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剛進十月份,天還沒有太冷,房門敞開著,楊毅一進大門就聽見屋子裡吵吵鬧鬧的聲音。到屋一看,老爸正和季大叔在電視前打魂斗羅,完全沒感覺到她的存在。
楊毅悄悄走過去,猛地跳起掛在老爸肩膀上。
楊海國嚇得怪叫一聲,回頭看見一臉得意的女兒。
「回來啦丫頭。」季常福掃了楊毅一眼又盯著屏幕裡的小人兒,「四兒呢?」
「我班同學過生日請吃飯,季風喝多跟人打起來了,讓人打得鼻青臉腫,在家哭呢。」
「啊?」季常福大驚失色,丟下手柄往家跑,「這混小子……」
楊海國也不再玩了,起身跟出去的同時還不忘怪罪女兒:「你咋不幫他?」
楊毅笑得快內傷。
季風慶幸地發現客廳裡只有兩家老媽在看電視聊天,給她們介紹完於一,正想帶人回自己房間,咚咚的跑步聲響起,季常福像頭老牛一樣衝了進來。
壞了,季風咧嘴喊了一聲「爸」。
「你跟人打仗了!?」季常福一把撈起兒子的衣領,根本沒看見旁邊還有個外人在場。手一揚沒等揮下去就發現不對勁兒,季風光潔的小臉上,一雙無辜的眼睛正傻乎乎地瞪著他。「不是讓人揍了嗎?挺乾淨啊。」
「誰說我跟人打仗了?」季風不服氣地吼回去。回來晚已經很罪大惡極了,再加上打仗這一條,今天老爸不打死他才怪。
「怎樣?打壞沒有?」楊海國的聲音適時插進來,「咦?沒鼻青臉腫啊。別的地方呢?」
「什麼鼻青臉腫?我沒打仗啊……」季風覺得莫名其妙,想也知道這兩個老頭是聽了誰造的謠。「那死丫頭呢?」
「臭小子說誰死丫頭。」季常福好像也明白自己冤枉了兒子,拍拍頭教訓了一下他的口無遮攔後就放了手。
楊海國又好氣又好笑,轉身向傻坐在沙發上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兩個女人解釋:「小丫說四兒讓人打鼻青臉腫送回來了。」
孫少華輕笑一聲沒多言語。
叢麗榮咬牙切齒:「那死孩子現在撒謊跟嗑瓜子兒似的。」
於一笑瞇瞇地看著從門口一搖三晃走進來的人。
「大家好!」楊毅笑容可掬地擺著手。
「好個屁。」季風張嘴就罵,「你幹啥跟我爸說我跟人干仗了?我挨揍你得勁兒啊?」
「他們兩個在那屋打遊戲不緊不慢的,為了早日歡聚一堂嘛!誤會!誤會!」楊毅點頭哈腰地走過去推著人往季風房間走,「我們去寫作業了。」
「這丫頭一天……」季常福出了個大醜,哭笑不得地撓著後腦勺。
「哈哈哈……」楊毅倒在季風的床上大笑不止,老爸和季大叔簡直太配合了。
「你還笑,我差點兒讓我爸就地正法了。」季風擦著一頭冷汗。
「笨蛋!」楊毅踹了他一腳,「跟打仗比起來,回來晚就不算什麼了。」
季風一怔,隨即意識到經楊毅這麼一攪和,老爸果然沒有追究他晚歸的事。
「還不謝我!」女王一臉倨傲地邀功。
「我謝你個屎!不事先說一聲把我嚇夠嗆。」
「嘻嘻……告訴你還看什麼戲。」反正她也沒想讓他感激。要不是怕家法上太久影響她找於一聽故事,她才沒那麼好心幫他。
「鬼丫頭腦瓜還真快。」於一脫了校服坐到床上。
「靠!」楊毅嚇了一跳,伸腳踹他,「穿衣服!穿衣服!」
於一動也不動,笑看同樣裸著上身的季風道:「他不也沒穿衣服。」
「他沒穿褲子我都見過……」
「噗!」季風一口涼水噴了出來。
楊毅瞪他:「幹什麼……真噁心!」
