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撅著小胖屁屁拖著那個木頭制的彈藥箱一點點往外咕擁著,當彈藥箱後終於出現一個塞得下她的間隙時,她爬進去用肩膀頂著往前爬,而魯志飛和羅立在外面坐在地上使勁往外拖。當那一大箱書終於露出來時,小胖妞滿臉滿身灰土的樣子讓小夥伴們笑噴了。
那是滿滿一彈藥箱的小人書和畫報,她一頭扎進那箱書裡就再沒動彈,那隻貓就趴在她腿上睡了個舒舒服服的下午覺。
在一群人嘰嘰喳喳的說話聲中,她才抬起了小胖臉,只見一群大小不等的「魯志飛們」小樹林似的站著低頭看她,最高的那個問:「哪兒來的小胖妞?這臉咋跟小花貓一樣?」她天真無邪地笑了,說:「我是魯志飛的同學。你們是誰啊?」說著又換了一本小人書把頭埋進書堆裡了。那座活動小樹林啥時散的、去哪兒了她一點都沒聽見。
天色昏黑,魯媽媽進來打開燈說:「不看書了,丫頭,起來活動活動。一會兒就吃飯了。」
小胖妞一聽見吃飯倆字彈簧似的的就蹦起來了,說:「阿姨,我幫你擇菜!」
魯志飛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說:「就等你上桌了,還等你擇菜?」
小胖妞傻哈哈樂著,手裡還捧著一本書說:「那我就再看一分鐘,就一分鐘啊,阿姨?」
「這丫頭也真行,這書箱塞那麼裡面,不知道她怎麼找到又怎麼弄出來的。」魯媽媽笑著搖搖頭出去了。
那頓飯吃得什麼已經完全不重要了,有沒有一口一個肉丸的餃子也不重要了,只要的是小胖妞第一次看到那麼大一箱子書!而且全是小人書和畫報!自家雖然也有很多書,但全是字,沒有幾本小人書,更沒有畫報!吃飯時魯媽媽問她:「丫頭,你家在哪兒?讓哥哥姐姐送你回家好嗎?」
小胖妞頭搖得像撥浪鼓,可憐巴巴地說:「阿姨,我不回家可以嗎?我要在你家住一晚上。阿姨,求求你了,我家肯定沒人。」
「你是惦記我家的小人書吧?」魯志飛大大咧咧地笑道,引得全家人都笑了。魯志飛的爸爸奇怪的看著小胖妞:「還有這小丫頭?你們仨把全城都差點驚動了知道不?」
小胖妞無辜的看著腰板筆直、臉板得想門板一樣的吳爸爸,輕輕的問:「吳爸爸,我爸爸派人抓我了?我們很乖的,哪兒都沒去直接回家的啊。」
「你們把老師都急瘋了!要不是電話打到家裡你魯媽媽說你們在家,這會兒估計全城大搜了!」他頓了頓問:「你丟了不歸你爸爸抓,歸我抓!幾個小丫頭片子聽好了,還有你們幾個,」他用手裡的筷子指著那幾個大孩子一劃拉:「都給我聽好了,以後不許無組織無紀律!不許逃跑!不管去哪兒都必須打報告!再有這樣的事兒發生,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吳爸爸,你怎麼收拾我們啊?關看守所嗎?」小胖妞天真無邪的眼睛滴溜溜的看著吳爸爸。
「哼,我這兒沒有看守所。但是我可以把你們送去餵豬!」他虎著臉嚇唬道。
「嗨,餵豬不錯,昨兒我看見咱食堂的老母豬下了一窩小豬仔,可好玩兒了!」羅立一聽餵豬精神立馬來了:「小胖妞去餵豬最合適了,小豬一定會像她!」魯志飛一口飯全噴出來了,嚇得魯媽媽趕緊用手擋著菜碗。小胖妞喜笑顏開一直手高高舉著饃饃大聲道:「報告吳爸爸,我要去餵豬!」一大桌人全在狂笑,連吳爸爸也繃不住笑了。
吃飽喝足,小胖妞先和魯志飛跟羅立一起去食堂豬圈看了小豬仔,羨慕地看著小豬仔拱在豬媽媽懷裡吃奶,小嘴跟著吧嗒得咂咂有聲。羅立大笑:「不能讓你來餵豬,你一定會偷偷跟小豬仔搶奶吃!」
「我才不會呢!哼,你們小看人!」小胖妞氣呼呼地跑回去,又鑽到魯志飛她們的「女兒國」去看書了。
最瘋狂的時間到了,魯志飛的姐姐們做完了功課,湧入「女兒國」開始睡前運動。她們把靠牆那一摞被子都鋪在床上,然後在上面打倒立、翻跟頭,最驚奇的是她二姐的打車輪,她可以把身體扭得跟車輪一樣不停翻十幾個空心跟頭!看得小胖妞眼花繚亂、目瞪口呆啊,羨慕的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她大喊道:「魯志飛!你姐姐太厲害了!比『小孔雀』厲害一萬倍!明天我要告訴『小孔雀』,比她腰軟、比她玩兒的好看的人有的是!」
魯志飛的姐姐們樂了,一定要教小胖妞打車輪,小胖妞臉漲得通紅,她害怕哈哈~
魯志飛用衣袖擦了一把鼻涕說:「這有啥,一點也不難。你看我!」她跳上床呼地就打了一個車輪。姐姐們半是熱心半是惡作劇的把小胖妞連退帶拽的弄上床,又把她拖手拽腳抱腰地翻了個觔斗,其實就是和滾皮球差不多。最後大姐滿頭大汗地說:「不行,還是讓她從打倒立開始練。」
