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那些事兒 第112章  掉進陷阱的狼 (2)
    吳欣璐見他給馬玉蘭披衣,愈發明白這是個圈套,他腦子素來好使,心裡頓時清明。張口道:「你先讓他們出去。」吳欣璐嘴硬了一下看李二娃鄙視地笑紋綻開,只好又解釋說:「這麼多人怎麼說?不要說隔牆有耳,這麼多人旁聽我是啥也不會說的。就這陣仗,明眼人都知道是咋回事兒。」說到這兒他不禁冷笑了著瞥了一眼屋裡屋外那些人,慢條斯理地說:「中午我被你們灌醉鎖進這屋時,她已經在屋裡。剛才,他們是踹門進來的,大家可以看那門上的門鼻子,那鎖大約還在上面鎖著吧?」他指點著那幾個大漢對李二娃說:「李主任,我現在正式向你報案:這幾個人設計陷害革命幹部!」

    李二娃一愣,看一眼為頭兒的手下,那漢子說:「不管我們踹門進來還是開門進來,這個女人就光溜溜的在你床上!」

    「我醉得一塌糊塗,我咋知道她怎麼會在我床上?肯定是你們勾結好的!」吳欣璐知道這時要不把自己撕扯出來,就一定會更被動。他指著地上自己的嘔吐物說:「我已經醉得啥都不知道了,這李主任可以作證!中午飯我們是一起吃的,和李主任一起喝醉的!我醉得連怎麼回來的都不知道,你們踹門我才醒來。醒來才發現成了這樣!」說著他坦然拿衣服一件件穿起來,穿好站起來指著那幾個大漢說:「陷害革命幹部該當何罪?!李主任,這是你的地盤,你看著辦!我現在就回去報警,你們等著!」他振振有詞地說著就往外走,李二娃本是個乘文革之亂胡打亂撞上來的土鱉,文化不高且不大懂官場那一套,被吳欣璐一番話說得反而有點怵了。於是滿臉堆下笑來攔著他說:「你看看、你看看,這是咋說嗎?吳領導給俄們公社送招工指標來是好事兒,怎麼搞成這個樣兒?」轉臉訓斥那幾個大漢:「快滾!看你們聽風就是雨,做啥嗎?!領導午個休叫你們攪合成啥樣了麼?!」幾個大漢訕訕退出,臨走還不忘又瞄了蹲在床頭後面抽泣的馬玉蘭幾眼。

    當門再次光的一聲關上時,李二娃呵斥馬玉蘭說:「穿上衣服出去,在這兒嚎啥?!」

    吳欣璐說:「我們還是去你辦公室吧,這裡的味道實在難聞。」

    李二娃和吳欣璐勾肩搭背地走了。屋裡,留下馬玉蘭一個人······

    達阪城的風剛消停了多半天,就又呼呼地吹起來。太陽,原本應該是明亮的,現在卻黯淡地躲進了看不見邊的雲層,本來藍盈盈的天灰暗下來,草甸的草一波波低伏搖曳,原本的翠綠遠遠看去彷彿變成灰藍,那些沙棗樹灰綠色的新葉莎啦啦的摩挲著枝條,遠處那些山巒灰撲撲地靜默著,黃昏提前來了。

    公社大院裡,看熱鬧的閒漢、心急如焚的知青、公社裡那些工作人員,在辦公室、招待所、大院四處嘰嘰喳喳圍攏了又散開,散開又聚集。知青們都焦急地議論著、談論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但他們更多關注的是五個指標會不會被帶走,回城的希望會不會落空,哪怕是幾百分之一的希望,哪怕這機會根本不會落在自己頭上。而看熱鬧的閒漢們更多議論著那對「狗男女」是誰?他們誰勾引了誰?那女娃子漂亮不漂亮?那男人可是很爽?最多的議論居然是猥褻笑容或憐憫搖頭後的一句:「狗日的佔大便宜咧!」

    沒有人關心馬玉蘭怎麼樣了,在大家眼裡,無論是知青還是閒漢還是其它人眼裡,她都是個不堪的人渣了。

    招待所,吵嚷聲、腳步聲遠去,馬玉蘭把門插好,趴在床上哭夠了,抓起枕巾擦乾眼淚,對自己說:「我不走,我不能就這樣被他們白白糟蹋了!」她咬牙切齒地一件件穿好衣服,心裡已經知道李二娃是絕對靠不住了。她仔細回憶剛才兩人的一字一句,盤算著如何在吳欣璐那裡挽回敗局逼他把自己招上去。她把那條沾著雞血和吳欣璐精液的床單撤下來,靈機一動疊好裝進自己挎包裡,又灑水掃地開了氣窗透氣。

