搗蛋鬼日記 第14章
    這句話使姑媽改變了對我的態度。她的臉變得像農民的火雞一樣紅,結結巴巴地對我說:「快別說了,快別說了……你答應我跟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我早上說的話。」

    「是的,我向你保證。」

    「那麼,從現在起我們誰都不提過去的事,我還要勸你爸爸原諒你……」

    爸爸肯定要乘三點鐘的那班車來,下午只有這班車。想起他來,我就有著某種恐懼感……

    我在這兒,被關在餐室裡,聽著門口傳來貝蒂娜姑媽尖尖的叫罵聲。她正同一位農民的老婆一起生我的氣。姑媽不斷地罵著:「畜生!沒有好下場!」

    這都是為什麼呢?就是因為我同農民的孩子干了搗蛋的事。可世界上所有的男孩子都會這樣做的,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呢?我覺得很倒霉,我的親戚們都不懂得男孩子有他們玩的權利,結果,我只得待在屋子裡,聽她們罵我畜生、沒有好下場等等。不過,我卻希望貝蒂娜姑媽去看看我搞的那個動物園,動物園裡有不少兇惡的野獸,我自以為搞得很成功。

    我搞一個動物園的想法是這樣來的:有一次,爸爸帶我到奴馬·哈瓦動物園去。從那以後,我老是想著那個地方,因為在餵食時,那些獅子、老虎的吼叫聲以及許許多多關在籠子裡走來走去的野獸又噓氣又搔癢的情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難忘懷。

    從此以後,我就非常喜歡自然、歷史。我家裡有一本費古伊的畫冊,裡面全是關於動物的畫,我經常看它。那些畫很有意思,我一次又一次地把它們臨摹下來。

    昨天,在回姑媽家的路上,我看到附近農場裡有兩個工人正在上漆。他們把百葉窗漆成了綠色,把牲畜欄的門漆成了紅色。因此,我在今天早上打碎了龍膽草花盆後,腦子裡就冒出了搞個動物園的想法。我首先想起了昨天看見的油漆工人的油漆罐,覺得裡面的油漆對我搞動物園是很有用的。

    於是,我找姑媽家附近農民的孩子昂基奧利諾商量。他是一個年紀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只是沒見過什麼世面。所以,我講給他一些事情聽時,他總是驚訝得張大了嘴巴。昂基奧利諾很聽我的話。

    「你想在農場裡看到奴馬·哈瓦動物園嗎?馬上你就可以看到的!」我對他說。

    「我也想看!」他的小妹妹賈比婭大聲說。

    「我也要看!」比埃特利諾說。他是一個兩歲半的小孩,還經常在地上爬。

    這個農民家只剩下三個孩子,他們的爸爸、媽媽和哥哥都到地裡幹活去了。

    「好吧!」我說,「但必須把油漆罐拿來。」

    「現在可是好機會,」昂基奧利諾說,「油漆工都回家吃午飯了。」

    我同他到了農場裡,那兒一個人都沒有。房子旁有一把梯子,梯子下面放著兩隻裝滿油漆的罐,一罐是紅漆,一罐是綠漆,還有一把像我拳頭一樣大小的油漆刷子。

    昂基奧利諾捧了一罐,我捧了一罐,並把刷子也拿上了。我們回到他家院子裡,比埃特利諾和賈比婭正焦急地等我們回來。

    我說:「先從獅子開始。」

    就為了這個,我從姑媽家把比昂基諾也帶來了,它是深受姑媽鍾愛的那條老卷毛狗。我在它脖子上套根繩子,把它繫在院子裡一輛馬車的車轅上,開始在它的身上塗紅漆。

    為了使這些孩子們對我介紹的這種動物有個確切的印象,我對他們說:「獅子真正的顏色是橘黃的。但是,我們沒有這種顏色的漆,所以就把它漆成了紅的。實際上這兩種顏色也差不了多少。」

    比昂基諾很快就完全變了模樣,變得讓人都不認識了。我把它牽到太陽下去曬,並考慮下一個動物要搞成什麼樣。

    離我們不遠有隻羊正在吃草,我把它牽來,繫在狗的旁邊。我說:「我要把它變成一隻老虎。」

    我取出一些紅漆和綠漆,把它們調起來。為了使它看起來像一隻孟加拉虎,就像我在奴馬動物園裡看到的一樣,我在羊的背上塗上了一條一條的斑紋,但它的臉卻塗不成真老虎那麼可怕。這時,我聽到了豬叫。我問昂基奧利諾:「這兒還有豬?」

