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皮皮事件簿:不敢想的大問題 第15章 永不消失的愛
    皮皮媽的樂觀、積極、熱情,就像一塊濃情的巧克力,給很多的癌症病友帶去了香甜的希望,讓他們重新擁有了面對疾病和生活的信心和勇氣。

    病友們叫皮皮媽的時候,從不叫「艾雲」,而是叫一個單字「雲」,這樣更親切。

    「雲,你快過來看看,我這個樂譜怎麼少了一行啊?」

    「雲,你說我這句話寫得對嗎?」

    「雲,我的病情該不該跟家裡人說呢?」

    「雲,小王的家屬聯繫不上,怎麼辦呢?」

    「雲,咱們春遊的地點選在植物園,你看好嗎?」

    ……

    皮皮媽在大家的召喚聲中,像「雲」一樣飄來飄去。誰需要她,她就面帶微笑飄到誰的面前。甚至有年老的人說她像「春姑娘」一樣善良可愛。皮皮媽羞怯地說,都好幾十歲的人了,哪裡還有春姑娘的模樣啊!嘴裡雖這麼說,可心裡卻跟吃了蜜似的——這是皮皮媽生病以來,過得最充實、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春天已經實實在在地來了。

    大地在揉眼睛,樹枝在伸懶腰,小草在做早操,一切都是嶄新的。康復中心的志願者們組織病友們週末去春遊踏青,被病痛壓抑了太久的心,需要在陽光下放飛起來!

    說到玩,肯定少不了歐皮皮。他比病友們還積極呢,提前兩天就開始準備吃的,喝的,相機,遮陽傘……儼然一副要進行草地狂歡的架勢!

    週末的早晨,兩輛大巴車載著七十多名病友向植物園進發了。車上的病友年齡最大的有八十歲,最小的還不到十歲。在歐皮皮的提議下,皮皮媽還邀請了萱萱和她的媽媽一起來參加活動。歐皮皮一上車就跑過去挨著萱萱坐下了。

    「你的帽子很漂亮啊!」歐皮皮看著萱萱頭上戴的一頂淡藍色的遮陽帽說。

    「真的嗎?嘻嘻,媽媽給我買的,」萱萱笑了,「皮皮哥,你們在學校很好玩吧?」

    「嗯!」歐皮皮點點頭,「你好好治病,一定很快就能回到學校裡上課的!」

    萱萱甜甜地笑了笑,然後一聲不響地看著車窗外不停地向後跑動的樹。過了好久,她突然說:

    「外面真好……我沒有生病的時候怎麼沒有覺得這麼好呢……」

    「我和你有一樣的感覺。我媽媽生病以前,我覺得每天的日子都很平淡無奇,沒什麼意思。可是現在我不那麼想了,哪怕是坐在家裡和媽媽聊聊天,也覺得很幸福呢!」

    「嗯,我有好長時間沒有回家了,療程結束的時候才可以回家住一小段時間,我也喜歡和媽媽待在一起。」說到這裡,萱萱回頭看了看媽媽,發現她正在後排和皮皮媽聊天呢。突然,萱萱降低了音量,沖歐皮皮彎了彎指尖。歐皮皮心領神會地把耳朵湊過去。

    「皮皮哥,我有個問題想問你,我不敢問我媽媽。」萱萱悄悄地說。

    「什麼問題?」歐皮皮也悄悄地說。

    「你說……我會死嗎?」

    「啊?」

    歐皮皮實在沒有想到,萱萱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有那麼幾秒鐘,歐皮皮是呆住的。

    「皮皮哥,其實我不怕死,我就怕到時候媽媽太傷心了。以前和我一個病房的燕子姐姐,她死的時候,我看見她的媽媽哭得暈過去了……」

    眼前的萱萱眨著亮亮的大眼睛,歐皮皮突然覺得鼻子有點發酸,天真的她,想到死的時候,居然最擔心的是媽媽。

    「萱萱,其實……每個人都會死,」歐皮皮在飛快地考慮怎麼和萱萱說下面的話,「你想啊,要是人生下來都不死的話,那最後地球豈不是要被壓扁啦?」

    「嘻嘻……嘻嘻……」萱萱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死,覺得很好笑。

    「你別笑啊,我說的是真的。」歐皮皮一本正經地說,「生長在地球上的每一樣有生命的東西,經歷了一個過程以後,都會死的,花、鳥、魚、蟲、人都是這樣的,這是自然的規律。再說了,死並不完全是壞事呢!」

