是什麼人間美味,它放棄了把自己弄乾淨的努力,又乖乖地坐回到門前。

    斯科菲爾德先生坐在窗邊,看著可憐的小狗一副費力不討好的糗樣兒。

    「繼續說,親愛的,」斯科菲爾德先生說,「我想,如果有必要,我隨時能找到彭羅德。」

    幾分鐘之後,他又說道:「我知道在哪兒修理這個小東西。」公爵又虔誠地叫了兩聲,它仍然在門口苦苦哀求,但房門依舊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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