    「有,但只是一隻小豬。你看,加尼諾,它在豬圈裡。」

    我從豬圈裡把它拖出來。這隻小豬很肥,皮膚是紅色的,很漂亮。

    我自言自語地說:「這隻豬能變成什麼呢?」這時,昂基奧利諾說:「把它變成一隻大象成嗎?」

    我笑了。

    「你想看大象?」我問他,「但是,你要知道,像是很大的,有這間房子這麼大。還有,用什麼來做它的長鼻子呢?」

    這些話講得三個小孩都笑了。最後,昂基奧利諾問我:「加尼諾,你說的那個長長的東西是什麼?」

    「它是一根很長的鼻子,長得跟車轅一樣。大象用這根鼻子搬東西,能把很重的東西舉起來。當孩子們對它不禮貌時,它就用鼻子噴水趕孩子。」

    無知是多麼可憐啊!農民的孩子都不相信我說的,一個個都在傻笑。

    「這隻豬能變個什麼呢?」我想了又想,最後才有了主意。我大聲說:「你們知道我將要幹什麼嗎?我要把這隻豬變成一條鱷魚!」

    車上有一條蓋馬用的布,我把布的一頭裹在豬的肚子上,然後一圈一圈地朝後繞,餘下的拖在豬的身後。接著,我又像卷香腸一樣把餘下的布卷緊,使得它像一條鱷魚的尾巴。然後,我用綠漆把豬和裹著的布都塗成了綠色,結果還真有點像鱷魚。

    我把這隻野獸也系到馬車的車轅上後,又想起一種動物來。我從牲口棚裡牽出一頭驢子。這頭驢子的毛是灰色的,我想把它變成一匹斑馬。我在它的身上、腿上、嘴上塗了許多紅綠相間的條條,很快使一頭灰色的驢子變成了一匹奇異的斑馬。我也把它同其他動物繫在了一塊。

    要使場面熱鬧些,還缺少一隻猴子。正好比埃特利諾像隻猴子一樣又吵又鬧,我就想到了他。我用一根小布條搓成一條尾巴,拴在他裙子裡面的褲帶上。

    為了使場面顯得自然,我想把猴子放到樹上效果肯定很好。於是,在昂基奧利諾的幫助下,我把比埃特利諾放到了院內一棵樹的樹杈上,還用繩子把他縛住,以免他掉下來。

    這樣,我的動物園就建成了。我開始講解起來:「先生們,請看:這只四條腿渾身有著一條一條斑紋的是斑馬。它是一種奇異的野獸,像馬而又不是馬,吃東西時踢起腿來時像驢子,但又不是驢子。它生活在非洲的草原上,吃的是那個地方長的一種巨大的植物——荷蘭芹。為了躲避可怕的馬蠅,它總是跑到這兒又跑到那兒。馬蠅是熱帶地區一種像蝙蝠那麼大的昆蟲……」

    「那麼,旁邊的呢?」昂基奧利諾問道。

    「肯定要講的!」我回答,「但你不應該說話。在介紹一種兇猛動物的時候是禁止觀眾打斷的,因為這樣很危險。斑馬旁邊的動物是孟加拉虎,它生活在亞洲和非洲以及其他地區,會傷人,也會吃猴子……」

    我講到這裡時,比埃特利諾在樹上哭了起來。我一看,原來是用來綁他的繩子鬆開了,他被吊在那兒,真像一隻真正的猴子。

    我馬上抓住了這個機會,讓觀眾注意我動物園中的這種新動物。

    「大家聽到了吧!先生們,女士們。猴子一聽到老虎就叫了起來。這是有道理的,因為它們經常是這種兇猛動物的犧牲品。你們看到樹上的這種動物就是我們通常說的猴子,它們生活在原始森林裡,老是待在樹上。這種古怪而又聰明的動物有個壞習慣,就是喜歡模仿別的動物的動作,正因為如此,動物學家給它們起名叫猴子1。猴子!向這些先生們致意!」

    但是,比埃特利諾並不懂向觀眾致意,他繼續哭著。

    我對他說:「最好請你抹去鼻涕……現在我們再看看獅子這種高貴而雄偉的動物。把它叫做森林之王是完全有理由的,因為它的外表以及它非凡的力量,使得所有的動物都怕它。它能一口吃掉一頭牛。當它肚子餓時,是不懂得尊敬人類的。但它並不像其他動物那樣兇猛,把傷人當兒戲;相反,它是一種很善良的動物,書上也講到這一點:有一次,在佛羅倫薩的大路上,一隻獅子遇到一個迷路的小孩,它小心翼翼地抓起小孩的衣領,慢慢地在馬路上尋找著小孩的媽媽……」

