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有……一年多了吧。上回還是跟你去的,記不記得?我交了五千塊錢,統共去了三五次,現在卡都不知道扔哪兒去了。」
「可以補辦。哎呀於姐,你可是得拾掇拾掇自個兒了,我看那天來的帥哥年紀不大,再不注意注意,過兩年你們站在一起可就不像一對兒了。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就變豆腐渣,你別糊塗!」
於夏晚好笑地敲打沈元熙一下:「誰誰就一對兒?你腦子秀逗了吧。」
「還好意思瞞我!」沈元熙哇哇叫,「老孫都說遍了,人家帥哥管你叫夏晚,叫的可親啦。還說帥哥看見趙漢卿在你辦公室裡頭磨嘰臉都綠了,所以這陣子發配趙漢卿到西部去出差。」
她不說還好,一說於夏晚才發覺,原本整天在她身邊繞來繞去的趙漢卿真的有好幾天不見了。沈元熙走後,她立馬給趙漢卿打電話。關機。
無所是事地晃蕩一天,五點不到於夏晚就拎起包離開辦公室。停車場裡,她的小車旁站著秦捷。今天他沒穿西服和襯衫,而是換了T恤和牛仔褲,於夏晚離得老遠就停下腳步,盯著他。秦捷看見她,臉上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大步走過來接過於夏晚手中的包:「怎麼才出來?我等一個多小時了。」
於夏晚想奪回包,可不是秦捷的對手,只有看著他走到副駕駛座門邊,好整以暇地等她開門。
「你這算什麼?秦捷,我說過,不希望你打擾我的生活。」
「我餓了。」秦捷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於夏晚盯著他的眼睛,心裡格登一聲。
「你家公司破產了?連飯也吃不起?」她不肯讓步,可秦捷也是那麼地倔,他倚在車門上,始終微笑地看著她。下班時間已經到了,同事們陸陸續續走出來,為了不讓自孫琨處傳出的流言甚囂塵上,於夏晚咬著牙打開車門,看秦捷坐進了自己的車裡。
「咱們到哪兒去吃飯?」他興高采烈,於夏晚冷著臉發動車子:「我還有事,你去哪兒?我送你。」「我正好沒事,你要去哪兒?我陪你。」於夏晚看看他,點點頭,開車拐上大路。
一年多不去,依著記憶找到那間美容院,於夏晚轉頭看秦捷:「我要做美容,你是一起進去呢,還是自己先走?」
秦捷從褲袋裡摸出手機打起遊戲:「我就在車上等你。」
好吧,願等就等。於夏晚砰地關上車門走進美容院。還好,雖然卡丟了,人家還認賬,翻了半天以前的記錄,又給補辦了一張。小姐過來問今天要做什麼項目,於夏晚喝了口水:「哪個項目時間最長,我就做哪個。」
一整套做下來三個多小時,於夏晚在美容院的按摩椅上都睡著了。睜開眼一看鍾九點半,她心裡有點虛,趕緊出來。
美容院在鬧市區,進來的時候天還亮著,現在已經滿街都是霓虹燈,紅黃藍綠閃閃爍爍。於夏晚站在車邊看著按落的車窗裡頭放倒座椅睡熟的秦捷,有燈光照在他臉上,斑駁著,愈加顯得年輕稚氣。
現在一米八幾的大塊頭,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是個拖鼻涕的小男孩,比她矮了一頭,整天跟在屁股後頭叫夏晚姐、夏晚姐。他是什麼時候長這麼大的?原先彼此間親人般的情誼又是為了什麼變成現在的境地?每回她害怕哭泣想爸爸媽媽的時候,都是秦浩秦捷在身邊安慰她,沈阿姨去世的時候,也是她們三個摟在一起抱頭痛哭。可為什麼一切後來都變成了彼此傷害和彼此欺騙?讓她最最深愛最最依賴的那個人,給她的卻是最最難以磨滅的傷痕。
五年了。已經過去五年。為什麼回到我身邊的是秦捷,而不是你?
