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水滴 第1章 樹的生活 (1)
    發現之源

    廣闊的森林是一座發現的源泉,在這裡,我覓到一個又一個新發現,層出不窮。我很快意,在漫長而又艱辛的探索之旅中,我又開闢了一條新路。

    怨恨之心

    心無旁騖,潛下心,深呼吸,放鬆身體,待心情平靜後,你便會覺得心曠神怡。不過,當你逐漸從小我的內心世界掙脫出來,將自己的生命和森林裡的樹木融為一體時,你竟會情不自禁地對這裡的主人——樹木產生怨恨,甚至心癢難耐,恨不得去擾亂這裡的一切秩序。

    可是,當理性慢慢地回歸,憤怒漸漸消退之後,你會猛然發現,這裡的一切都是自然天成的,並不依靠任何人。這裡依靠的只是風力、水力、土地,還有陽光,這會讓你的心情更加的糟糕,更想去干預和大自然有關的事情,想要把森林的生活引領到人類的生活模式中。

    不!不要那樣想!在森林中,無論你朝哪個方向看,萬物都不是按照人類的規則存在的。可是,它們又明顯遵循著一種規律——一種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存在的規則。

    很明顯,在這個世界裡,除了人類的規則以外,其他的規則也是同時存在的。真想拿這兩類規則做一下比較,看一看它們之間的殊同。

    也許,我們人類的規則和「它們」之間的規則,主要的區別在於:它們是適者生存,而我們是利益為先——當然,我們還有一顆仁慈的心……

    農田的產生

    夜晚,靜靜地看著自己從母親的體內逐漸生長,母親如土地,我就是那株樹木。什麼是個體、什麼是個性?這樣的爭論依然在繼續:

    1)樹木應作為一個完整的生命而存在。

    2)先瞭解人的本質,然後在樹和人之間找到一個相持點,森林和人類就像處於戰爭相持階段的雙方,互有攻退。農田就是這場戰爭的產物。

    也許,我們研究的焦點應以森林為背景,並從中找到一些人類自身所特有的東西,比如:作為人類個體和單體生物之間的比較,森林到底是怎樣形成的?為什麼要成為公園呢?

    樹木的哭泣

    在研究森林的過程中,我漸漸地發現了新疑問:當森林過渡成公園時,我們真正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公園落成時,我們為已經消失的森林感到悲傷。可是,秋天一到,所有的樹木好像都在向我們哭訴著什麼。樹木給我們留下的不僅是它們的眼淚,更有為隨原生林的消失而逝去的幸福的傷悲。

    可是我們知道,就算樹木真的會流淚,那也是我們傳授的,為那些美好的、永遠消失的事物哭泣,只有從我們人類這兒才能學到。在春天,它們學會了,為期待那份美麗而歡呼雀躍。只是,樹木瞭解的只是事物的本身,只有人的心靈,才會去瞭解未知的事物。

    森林深處

    如果你只是想在森林邊緣稍作停留便返回,那沒什麼可留戀的。可是,只要你稍稍往森林深處走一點點,你就會不知不覺地繼續走向更深處。

    直覺告訴我,應該馬上離開這兒,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可是在前面不遠處,一株雲杉的樹枝正伸向清幽的小路,指向森林的深處。在那裡,透過樹木間的空隙,隱約可以看見一片金色的空地,一棵白樺樹正自在地享受著溫暖的陽光。

    我不由自主地向那個金色的世界靠近,這個迷人的景致太吸引我了!

    森林一直在召喚著你向它走近,不經意間你會覺得,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吸引你向前。有時,會有一個小小的枝頭,獨自在你的面前搖擺。很明顯,搖晃的樹枝證明,剛剛一定有人從你的前面走過。

    人類之所以深深地被這個古老的森林吸引,是因為森林是自然形成的,對於它的成長,我們未盡絲毫力量。但是每個人都非常清楚自己的勞動價值,做了多少,又欠了多少!