小胖妞被她們扯著後腿就給立在牆上了。然後,她們好像把她忘了
小胖妞歪頭看著她們倒水洗臉洗腳,看著她們去排隊上廁所,看著她們互相檢查作業,看著她們整理明天上學的書包
她開始雙手顫抖,那小胳膊漸漸撐不住胖乎乎的小身體,她想:「我要堅持,不難讓她們笑話我沒毅力。我是董存瑞,我是黃繼光,我是邱少雲」她的小臉掙得通紅,彷彿渾身的血液都倒在臉裡。
咕嚕!咚!她掉下來了,就像一堆肥肉就那麼從牆上摔到了床上然後滾到了地下,隨著「媽呀!」一聲慘叫,全屋的人立馬在她周邊圍成了一圈。等她睜開眼,在頭頂看見一圈黑壓壓的腦袋、緊張的大眼睛。她手舞足蹈地掙扎著坐起來,笑了:「嘻嘻,沒事兒。哪兒都沒壞。」
魯志飛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她的鼻子,她伸手一摸濕乎乎的,同時感覺出一股熱乎乎的東西正在從哪裡朝外冒。她把手拿到眼前一看:「媽呀,我要死了!」
大姐鄙視地說:「人家志願軍打仗渾身是血都不一定死呢,你才這麼一點血,哭啥?」
小胖妞想想也是啊,反正也不疼,流點就流點吧,反正血有的是。這麼一想她咧著的哭嘴頓時嘴角朝上——成笑臉了。
「還不睡覺?!吵什麼吵?!」吳爸爸嚴厲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所有的姐姐們都把手指放到了嘴上發出輕輕的噓聲,眼睛裡卻都是調皮的笑意。
不過大姐說是那麼說,還是踮著腳尖不知去哪裡找來一個軍用藥箱,熟練的從裡面拿出紗布棉條,比劃了一下,還是用棉條塞到了小胖妞鼻孔裡,一直塞到小胖妞感覺喘不過氣算完。
小胖妞和搗蛋朋友們的逃學經歷在第二天早上終於勝利結束,她們被吳爸爸押著上了吉普車,嚴肅的小戰士一聲不吭把她們送到教室門口,鄭重其事的交接給袁老師,然後啪的一個敬禮轉身離開。
小胖妞忐忑不安地看著袁老師,魯志飛和羅立則是一臉警惕,她們不知道「皮球」會拿她們咋辦。沒想到袁老師只是淡淡的說了句:「進去上課吧。」
魯志飛、羅立互相拍著手掌大喊了一聲:「烏拉!」小胖妞推著她們說:「快跑!」三個小搗蛋嬉笑著跑進教室了,袁老師在後面苦笑著搖頭。
自以為逃學勝利的小胖妞直到週末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回到家爸媽像兩座黑金剛樣做在飯桌兩邊的椅子上,黑著臉瞪她。不用說了,一頓胖揍在等她。
本周無過錯的哥哥看著這一幕有點莫名其妙,說:「媽,今晚咱家吃啥飯?」
「吃啥?氣都叫你們氣飽了!你是怎麼帶妹妹的?啊?她怎麼就跟你學會逃學了?啊?你說!」
「關我什麼事兒啊,啥都拿我說事兒。」哥哥嘟囔著走開。
到廚房看看,冰鍋冷灶,顯然是老爸老媽沒打算做飯,只好拿出了飯盒,想了想又拿出一飯盆,假裝沒事人似的走進去,把飯盆朝她手裡一塞,說:「走,跟我打飯去。」
小胖妞害怕的看著正襟危坐判官似的爸媽,小腳不敢挪動,哥哥擠在她和父母之間朝他擠眉弄眼的說:「快走,一會兒食堂沒好菜了。快走啊,不勞動者不得食!」
小胖妞像看見救星般看著哥哥,轉身就往外溜,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一聲大喝:「站住!誰叫你走了?!」
哥哥回頭看一眼黑包公樣的爸爸,又看一眼表情木然的媽媽,說:「我一個人拿不了啊。」小胖妞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他看著爸媽,但心裡知道這一回誰也幫不了這樸實倍受寵愛的小妹了。只好拿過她手裡的盆貼著他耳朵說:「一打你就大哭,跑!」
小胖妞還沒挨打淚花已經出來了,她看一眼救不了她的哥哥,主動走到爸爸身前,趴在他膝頭撅起屁股等著挨打。
很快,從她家窗戶裡傳出一片淒慘的哭喊聲並很快演變成生物汽笛聲。
爸爸的手舉在半空打不下去了......
很快,哥哥拉住了一個路過的阿姨衝進來,把小胖妞從爸爸腿上拉開來。眼淚汪汪的小胖妞聽著阿姨對爸爸的斥責心裡在偷笑:「哥哥的辦法真靈。」
但是,她還是眼淚嘩嘩的大聲哭喊著,120分貝的生物汽笛威力巨大。不一會兒,家裡已經擠進來好幾個叔叔阿姨。
從此,她知道,勝利與失敗是由大人說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