    「不是壞事?」

    「嗯,比如花死了,花瓣會落在泥土裡,變成肥料,花的種子來年會長得更好呢!」

    「那人呢?」

    「人死了,只是離開他的身體而已,但他的一切都還會留在人們的心裡,就像獾一樣!」

    「獾?」

    「對,森林裡的獾,」歐皮皮開始講起爸爸給他講的那個故事,「它很老很老了,感覺自己就快離開這個世界了。它在睡覺前寫了一封信留給它的朋友們。睡著後,它夢見自己來到了一個黑暗的隧道,隧道的盡頭有明亮的光在吸引著它。原本年邁體衰的獾,必須拄著枴杖才能行走,沒想到,這會兒它的身子變輕了,不知不覺地飄了起來,朝著透露著光芒的隧道另一端飛去!它飛出了隧道,飛向光明的天際,愉悅地展開了它新的旅程……」

    「獾寫了一封信?寫的什麼呀?」

    「它就寫了一句話:親愛的朋友們,我到長隧道的另外一頭去了,再見!」

    「失去了獾,那他的那些朋友還會覺得快樂嗎?」

    「是啊,我最開始也和你想的一樣,不過後來我知道了,因為獾對它的朋友們非常地善良、友好。它教會了土撥鼠使用剪刀,土撥鼠成了村子裡最會剪東西的『巧鼠』;青蛙跟獾學會了溜冰,它還會花式表演;狐狸因為跟獾學習結領帶的方法,現在它變得很會臭美了……」歐皮皮說到這裡,還學著媽媽化妝的樣子,空手做著捏粉撲的樣子,在臉上左點點右點點的。

    「呵呵呵……」歐皮皮滑稽的樣子把萱萱逗笑了。

    「儘管獾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但是動物們說起它時,心裡都覺得特別溫暖,就好像獾還在身邊一樣!大家都想跟獾說聲謝謝……」

    「可是獾已經死了呀,它能聽到嗎?」

    「當然能。」

    「……」萱萱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平靜地看著窗外的天空。過了一會兒,她對歐皮皮說:「謝謝你!」

    就這樣,在這個春天的早晨,在大巴車上,兩個少年進行了一番關於生命的對話。

    歐皮皮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沒有讓萱萱得到安慰,不過他注意到,一下車,萱萱就緊緊拉住媽媽的手,一刻也沒有放開。

    植物園的春色比想像中還美,鵝黃色的迎春花像是等不及了似的一個個綻放在枝頭,蜿蜒的小路邊開滿了各色的野花;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大樹,像是剛剛睡醒了一個美覺,正梳理著亂髮,並把一個個嫩綠的「發卡」別在最顯眼的枝頭;林子裡有各種鳥兒的叫聲,清亮亮、脆生生,此起彼伏,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吵。

    空氣是純淨而透明的,能看見遠山上的樹木和角樓。一條潺潺的小溪水不知從哪裡流過來,也不知要流到哪裡去。有幾個孩子好奇地蹲在溪水邊,專心地守著,大概是等著魚兒游過來吧。

    歐皮皮和媽媽牽著手,漫步在小路上,偶爾遇見澆花的自來水噴頭在左右搖擺著灑水,人家都躲著走,歐皮皮卻和媽媽愣是往水霧裡沖,還大呼涼快!

    「雲!」歐皮皮突然大叫一聲。皮皮媽以為兒子對自己改了稱呼,一臉的不解,扭頭看過去,才發現歐皮皮正躺在一個斜坡的草地上,仰望著天空。一朵棉花糖似的白雲輕幽幽地在天空中飄動著。

    皮皮媽乾脆也躺下去,視線裡其他東西全都沒有了,只有無邊的天空和慵懶的白雲。

    「媽,你真像那朵雲。」歐皮皮說。

    「因為我的名字?」

    「不。」

    「因為我愛乾淨?」

    「不。」

    「那為什麼呢?」

    「因為它很愛天空。」

    「嗯?」

    皮皮媽還沒反應過來呢,歐皮皮又補了一句:

    「還有,這朵雲中間部分好寬,和你的腰一樣粗!」

    「你這個傢伙!」

    皮皮媽撲上去按住了歐皮皮的肩膀,兩個人哈哈大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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