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眷浮生 第27章
    第20章

    該怎麼繼續,還怎麼繼續,秦捷說,休想。

    於夏晚不鬆手,他光著膀子,卻比她還溫熱,她太冷了。或許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她會痛悔,現在仍然眷戀這種溫熱的撫慰。

    又想停又想走的其實不止一個人。記掛著過去又牽涉著未來,究竟是得到之後失去,還是根本開始的時候就空著雙手?

    所以她想握住他。所以於夏晚輕輕吻在他後背光潔的皮膚上。

    秦捷不動,於夏晚不敢看他。她撫摸他,那具身體她很熟悉,她像多年以後重回故土的旅人,貪渴地逡巡所有去過的地方。於夏晚知道他正冷眼看著她的笨拙。她不再是躲在閣樓上跟秦浩親吻的女孩,也不再是大雪天裡安然躺在秦捷懷裡取暖的女人,所有美好的日子都哪去了?

    衣服一件件脫下,忸怩,然後固執。他不堪擾攘地揮揮手臂,讓她落進他懷裡。

    秦捷扳著她的下巴,狠狠看她:「別以為這樣我就……」

    於夏晚仰首吻住他的嘴,牽他的手覆在自己心臟上。不願意看不願意聽你就感覺吧。感覺不到你就想像吧。想像不出。於夏晚笑。那就隨便吧。

    沒有以往每次的憐惜,秦捷放肆地在於夏晚身體上馳騁,力量太澎湃,很痛,很真實。

    他俯下身子在她耳邊一聲一聲喊她的名字,聲音低低啞啞。

    於夏晚,於夏晚……

    第二天上班當然睡眼惺忪。於夏晚第N次打呵欠之後,小萬扔過來一盒梅子,於夏晚笑笑拿一顆放進嘴裡。小萬笑嘻嘻:「昨天他打電話來了,問你的事。」

    「哪個他?」梅子挺好吃,於夏晚又拿一顆。

    「裝蒜。還有哪個他?」小萬翻白眼。

    於夏晚哦一聲:「他啊。」

    「人家對你印象挺好的,怎麼樣,再處處?」小萬不死心,於夏晚苦笑著找理由:「內個……內個……好像不怎麼合適……」

    「哪不合適哪不合適?」

    於夏晚哼哼:「內個啥……他吃飯BIA嘰嘴……」

    小萬撕張紙抓成團隔桌子砸過來:「滾你的。」

    於夏晚想想,低聲說道:「小萬,我想請幾天假,你能不能幫我跟老闆說說?」

    「幹嘛?」

    「家裡有事,我要回去一趟。」

    「你自己請唄。」

    「我這不才來時間不長嘛,怕老闆不高興。」

    小萬奸笑:「那我幫你約時間,再見見面?」

    老闆很爽快地答應了,下個星期請一星期假。小萬也很爽快,約會時間就定在今天晚上。於夏晚有心不去吧,實在不好推辭,想了半天,臨下班的時候把臉上的一點薄妝全部洗掉,找根牛皮筋把頭髮紮成馬尾巴,穿著辦公室的布鞋一步三賴地到了約會地點。

    白面書生已經到了,看到於夏晚老遠就迎上去,笑容可掬地打招呼:「于小姐,來了啊。」

    於夏晚點頭:「來了。」

    「工作挺忙的哈。」

    「還好。」

    「我也才到不久。」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呵呵。」

    他笑起來牙很白。於夏晚嘿嘿笑著BS自己,跟他說著沒營養費唾沫的話。晚飯已經定好地方了,就在不遠的酒店裡。於夏晚知道這間飯店,很高檔的地方,價格很不便宜,估計這回白面先生要讓於夏晚充分體會自己的經濟實力。

    小白面挺懂禮貌的,進門落座點菜,樣樣透著紳士風度。於夏晚一路只是低頭悶吃,聽十句答半句,小白面說著說著也沒了勁,眼風散亂起來,絞盡腦汁調動清冷的氣氛。於夏晚心裡其實挺不落忍,白花了這麼多錢。她一直猶豫著,想怎麼才能兩全其美地讓小白面死心。這一想就想到了晚上九點多,小白面說完了所有能說的話,送於夏晚回去。