「大姐你說話講究點兒行不?」季風邊咳邊討饒。
她哪裡不講究了?楊毅翻了個身,前後看了半天忽然說:「於一,你怎麼沒有紋身啊?」
「怕疼。再說學校哪能讓紋一身花裡胡哨的?」
「騙人!」楊毅扁扁嘴。於一看起來實在不像會怕疼或遵守校規校紀的人。
「不過說真的,」季風也湊過來,「那個叫大濤的,那身紋身真他媽漢子啊。」
「你也可以去紋!」於一說。
季風拉長了臉:「我爸見了不一把火給我燎平的……」
「好了!」楊毅收起笑,一骨碌坐起來,正經八百地對著於一,「下面是提問時間。」
「嗯。」於一點頭。
「你坐起來說。」楊毅拉他起來。
於一倚著床頭半躺半坐,「問吧問吧。兄弟你真可憐。」
「你才知道!她是一個磨人精。」季風坐在地上歎息。
楊毅不理他,眼神灼灼地盯著於一,盯得他直想閃。
「我先跟你說,有些話還是不能說。」他先打預防針,免得待會兒問到了再徊避,這丫頭肯定又撒潑。
「我知道。」楊毅很理解地點頭,「劉七是誰?雷管和韓高賴是誰?」
「你聽得可真清楚。」於一苦笑,這種問法根本就等於讓他把整個M城的黑社會勢力從頭到尾描述一遍。
「他們在M城各管一片兒?那你爸的地盤在哪?」
「我爸不是混子。」
「老崽子說能真正能在M城作主的只有你家老爺子。」
「你信他還是信我?」於一挑眉。
「信他!」楊毅想也不想地回答。
真夠誠實的。於一和季風相對無語。
「起碼以前是吧?現在收手了?」
「一直也不是!」於一被問得好狼狽,「你別瞎猜了,我都告訴你。現在M城的大頭基本上有三個,西城這邊的劉長河;東城有兩個,三百和車站那片兒是一個姓韓的朝鮮人管;其它地方雷家說了算,掌權的叫雷管,也就是老崽子的大哥。他們是名副其實的黑社會,干的都是見不得人的買賣。尤其是那個姓韓的,手特別黑,無法無天。」
「這麼猖狂,警察不管?」季風疑惑地問。
「是不敢管吧?」楊毅揚著張小臉,「怕被報復。」
「一部分原因。」於一抓過校服在裡面摸煙,季風連忙叫著「別別別哥」,一把奪下來,開玩笑,讓他爸聞著煙味兒不廢了他的。於一隻得作罷,恢復原來姿勢接著說:「那些白道上的頭頭腦腦,其實差不多都是像雷管劉長河這樣的人供著的。」
楊毅概括道:「兵匪一家!」
「那你爸呢?」季風想著當年跟於軍的數面之緣。「如果他不是黑道上的,憑什麼那些人都怕他?」
「其實關於我爸自己的事,他反倒沒跟我提過太多。我就知道他以前當兵打過仗,大概有些戰友在市裡省裡比較牛逼……」
「你怎麼不說你爸本身就很……厲害呢?」牛逼二字形容人家長輩似乎還是不太禮貌,楊毅伸了伸脖子,幾乎碰著嘴唇的兩個字硬是抹了回去。「我敢說把這些個什麼雷管劉長河還有那個朝鮮人都拉出來單挑,他們肯定都不是個兒。還有你爸那些手下,進去之前都是省油的燈啊?搞不好哪個還是現在這些老大的前輩呢。誰敢惹啊!」說多了。楊毅摀住嘴巴,可是已來不及。
於一眉毛一掀:「知道得挺清楚啊!」
「聽別人說的。」她語焉不詳地說。
這招騙季風還行,對於一行不通。但他並沒有不悅,反而笑嘻嘻地說:「丫頭你比我還有數啊!說出來交流一下。」
真的要說?不過既然季風他姐夫那樣的小警察都能知道的事,大概也沒什麼說不得的。楊毅歪著頭權衡一下,把聽到的有關於軍的事跡,說評書一樣全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