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 第52章 喋血暗戰 (2)
    吳家驤聽說他是古玩商,油然想起剛剛入住凌家花園的約翰遜,心裡嘀咕了一下,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是否有什麼聯繫。林正木看樣子真像是訪古探幽的行客,坐下來請教的都是本地古跡名勝。吳家驤是本地人,當下便把自己所知道的不厭其煩地介紹一遍。林正木十分高興,表示要請他喝酒吃飯。吳家驤本欲謝絕,但禁不住王、劉二人的一唱一和,只得答應了。

    好不容易等這些人告辭離開,吳家驤立即拿起電話,打到了凌家花園,告訴約翰遜這件事。約翰遜知道林正木也來了陳倉,但沒想到他竟然會直接去拜會吳家驤,詫異之餘,忽然明白過來,這是林正木有意為之的,意在示威。可是,他初來乍到,不事低調,反而公佈了自己的行蹤,難道此行竟然是有恃無恐?

    其實,真正明白林正木這番舉措的,只有一個人,榮老闆。他坐在房間隱蔽的一角,雙腳擱在花盆架子上,饒有興趣地看著約翰遜,想像著不遠距離外的那位林先生焦急的神色,開心地笑了起來,提醒一句說:「夜長夢多,咱們拜會孫嘯伯還得請他快些落實。」

    約翰遜也有同感,便在電話裡強調了一下,順便留了句伏筆:拜會前先不要讓老先生知道,見了面後才會有驚喜。吳家驤哪裡知道這美國人與未來岳父大人在西安已經有過一面之緣,稀里糊塗地也一併應允了。他掛了電話,低頭繼續研究陳倉地區地圖,苦思冥想劉少校的情報網,絲毫沒有去考慮方才電話裡約翰遜末了叮囑的那句話中的玄機。

    (三)

    孫連文和俞梅在白夫人斡旋下,勉強過了孫嘯伯這一道關卡,順利地在孫府裡住下了。近兩天之內,他們貌似清閒實質上卻忙個不停。譚保坐鎮182師,召開了前線剿匪會議,部署了詳密的軍事計劃,要將深入隴西山地的****北進部隊圍而殲之。182師扼守的咽喉要道要示弱於敵,主動放棄,在陳倉西北部以白虎嶺一帶為屏障,徹底堵死北上的路徑,201師以及兩個獨立旅等部尾隨並封紮住西、南退卻迂迴的空間,將這支近萬人的****困死在山谷溝壑裡。

    與此同時,方國政安全抵達陝南固口鎮,與紅十五軍匯合,按照預訂計劃,部隊決定趁182師撤防之機,星夜兵不血刃通過關隘,從山間捷徑直達白虎嶺。白虎嶺上的陝南遊擊隊,先期對陳倉城防團駐紮山下的一部進行夜襲,打開向北的通道,搶在182師到達之前,突破包圍進入陝北根據地。陝北紅軍就近向東佯攻毗鄰西安的數縣,給西安方面撤兵調防製造借口。這樣,雙方通力合作,完美地達成這個極其重要、並對未來產生深遠影響的戰略行動。

    而陳倉孫府裡,那部秘密電台則擔負了中轉情報、直接和陝西省委聯繫的重任。在密集發報通聯的時間裡,為避他人耳目,俞梅和孫連文輪流出來走走,找靈秀談心,偶遇白夫人時,說兩句貼心話,和孫嘯伯聊聊日後去西安的打算等等。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得了空暇,林掌櫃送來通知,經過多方搜找,行動小組已經將潛伏在豐鎮的那個胖女人抓住。不過,抓捕行動中打傷了一名陝軍營長,正是前不久駐防時胖女人勾搭的姘頭馬某。現在,人已秘密關押在城西三里地外的一處道觀,明天一早請他們一起過去審訊。孫、俞二人得了這個消息,欣喜異常,知道這是對那個狡詐討厭的劉少校下手的前奏。摸清了他的底細,順手剷除掉這個心腹之患,為眼下正在實施的這個重要行動增加一層保險,抹殺掉所有可能的破綻漏洞。

    他們二人準備明天出城的事宜,正悄聲商量是分頭走還是找個借口一起走。突然,俞梅心細耳尖,覺察到牆外有極其輕微的腳步聲過來,當即提高了嗓音,聊起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來,並沖孫連文打手勢使眼色。孫連文會意,一面應和著一面快捷地來到了院門前,猝不及防地抽閂開門,探出頭去查看。