    步出酒店大門,霧茫茫的夜空被霓虹燈染成藍色,於夏晚想起不知什麼地方看到的一個詞,煙波藍。

    小白面站在於夏晚對面,有點尷尬的清清嗓子,於夏晚瞅那架勢不對想趕緊搶在他前面開口,身邊突然有人大喊一聲:「大嫂你好!」

    在秦捷家看到的那個小胖子手裡舉著電話一邊講一邊向於夏晚走一邊擺手哈腰打招呼,於夏晚眼角餘光注意到小白面臉更白了,被燈光一照藍茬茬的。假洋鬼胖子腿短走得還挺快,三兩步搗騰過來又是一聲大喊:「我沒認錯的啦,就是大嫂!」

    小白面不樂意了,輕聲喚道:「于小姐……」

    於夏晚想撓頭,衝著胖子笑:「瞎喊什麼,別瞎喊。」

    胖子嘰咕兩句廣東話然後收線,瞅瞅小白面,又笑看於夏晚:「晚上出來HAPPY?一起去吧,小弟難得有這個機會請客,大嫂一定要給個面子啦。」他說著裝模作樣東張西望:「秦哥呢?我秦哥呢?」

    小白面又喊:「于小姐。」這回聲音有點大。

    完了,他肯定以為自己腳踩兩條船拿他當猴耍呢。小萬要是知道了……於夏晚眨眨眼,對小白面笑笑:「別理他,他拿我尋開心呢。」說著轉向胖子:「我還有事,你自己玩吧。」

    胖子看白面的表情有點看出不對勁來,他伸伸脖子哦一聲,跟於夏晚拜拜。於夏晚走出兩步來胖子又喊住她,他指指手上的手機:「我秦哥他……」

    「他什麼?」於夏晚看看手機又看看胖子,臉色也跟著藍茬茬起來。

    「秦哥叫我跟你說一聲,就在這裡等著他,他馬上到。」

    小白面自己開車來的,晚上還要趕回昆山去,他狐疑狐疑復狐疑地看了於夏晚半天,頭也不回地鑽進自己車裡一溜煙走了。於夏晚當然不會等秦捷,她朝假洋鬼胖子揮揮手,兩隻手插在外套口袋裡,一步一步順著街往前走。

    上海於夏晚不太熟,總也知道現在這地方離外灘挺遠,秦捷就算趕過來也得費點時間。她不急,慢慢悠悠往地鐵站走。她或許曾經是個不知所措的女人,可就是這樣的女人,一旦做了點什麼決定以後,往往比一般人淡定超然。

    不時有人從後面超過,於夏晚下意識夾緊包。這是她最值錢的一樣東西,LV包包,秦捷送的禮物。不過轉念一想到新公司上班這麼長時間,就沒有一個人發現這只包,想來這種值錢玩藝背在她這個小職員身上,就算是真的也成了假的吧。如果有賊來打劫,那就把包裡所有的東西都給他,賊肯定不會想要一隻空包。這豈不就是傳說中的買櫝還珠?於夏晚一路走一路臆想,輕輕笑出了聲。

    經歷昨天一次自殺未遂,於夏晚再聽到剎車聲下意識地跳腳。秦捷把車停在快車道邊上,透過搖落的車窗看她:「上車。」

    才分開不到二十四個小時,於夏晚發現自己已經想念了他很久。

    她搖搖頭,指前面不遠的標牌:「我坐地鐵。」

    他不說話,伸手打開車門。

    於夏晚看著秦捷,突然向前跑,使勁跑。跑進地下通道的時候回頭看,秦捷的車還停在那裡,沒追。

    她不知怎麼地,垂頭喪氣地買票上車,下車後又坐兩站公交到住的地方。

    嚇一跳,秦捷的車就停在她家樓下,駕駛座車窗搖下來,看不清他的臉,只看見香煙的亮光,一明一暗。

    他還是那句話,「上車」。

    於夏晚知道不應該,她都快三十的女人了怎麼可能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可是道理歸道理,真想要跟他在一起,還能找不到安慰自己的原因?夜色太美,心太孤獨,秦捷太英俊。