    關於獅子還有許多可說的,但是,既然比埃特利諾在樹上又哭又鬧,而且像要掉下來似的,於是我開始來講鱷魚。

    「先生們,請看這只可怕的兩棲動物,它既可以生活在水中,又可以在岸上活動。它居住在尼羅河兩岸,在那裡,它追趕著周圍的野獸,能使它們像小薄荷片一樣地消失在它巨大的口中……它叫鱷魚,身上覆蓋著鱗甲,這種鱗甲就像我們在咖啡館裡看到的新鮮椰子殼那樣堅硬。這些鱗甲是用來防備出沒在附近地區的兇猛動物的……」

    我說完這番話後,打了一下豬的胯部,豬沒命地叫了起來,觀眾都笑得喘不過氣來。

    「先生們,女士們:捕捉鱷魚是非常困難的。由於它身上的鱗甲是那樣的堅硬,就是刀劍都會被它弄鈍,槍對它也沒有用,因為子彈一打到它身上就飛了。但是,勇敢的獵人卻想出了非常聰明的辦法來捕捉它。他們把一根兩頭都削尖了的短木棍的中間繫上一根繩,用這種武器去捕捉……」

    為了使這兩個可憐無知的孩子對怎麼抓鱷魚有些印象,我找了一根短木棍,用鉛筆刀把兩頭都削尖了,然後用根繩子繫在棍子當中。做完捉鱷魚的武器後,我走近豬的身邊,想辦法讓它張開嘴巴,然後勇敢地把木棍塞進了它的嘴巴裡,接著我繼續解釋:

    「就是這樣,在鱷魚打哈欠的時候,(我補充一句,鱷魚是經常打哈欠的,因為它只能在尼羅河兩岸逛來逛去,所以它十分厭倦周圍的環境。在那裡,有的動物就是這麼煩惱死的。)獵人就把兩頭削尖的木棍扔進這種兩棲動物巨大的嘴巴裡。接著發生了什麼情況呢?鱷魚在閉嘴的時候,棍子的兩頭就戳穿了它的雙顎,就像諸位先生你們看到的這樣……」

    實際上是,豬在閉嘴的時候嘴巴被木棍戳破了,疼得嗥叫起來。

    講到這裡,我一回頭,看見昂基奧利諾的爸爸、媽媽正從田里氣喘吁吁地跑來。

    「啊呀!我的豬……」他爸爸叫道。

    昂基奧利諾的媽媽伸出手去接掛在樹上的比埃特利諾,並放聲哭了起來:「啊!我可憐的小祖宗啊!」

    沒辦法,農民是無知的,因為他們把什麼事都誇大了。

    他們發起脾氣來恨不得把孩子們都掐死,而不是像我這樣去想辦法開導他們,使他們擺脫愚昧,把他們沒見過的事情講給他們聽。

    但我明白,要同他們講理是很困難的。為了快點逃脫這頓罵,我把拴驢子的繩子鬆開,跨上驢子,打了它一下,順著來時的路就跑。老卷毛狗也跟著驢後面拚命汪汪地叫。

    跑了一陣子,我終於回到了姑媽家。姑媽跑出門口,看見我騎在驢子上,驚訝得叫了起來:

    「唉呀!你在幹什麼?」

    突然,她看見了渾身紅漆的比昂基諾,嚇得後退了一步,好像見到獅子一樣。但是,她馬上就明白過來了,她捶胸頓足,全身像葉子一樣哆嗦起來,歎著氣說:「唉,我的比昂基諾,親愛的比昂基諾,我可憐的,我心愛的,你怎麼變成了這樣!哼!肯定是這個流氓干的……」

    我一見她火冒三丈,就馬上跳下驢子,飛快地跑回了家。

    「你就等著你爸爸來把你接走吧!」貝蒂娜姑媽說著,在外面把門給鎖上了。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比埃特利諾的媽媽也來到了姑媽家,她向姑媽講了我剛才幹的事,但把每件事情都誇大了。她說豬嘴被捅出了血,比埃特利諾被弄得非常可憐等等,也就是說,我要對這些事的後果負全部責任。她不斷地嘮叨著:「您想一下,女主人,如果我的比埃特利諾萬一從樹上掉下來,那將是多可怕呀……」

    還是讓我來說吧,應該原諒無知的人,他們是沒有罪過的。過不了幾分鐘爸爸就要來了,我希望爸爸能說句公道話……

    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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