    傭人孫吉站在門邊,微微躬身,說:「前宅來了客人,老爺子吩咐我來請你們過去陪陪。」

    孫連文疑慮地看著他,問:「你走路,一貫都是這樣輕悄得像貓兒似的嗎?」

    孫吉滿面笑容地說:「大少爺,我個子小、身子輕,向來走路都是這樣有氣無力的。嚇著您了吧?」

    孫連文揮揮手,讓他走了。回轉來讓俞梅稍事修飾,一起去了前面的客廳。

    他們人還未進門,就聽到了吳家驤談笑風生的動靜,不覺油然放鬆下來。孫連文和俞梅並肩踏進門檻。屋裡坐著三個人,吳家驤代行主人之禮,正招待客人。那兩個來客,一個金髮碧眼,是白種洋人;一個綢袍馬褂,是個典型的商人。孫連文心中大為奇怪,今天家裡居然來了個外國人,真是稀奇少見。他只顧著驚訝,沒有留意俞梅臉色微微變了,半垂下頭去,擺出了漠然的神情。

    原來,下午三點半時,吳家驤架不住約翰遜的催促,只得領他們來孫府登門拜訪。進了府邸後,正在前廳的白夫人恰好跟他們撞了個正著,不由得害羞,閃身向後宅退避了。順便帶信給孫嘯伯,他那未來的女婿帶著外國客人來了。孫嘯伯嚇了一大跳,馬上猜出了來人的身份,當即決定避而不見,讓傭人孫吉去叫兒子和俞小姐替自己應付一下。

    孫連文哪裡知道父親的苦衷,見他不在便問吳家驤。吳家驤也不清楚,轉而又問捎信的孫吉。孫吉說老爺似乎染了風寒,正在書齋裡躺著,不能招待客人了,請大少爺代勞。

    這下子,滿屋子的人均感無奈。約翰遜本意是借吳少校過橋,再和孫嘯伯談談石鼓文字器物,能有些收穫。但孫嘯伯一眼識破了他的小小伎倆,稱病不見。見不著孫嘯伯,這次行程算是白來了。吳家驤對於未來岳父如此怠慢客人,倒是出乎意料。不過,反正自己算是踐行了承諾,帶他們進了孫府。也許,老爺子是真的有病,日後自然明白。只要不是刻意冷淡客人,再度拜訪那也是無所謂的事情。孫連文被父親當做法寶祭出來擋客,本無想法,再加上這個美國客人居然操一口流利的京片子,那更是稀罕又稀罕了,當然要陪著聊聊。

    這中間,只有一個人心焦急著恨不得拔腳走開。俞梅一進門,沒留神洋人,先看到了榮老闆。她記性好,記得此人正是自己數月前當賣祖傳玉牌用做活動經費時的買家。那人看起來,好像已經把他忘掉了,一臉謙卑的笑,沒有任何表情,只顧著附和孫、吳二人跟約翰遜的談話,正眼也沒瞧她一下。她稍稍放心,隱在孫連文的身側,低頭盯著地面上的水磨方磚看,默不出聲。等到他們聊到熱鬧處時,悄悄地抽身而退。

    出了門後,俞梅走在通向後宅的甬巷裡,出了一身汗,連忙拿手帕來揩擦。正在這時,身後傳來白夫人冷靜的聲音:「這天並不熱啊,俞小姐怎麼出汗了?」

    俞梅掉頭看見她步履輕疾地走近來,笑了笑,說:「盜汗,怕是受了風寒。怎麼樣,老爺子病情不重吧?」

    白夫人伸手在她的腦門上摸了摸,說:「出汗好,寒毒隨汗水流掉了,不會發熱。」

    俞梅鼻腔裡嗅著她衣袖間白皙手臂所散發的淡淡桂花香氣,展顏一笑,說:「幸虧有你在,老爺子身邊有人照料,想來是沒有大礙了。」

    白夫人有些臉紅,說:「他年紀大了,兒女都要出遠門,沒個人照應,怎麼成呢?」

    俞梅思忖一下,有些猶豫地試探問:「白夫人,您果真是孫老爺朋友的眷屬?這中間,會不會……」

    白夫人苦笑道:「先夫死去多年,我是寡居之身。這些年,承蒙他不辭辛勞地照顧我,總得回報一二吧。我只恨自己孤單貧窮,無力相報,只能……這樣了。」

    這兩個年齡相隔近一個輩分、外貌上卻相差無幾的女人,正在聊天之際,有個人不動聲色地坐在孫府敞亮的第一進大廳裡、厚重華麗的彩匾之下,心裡的驚喜猶如潮汐下的大海,一浪蓋過一浪排山倒海而來。今天,榮老闆在這座年久的府邸中乍一現身,就和那個謎一樣的女人迎面相逢。那女人眼裡閃電般掠過一絲驚惶,轉身便走。他卻視若無睹,逕直隨吳家驤踏進屋內。不久後,在屋子裡也是一位曾在他店舖裡當賣過陸子岡玉牌的女子,闖入了他的視線。他依然是毫無反應,裝做出神聆聽寒暄交談的樣子。果然,那年輕女子坐了不到十分鐘,偷偷地走開了。

