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多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開始我們部署得很完美,可是就在要收網的時候,出現了意外,我們等了很久也沒看見兔子和獵狗,也沒聽見任何追蹤的聲音,安恰爾失蹤了。
我衝著我的朋友喊:「謝遼沙!」
呵呵,在這裡我還是把他的名字說了出來,我們這裡有很多人都叫這個名字,大家對這個名字都非常熟悉。
我又喊了一聲:「你吹一下笛子,呼喚安恰爾回來!」
他是吹這種角笛的能手,對這個非常擅長。可是就在他剛接過角笛的時候,我就看見安恰爾正向我們這個方向跑來。看著它的步伐,我瞭解到它一直都在沿著那條足跡走,同時我也知道了,那只灰兔是被狐狸或者貓頭鷹之類的動物從洞穴中趕出來的,它已經從我們這裡過去了,安恰爾正在後面追趕著。當安恰爾跑到朋友附近的時候,我的朋友已經準備好了射擊,只見他已經做好了瞄準的動作……
意外發生了,這是一件令我非常難過的事情,它讓我回憶起以前一個非常驚險的鏡頭。有一次我打獵的時候,差點就把一個人打死,記得當時那個人的頭上戴著一個兔皮的帽子,我把他當成了兔子,可是就在我要扣動扳機的時候,那個人的整個腦袋全都暴露出來了,還好我沒來得及射擊,如果開了槍,真不敢想像那後果會是什麼樣的。可是就在今天,這樣的事情又一次發生了,我卻沒來得及阻止,如果當時我大聲喊一下,這樣的事情也許不會發生。當時我一直認為,我的朋友只是在鬧著玩,可是沒有想到他真那樣做了,只聽見「砰」的一聲……
我感覺萬物都靜了下來,煙霧在空中飄散著,陰雲籠罩著我的天空。
我沒有動,只是眼巴巴地在那兒看著,等待著,我希望能看見安恰爾從那個草叢中走出來,可是現實很殘酷,我沒有等到我想要的答案,煙霧散盡了,我清晰地看見,我的安恰爾正安詳地在那兒躺著,周邊的綠草彷彿是它的床鋪,看上去是那麼安靜。
此時,我只能看著這周邊發生的一切,森林中的水珠變得異常沉重,高大的樹木已經沒有辦法承受它的重量,於是掉落在小樹上,小樹更是沒有辦法承擔這份悲傷,它又滴落到了灌木上,最後又從灌木上滴落到了小草上,此時的森林非常寧靜,似乎大家都承受著這份哀傷,大地也正在接受著這哀傷的眼淚……
我又在安慰自己:「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多虧是一條獵狗,要是人的話,豈不是更慘!」
我的一生經歷過很多事情,這點兒事並不算什麼,此時我正在想,我應該怎樣才能讓我的朋友不難過,不自責,我應該對他更熱情一點,因為我們都是獵人,我能體會到他現在的心情,最後我決定找一種能夠淡忘這種痛苦的方式,在茨岡諾沃,每家每戶都有自己釀造的土酒。我一邊想著,一邊向我的朋友走去,可是此時他的舉動非常怪異,只見他來到了安恰爾的旁邊,看了看,然後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依然站在那裡,好像還在等待著獵物的出現。
我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我衝著他喊道:「你下來!」
他聽到之後就跳了下來。
「你剛剛打到的是什麼?」
他沒有回答。
「你剛剛打到的是什麼?」我大聲喊道。
他說了聲:「貓頭鷹。」
我都快要氣瘋了。
「那你打中了嗎?」
他說:「沒打中!」
突然,我什麼都弄明白了!
我又衝著他喊:「謝遼沙!」
他應了我一聲。
「你吹角笛,現在把安恰爾叫回來。」
我一直在旁邊仔細地觀察著他。他又朝我所在的這個方向走了幾步,很明顯,他有些慚愧,之後停下來,好像在想什麼。
「吹吧!把安恰爾叫回來!」我說道。
他拿起了角笛,可是遲遲沒有吹。
我又開始催促他:「快啊!還等什麼啊!」
他把角笛放在了嘴邊,開始吹起來。
我坐在石頭上,一直在猜測他的想法,我非常不理解,他為什麼還要吹角笛呢?他這是在欺騙誰呀?已經死了,已經迅速地消失了,可是他的笛聲又是給誰聽的?現在狗已經死了!我們沒有辦法再繼續打獵了,是他親手結束了狗的生命。他應該清楚,我不會向他要任何賠償,我更不會說一些責備他的話……
可是他到底在欺騙誰?