    她要把今天的遭遇記錄下來,把事情經過一字字寫下來。她一個個拉開寫字檯抽屜想找紙筆,卻看見一串鑰匙,似乎是書櫃和寫字檯櫃子的。她一把把試過去,果然如此。寫字檯櫃子裡鎖著的全是酒,卻沒有片紙支筆。書櫃的櫃子裡塞著一套乾淨被褥,她掏出來換了,把吳欣璐尿濕的髒褥子撤下扔到了牆根。

    然後,她扯過一張舊報紙撕下一塊來,掏出鋼筆一個字一個字寫下:縣革委會、縣公安局:我是達阪城公社知識青年馬玉蘭,一九七八年五月三日,中午2點,在達阪城公社招待所,被來招工的幹部吳欣璐強姦。物證:帶有血跡、精斑的床單一條。人證:公社糾察隊四人、李二娃、尤武璐。求各位領導為我做主,法辦強姦犯吳欣璐!達阪城公社女知青馬玉蘭於一九七八年五月三日下午五點

    她淚眼婆娑看著這半張舊報紙,純藍墨水的顏色藍艷艷的,每個字都力透紙背,觸目驚心。她凝視半天,咬破手指在自己簽名上狠狠摁了下去。她把這張報紙和小雅那張條子放在一起折好。

    做完這些她坐在椅子上,允吸著咬破的手指發了會兒呆,收斂起悲傷,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她打了盆水洗乾淨臉又對著鏡子梳好了辮子,背著挎包就溜出房間。一出門就聽見身後有人咳嗽了聲,猛回頭卻是油葫蘆滿臉尷尬地站在窗下。她臉色煞白惡狠狠地盯著他低聲罵道:「你這個牲口,幫兇!現在你滿意了吧?是你把我鎖在這屋裡,又是你把他推進來和我鎖一起的!你也算個男人!一個讀過書的知青!」

    「我······其實我也不知道事情會搞成這樣,我本來想放你出去的,可是······」油葫蘆一臉愧疚不敢看她,他本想馬玉蘭就是個放蕩女人李二娃拿她送禮就送吧,因為李二娃也許了他五個指標有他一個,卻不知道那混蛋會安排了捉姦這場戲。畢竟同是知青兔死狐悲,他訥訥著不知怎麼解釋才好。

    馬玉蘭看他眼神閃爍神情愧疚越發聲色俱厲悲從中來,扯著他轉到房子背後罵道:「你說吧,現在鬧成這樣你讓我咋活?!你這個幫兇混蛋!我反正不想活了,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真的不知道會鬧成這樣的。李二娃說,只要幫他把姓吳的絆倒,就放我走。」油葫蘆說話的底氣顯然不足。

    「誰不想走?但你把我推火坑裡總不能就這樣看我笑話吧?你得幫我!」馬玉蘭哭得紅腫的眼睛又嘩啦啦流下眼淚,那梨花帶雨的模樣著實讓油葫蘆倍感不安,一跺腳一橫心說:「好!你要我咋樣幫你?」

    馬玉蘭悄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問他:「你看這樣行嗎?」

    油葫蘆像看見鬼一樣望著神色森然的她,彷彿不認識般地說:「你厲害。我看行。不過你不能賣了我。」心裡卻在暗歎:「真不知道她居然這麼有心思縝密,海水不可斗量啊。」

    馬玉蘭從牙縫裡擠出話說:「賣不賣你要看我事情辦得怎麼樣,我辦好了還有閒心賣你嗎?我要辦不成殺人的心都有,賣你還算個事兒?!」接著又伸出手冷冷道:「有錢嗎?借我十塊。」

    「你幹嘛?」油葫蘆戒備地問,馬玉蘭一撇嘴冷笑道:「買刀!」

    「你別、別呀······」

    「哼,你借不借?不借我現在就一嗓子喊出來再撞死在這兒!」馬玉蘭兩眼冒火一把揪住了油葫蘆的脖領子,油葫蘆嚇得一把摀住她嘴說:「借借,我借還不行嗎?!我送你!」說著幾個口袋亂摸,滿共搜出來五六元錢塞到馬玉蘭口袋裡,她這才放開手,掏出錢看了一眼說:「不夠。」

    「姑奶奶,我就這麼點錢了,真的!不騙你。」油葫蘆無奈地攤開手說,馬玉蘭鄙視地瞧他一眼,毫不客氣地伸手扯開他上衣扣子,從襯衫口袋裡掏出一張十元的鈔票蔑視地朝他啐了一口,把手裡幾張零錢扔回給他說:「少和我玩心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說著轉身揚長而去,把個油葫蘆楞在當地直眨巴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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