    林地邊緣

    森林的樹木在明媚的陽光下翩翩起舞,而森林正利用邊緣的樹木向外擴張著自己的領地。

    森林也會生長

    如果你要問:森林中什麼植物活得最好?當然是那些身形高大,能夠接受充足陽光的樹木。可是,在那些高大的樹木中,又有誰生活得最好呢?當屬生活在森林周邊的樹木了,它們的日子過得可愜意了。

    那裡的樹枝,在陽光的關愛下快樂地生長,哪怕是那些生長在陰暗位置的樹枝,也能獲得陽光的愛撫……

    那些高大的樹木啊,正沐浴著陽光,暢快地開花結果。正是依賴這些樹木的種子,森林才會漸漸地向外擴展,越來越開闊。

    森林之眼

    林地的邊緣,是森林和人類爭奪土地的最前線。

    在田地周邊,尤其是那些像耕田一樣平展的林間空地的邊緣,一直給我一種奇特的感覺——森林好像一直都有一種強烈願望,要跨越眼前的這片林間空地,與不遠處的森林會師,它執著地向前進攻。可是,一個不經意間的回眸,也正是因為這個回眸,一切都靜止了。在它們有明確目的的進攻中,我捕捉到了它們整裝待發的身影。

    不遠處的雪地上,柏樹的龐大家族,也停下了它們的腳步。以人的想法來描寫這快速生長的森林和以森林的角度來描寫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角度。人類擁有更加敏銳的視覺,的確可以發現許多新奇,並為自身所用的事物。但是如果是從森林的角度去看,一切都可以寫一個童話故事,因為那是自然天成的,這個童話可稱為《森林眼睛發現記》。

    森林正朝著陽光的方向生長,並隨著大地的運動而運動,它們是一個有機的生命體……

    生長在樹上的枝丫,正奮發圖強,筆直向上,力爭出人頭地,早獲陽光。不久,它們飽滿的種子就飄落下來,輕盈地掉在地上。多飽滿的種子,多筆直的樹幹啊!多詩意的畫卷啊!

    憂傷的臉

    不經意間,突然感覺在森林的深處,好像有一張憂鬱的臉正瞧著我。我仔細地搜尋著,終於發現,原來那是一個肉色的樹木斷面,並不是什麼臉。樹木被砍斷了,留下來的帶有眾多斑點的截面,構成了人臉的模樣。可是,那臉孔的表情為什麼那麼悲傷?遠遠地看去,這裡的一切好像都和「這個人」沒有一絲關係了,「他」只能懷著對未來生活的憧憬,望著遠方。

    我的心因為眼前的景像有些微微繃緊,我很想走到跟前看看,想知道這憂傷的面孔是怎麼形成的。可是,在不遠處的雪地上,出現了兩行清晰的腳印,我又開始了好奇,是什麼原因,又是什麼樣的目的,讓這個人,在隆冬時節來到這片密林。也許,這樣的情況在森林中經常發生。很快,隨著我慢慢走近,那張憂傷的臉龐消失了,我終於知道原因了。

    一棵參天巨樹被伐斷後,隨之又被白雪覆蓋,此時它的枝丫已經被修理乾淨,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躺在地上。這是一棵雲杉,正用它那好像人臉一樣的橫斷面,吸引著我前進。我帶著和那「憂傷的臉」一樣的表情,望著眼前已經倒在地上的雲杉。

    我終於懂得腳印是什麼意思了:有人在秋天的時候,就已經悄悄地把這顆巨樹砍斷了,想等到路上能滑雪橇時,就偷偷地在晚上把它運走。他來樹林應該就是為了確認樹是不是還在那兒倒著。檢查以後就回去了。這一點,只要看到腳印的人都能猜到。可是,這裡還有我,雪地上也有我的腳印啊!

    哀痛又漸漸地回到了我的心田,並不是因為那已經被毀掉的樹木,而是那張一直吸引我的憂傷的面孔,現在它已經消失了。相信不會有人瞭解,我走向它的腳印又是為了什麼!

    彎曲的樹木

    樹林中的樹木身形有很多是非常彎曲的,可是要追究其責任的話,還真的很難說清楚,問題是出在風呢,還是水呢?