過了一段時間,我發現,我的那個朋友已經累了,好像要休息,我走了過去,對著他喊:「謝遼沙!」
他很不情願地看著我說:「你有什麼事情?」
我說:「接著吹!」
很明顯,他現在已經失去耐性了,和我商量著說:「我能休息一會兒嗎?」
「好吧!那你歇會兒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失,可是對於我來說,這些已經不重要了。我突然想到了,之後就大喊:「接著吹吧!」
他吹了一下,可是笛子沒有發出聲音,他對我說:「笛子好像堵了,沒有聲音啊!」
我說:「好的,我馬上過去修!」
他突然又站起來,非常用力地吹著笛子。
就這樣,我們反覆了六次,我一直不停地讓他吹笛子,最後在寒冷的襲擊下,我放棄了,實在是冷得不行了。
我喊道:「別吹了,過來吧!」
此時的他已經滿臉發青了,雖然走到我身邊,眼睛卻沒有看向我。
我問道:「你能回憶一下,安恰爾的脖子上戴沒戴項圈?」
他回答說:「好像是有吧!」
「那就不用想了,也許是我沒有摘掉它的項圈,它在林子中穿梭的時候,不小心掛在了樹枝上,勒死了,這樣的事情也經常發生!」
謝遼沙聽我這麼一說,非常高興,還說:「這樣的事情怎麼能發生在它的身上呢?」
我用手指著茨岡諾沃的方向,說:「這樣吧,你沿著這個方向向前走,我們一會兒過去喝酒,然後你一邊走一邊吹笛子,也許它就在周邊,我再到附近轉轉,看看能不能聽見他的聲音,也許我還能找到它!」
他看著我說:「你看你,怎麼不自己吹啊!幹嗎一直讓我吹!」
我說:「我不喜歡吹笛子,我一吹笛子,耳朵就變得不好用,我還要用我的耳朵仔細尋找安恰爾呢!」
他又面露羞愧地說:「那你打算去哪兒啊?」
我用手指了指安恰爾「睡著」的那個方向。
我以為,當他知道我要向那個方向去找的時候,應該不會再逃避了吧,應該主動說出來了吧!
可是事實並不是那樣,他反而說:「我奉勸你還是不要去那邊了,那邊根本就沒有什麼樹木,它不會在那邊吊死的,你去了也是白去。」
我想了想,說:「好吧,那我就到這邊看看吧!可是你不要忘記吹笛子啊!」
看著我向另一個方向走了之後,他就快樂地拿起笛子,邊吹邊走,一路上都沒有停止。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想他真的很厲害,此時,只有活著的生命才會給我們帶來無限生機,死了的卻不會再發生任何奇跡。安恰爾已經沒有辦法發出任何回應了。在這個時候,真正的獵人會選擇用眼睛看著你,並對你說:「我們喝酒吧!朋友,這一切都結束了。」
可是他到底在欺騙誰?
我一直都隨身攜帶一把小斧頭,是為了防備突發狀況用的。我用斧頭將樹枝砍掉,然後將它修剪成小鏟子的形狀,在樹林中選了一塊非常鬆軟的土地,挖了一個坑,然後將我的安恰爾埋在裡面,我還鏟了一些草皮做裝飾,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小土丘。在森林中,有一個被戲稱為「樹精」的東西,這個東西經常把那些來樹林裡的女人嚇得直叫,那是一個被火燒焦的木頭做的小鬼,現在我找到了它,把它放在安恰爾的墓上,充當墓碑。
弄好之後,我站在那看著,此時謝遼沙的笛聲不時向我的耳中傳來。
「謝遼沙,你到底在欺騙誰?」
我突然間覺得,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會有同一個終點,我們會在那個終點相遇,林鬼正守候在獵狗的墓碑上,正在用無比嚴肅的眼神望著我。
我說:「小鬼,你給我聽著……」
我站在墓碑前,和小鬼聊了起來,關於聊的內容,現在我還不想說。
現在我的心情非常平靜,很快到了茨岡諾沃。
我看著謝遼沙說:「你還在吹什麼啊!我什麼都知道了,你還在掩飾什麼,你在騙誰呀?」
此時的他可以用灰頭土臉來形容。
最後我們還是一起喝了酒,也只能在茨岡諾沃過夜。相信每個人都見過這種人,在每個人的心目中都有這樣的人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