    兩個人沒有太多的交談,一進秦捷的公寓就摟在了一起。

    他是一邊恨著一邊愛,她是一邊愛著一邊恨。

    凌晨好幾點於夏晚翻身,秦捷往她身邊湊湊。她低聲問:「剛才我往地鐵站跑你怎麼不追?不怕我再去撞車?」

    秦捷不理她,半天甕聲甕氣:「不等別人,我先撞死你。」

    小萬童鞋很生氣,小於童鞋很嚴重。

    一上午沒個笑模樣,臉比冬瓜還長,於夏晚時不時偷偷瞄兩眼,諂笑不止。還好戀愛中的女人心情都比較容易爽,吃過午飯主動過來拉話。

    「我說你也是的,問你吧都說沒男朋友,介紹對象吧你也去見面,現在好了,害我被我家老公狠K。」

    「哪是什麼男朋友,是誤會,誤會。」

    「誤不誤會的都來不及了,人家那麼好的條件又不是找不到對象,你沒戲了!」

    於夏晚趕緊掏出一包零食送過去,小萬不屑地撇撇嘴,然後全部收下。

    於夏晚跟著司機和搬運工到倉庫發了兩批鋁合金型材出去。她本來對這個材料型號啥的也不太懂,干一段時間下來總算略有小成。開完發票於夏晚看剩下的空白髮票不太多了,下個星期又要休假,盤算盤算還是決定明天到稅務局去一趟。小萬一手拿塊餅乾侉滋侉滋吃,一手敲鍵盤做憑證,她伸頭看看,嘻笑道:「明天睡個懶覺,遲點來。」

    公司裡勞動紀律不嚴,早上可以從家裡直接到稅務局去,拖拖弄弄地下午再來上班就行了。於夏晚沒事,正好拍拍馬屁:「要不,明天你去?」

    小萬搖頭:「稅務局櫃檯上都是老婦女,米帥哥,我才表去。」

    下班時候於夏晚交待好明天上午的工作,騎著自行車回家。慢車道上人滿為患,於夏晚水平菜不敢騎快,歪歪別別地在馬路牙子邊上往前挪。個子挺高,腳卻不敢踮地,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噌一聲就跳下來。別的水平沒長進,上車下車的水平那不是蓋的。

    半個多小時的路程,中間下來到菜場買把小菠菜,晚上攪面疙瘩吃。簡單填飽肚子沖把澡,打開電腦上了會兒網,十點鐘不到關燈上床。

    夜還很長很長。

    接連兩天的激情冷卻下來以後,接踵而來是淡淡的懊悔。裝著起訴書的牛皮紙袋還放在書桌上,被挖掘機連根翻起的小松樹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於夏晚不能理解自己面對秦捷時的心情,更想不明白秦捷是以怎樣的心情跟她在一起。

    租的這間房子臨街,那麼輕薄的窗簾擋不住光,一有汽車經過,就是一道由弱變強、然後由強變弱的光柱。來來回回,一輛接一輛。

    於夏晚閉起眼睛,拉起被子蒙住頭。

    這樣狹小逼仄的日子,還要繼續到什麼時候?

    手機突然響了。

    於夏晚全身一震,等了一會兒伸手抓過來,看看號碼,是秦捷。

    打開翻蓋放在耳邊,沒有人說話。

    這麼安靜的夜裡,耳朵貼在聽筒上,除了自己的呼吸,不知還想聽到些什麼。

    於夏晚張張口,又閉上。有幾根頭髮垂過來搔在臉上,她不敢拂。始終安靜著,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害怕他掛斷,兩隻手抓住電話,想著該說點什麼才好。

    「夏晚。」

    那邊先出聲,於夏晚喉間酸澀,她點了點頭,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夏晚。」

    是一種亟亟待逃的慾望,他沉默了下去,然後輕輕說,「別掛……」

    紛紛雜雜喧囂過後,這一刻的沉默顯得多麼昂貴。於夏晚點點頭,又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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