    他心裡疑竇,怎麼回事?這兩個都曾在榮慶齋當賣過古玩的女人,同時在孫宅出現,其中蘊含著怎樣的微妙情形呢?不錯,他在孫府安插了內線,但內線並不能包辦一切,傳遞這兩個女人的圖像讓他辨認。他決定對這意外而重要的發現守口如瓶,先行查清楚內幕,再行尋找發財的商機。約翰遜也好,林先生也好,誰更爽快,誰自然就是交易的對象。

    沒了主人孫嘯伯的接待,約翰遜內心的興致明顯地減弱了許多。主賓間閒談了約莫一個鐘頭,便告散去。他表示,等孫老先生病體痊癒後,再來拜訪。孫連文不明內情,自然是漫而應之,在街燈初上的傍晚時分,送他們一路遠去了。

    (四)

    林正木放出風去,展示的自己的存在,然後靜守在縣黨部內,坐待魚兒上鉤。誰知道,一連過去兩天,鬼都沒有一個上門。他未免有些疑慮,正想叫王本齋過來問詢。誰知道王本齋已經查到了那兩位西安來客的下榻地址:凌家花園。這座宅子空了很久,主人遠在上海,只留有管家代為料理。這地方被吳家驤徵用了,難道就是安置那個美國人的?

    林正木得知了榮老闆和約翰遜的下落,稍稍安穩,心裡卻在暗猜,榮老闆他們在陳倉,是有所得還是一無所得?如果有,他會不會來找自己兜售秘密?但願自己不要在這個人身上看走眼,他正在遲疑,榮老闆突然自行上門,短暫地交談了一刻鐘的時間,並要求那位身兼省黨部情報專員職務的王本齋施以援手。

    林正木、王本齋之間不是合作關係,而是某種特殊意義的依附關係。他參與進來,林正木毫不猶豫。王本齋初見這位西安古玩行首屈一指的商家,自然也有幾分施展手段留下深刻印象的意思。榮老闆匆匆地寫下了一行字,是西安城內某處住宅的門牌號碼,請他幫忙連夜趕赴西安抓捕宅子裡的住戶,特別是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就說他母親現在在陳倉,生病待死,帶他過來。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放過去了,也就不必再在陳倉逗留浪費時間了,不如打道回府呢。

    王本齋盯住紙條上的地址看了又看,說如果時間上吃緊的話,那麼可以動用省黨部李主任的力量,先將人捉住,用車急送來陳倉,自己率人半道迎接。這個法子,比榮老闆的方法要簡捷許多。

    榮老闆聽說他可以在西安先動手,那自然是更好了,當即同意。林正木打發王本齋去督辦此事後,略帶點好奇地問榮老闆,這件事情有什麼玄奧?榮老闆笑笑,說自己去了趟孫府,沒見著孫嘯伯,卻另有驚人的發現。等所要抓捕的人送到了陳倉,自然會真相大白。林正木見他故作神秘,抑制住自己急迫的心情,不去追問,送客出門。

    他們走到縣黨部門外時,恰好碰見劉少校騎馬到達。林正木替他們介紹了一下,稍作寒暄後,榮老闆先行離去。劉少校望著他的背影,問林正木這位古玩商人摸到這裡來幹什麼?林正木笑笑,說他是來求助的。劉少校吃了一驚,說現在縣黨部炙手可熱啊!不但是西安的商人,就連自己這樣的情報處長也要來求援了。

    林正木不明白他的話意,兩人一起進了門。王本齋已經和西安省黨部李主任那邊聯繫好了,將手頭這件事托付給他,叮囑說林先生在這件事上捨得花本錢,請他務必辦妥。李主任心領神會,讓他放心,等著電話通知,屆時去城外接人就是了。

    他放下電話走出辦公室,瞧見劉少校臉色陰鬱地過來,正要問話。林正木指著他說劉少校也來求助。王本齋問出了什麼事情?劉少校說自己手下有一個女眼線,在豐鎮立功後為防意外特地將她隱藏起來,沒料到今天大早,發現她居然失蹤了,下落不明。這女人近期跟自己聯繫密切,知道不少情報網的內情,倘若被****逮住了,後患無窮。他不方便出面徹查這件事,要請王本齋費心。王本齋皺起眉頭,說這件事無頭無尾又沒有證據,查起來很難有結果的,只能試著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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