    每到春暖花開,山岡間的激流穿過樹林,流向大河時,快速的水流很可能將扎根於大地的樺樹的根部沖彎,它們只能漸漸地向前傾著身子。可是到了夏天,急流流過的地方又會長出很多野花。而不斷在樹林中穿梭的風兒,也會把樺樹吹的向前彎腰。

    很難說清楚,到底是風的原因,還是水的原因。不過有一點是值得我們高興的,白樺樹是喜光植物,它們一直在奮力地向著陽光生長,它們的力量遠遠超過了風和水,雖然體態有點彎曲,可是它們依然奮力地向上生長著。

    雲 路

    當你來到山麓,山坡上有很多樹,你抬頭向上看那些樹,你會發現這些樹木彷彿巨人般頂天立地,高聳入雲。你會覺得,周邊的一切都匯聚到了這些樹木上。

    你甚至會覺得,沿著它的樹枝,一個接一個地向上攀爬著,一直爬到最高處,站在那裡,一隻腳結實地踩在樹枝上,另一隻腳則可以輕輕地踏在雲上,那應該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連理樹

    龐大的連理樹,在樹林中隨處可見。連理樹的樣子非常恐怖,就好像天庭將惡魔丟棄到了凡間,一路上磕磕絆絆,最後植入大地。從巨大的腹腔中,伸展出來的如腿一樣的四肢向外伸展著,越來越高,緊緊地抓著上面的東西,企圖把自己從土地中拉出來。

    我曾經找周邊的守林員咨詢過,隨處可見的連理樹,到底是怎麼形成的。一般情況下,你會看到一棵樹從地上長出來,等到它長到1俄尺高的時候,在一個非常細小的空隙裡,生長了另一棵松樹。

    也許你會想起家庭,好像真的能感受到夫妻之間甜蜜的情感。也許你會看到很多你熟悉的人,他們是那麼友善、和睦、快樂。可是,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一定要將事物和悲劇聯繫在一起呢?實際上,生活中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值得我們去歡喜,只是人們一直都在沉默著,好像有那麼一條規定不許說似的。

    巨型松樹

    在樹齡偏大一點的森林裡,隨處可見三百歲左右的巨型松樹,它們都被各種樹齡的樹木群環繞著。

    到了晚年,我非常珍惜被稱作「思想」的東西,其蘊藏的哲理正是樹林之所以環抱老樹的原委。

    三棵白樺樹

    三棵高大的白樺樹相互牽絆著,相互依靠著,一同走過無數個漫長的日日夜夜。可是現在,那三棵蒼老的白樺樹中靠著林邊的那棵老白樺樹,開始慢慢地向空地傾倒。就算它真的倒下了,它身上的枝丫也能夠托起它沉重的身體,讓它依然保持原來的姿勢。

    到了冬天,這棵倒下的白樺樹所形成的天然拱門的下面,就成了兔子們的天堂,它們跑啊、跳啊,在下面留下眾多雜亂的腳印……

    甚至到了第二年春天,樹木都開始吐出新綠之時,人們仍然沒有發現,這棵白樺樹已經枯死了。可是,一天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來,螺旋槳的聲音便傳到了我們的耳朵裡,飛機的影子快速地在返綠的公園上空掠過。

    就在這時,人們才發覺,好像有一棵樹,一棵高大的白樺樹,被黑暗吞噬了,它沒能活著走出來。此時,人們終於發現那棵白樺樹已經枯死了。

    老白樺

    時間給樹木留下的痕跡都清晰地顯示在樹幹上。看那棵老白樺,它的表皮好像被農具傷害過一樣,黑乎乎的表皮向外翻著,上面的白色樺樹皮也四分五裂,所有裂開的部分都長滿了深綠的苔衣。再往上看,表皮就好多了,白白淨淨的就像人的臉一樣。

    美妙的瞬間

    樹叢中到處都充滿了新綠的顏色,所有的枝條都在極盡所能的擴大領地,在樹叢和枝條之間,小雲杉樹正安靜地站在那兒。它們經常會閒話家常,它們的私語很好懂。

    嫩綠的葉子,在風中來回晃動著,好像告訴我們,現在它們正聚集所有的力量,展現自己的美麗。它們也許根本沒想過顧及將來,畢竟那是以後才會發生的事情。它們在乎的是現在,是身邊的每個瞬間,對於它們來說,瞬間比不朽的永恆更有價值。

    雖然小雲杉很看重這美麗的瞬間,可是它們還是很謙虛地將自己隱藏起來,更誇張的是,它們還不停地按照自己的理想不斷地改變自己的姿勢。永恆思想的必然性,正是因為它們依然站在那兒的事實得以不斷地證明。

    淺淡的枝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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