「夏晚姐。」
時光頓時停住,悲傷也難以壓抑。有兩滴晶瑩的淚水從於夏晚眼中滴落,順著臉頰滑下來,一路反射著霓虹燈光,燦爛、刺目。她看著坐直身體的秦捷,閉起眼睛。
「為什麼還不放過我,我已經……我已經失去一切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秦捷下車來,輕輕地把於夏晚摟進懷裡。
「夏晚,你並沒有失去一切,你還有我。還有我在你身邊。」
五年來,這是第一個真實的懷抱。煙味,剃鬚水的氣味,還有他的味道,都有著讓人眩惑的寧靜力量。可這個懷抱不是秦浩的,這個懷抱不屬於她。於夏晚往外推秦捷,他卻雙臂使力不讓她掙脫。
「夏晚,我並不是跟你開玩笑,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你。夏晚!給我一個機會,我做的不會比大哥差,我愛你,我會比他更愛你!」
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聽到英俊的、年紀比自己小的男人深情表白,是不是該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喜悅表情?於夏晚不知道,如果眼前換成其他任何一個年輕男人,她說不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覺得全身發冷。
可是秦捷臉上沒有絲毫戲謔的痕跡,他誠摯得讓於夏晚害怕。做的不會比大哥差?可是秦捷,你知道你的大哥對我做過些什麼?你知道像她於夏晚這樣的人聽到愛字會是什麼反應?
於夏晚推不動他,隔著薄薄的棉質T恤,他胸膛上的肌肉又硬又結實,曾經也有一個這樣的胸膛,她躺過、靠過、抱過,最後恨過。
「真不愧是有錢人,慈善事業做的好。看我年紀大了沒人要也不要用這種方法安慰我好不好?秦捷,拿老人家尋開心是會遭報應的。」
「夏晚。」
「如果你不能自覺地離我遠一點,那我寧願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夏晚姐。」
他沒再說什麼,也不放手。路邊行人都看著這對緊緊在車門邊擁抱的人,於夏晚有點惱羞成怒,她用力踩了秦捷一腳:「放手!」秦捷一聲不吭,雙臂收緊,更是低下頭埋首在她的發間。他粗重的呼吸吹拂著。
「夏晚,我想你了。五年時間,我沒有一天不想你。」
可是我沒有一天不想忘記你們。於夏晚使勁蹬他,他只是越來越用力地抱緊她。她在他懷裡漸漸覺得不能呼吸。
「秦捷,你瘋了!再不放手我喊人了啊!」
「抱抱我,夏晚。」他聲音有些沙啞,在於夏晚的耳邊輕響,「我想媽媽的時候,沒有人擁抱我。」
熱流衝進於夏晚眼中。他不過還是個寂寞的大孩子!秦捷從小就膽小,沈阿姨去世後的相當長時間裡,晚上都是夏晚陪著他一起睡覺,她把小小的他摟在懷裡,在他耳邊一遍一遍地唱兒歌、講故事。
五年前發生那些事情的時候,秦捷大學還沒有畢業,於夏晚永遠也忘不了她離開秦家的那天夜裡,秦捷蒼白著臉站在客廳門口看著她的眼神。
她慢慢停止掙扎,可也沒有勇氣真的抬起手來擁抱他。
「都二十六歲的人了,像什麼樣子!」於夏晚盡量用輕鬆的語氣斥責秦捷,她握起拳頭在他身上敲了兩下:「你想謀殺啊,我快喘不上氣了!」
秦捷慢慢鬆開手,沒敢和她對視,低著頭又鑽進了車裡。於夏晚拉拉衣服,也繞過去上了車。他手裡攥著手機,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腿上敲著。於夏晚發動汽車,苦笑著搖搖頭,到底她還是不像自己想像中那麼狠心。
「我餓了,去找點東西吃。你呢?」秦捷哼了一聲:「我早餓過了。」於夏晚不理他的抱怨,開車駛上大路。
還是那間雲頂。於夏晚自然是亙古不變的鐵板牛柳飯,秦捷點了份意粉,端上來的時候他只嘗了一口就扔開了叉子:「這蕃茄醬什麼味兒?怎麼這麼酸?」
「蕃茄醬可不就是酸的?」於夏晚一口飯沒吃到嘴,他長手一伸把鐵板連下面墊的木盤一起拉了過去:「我們換換,你這個好吃。」
「哎哎!」秦捷可能是餓壞了,舀起飯來就往嘴裡塞。於夏晚手上握著他硬塞進來的叉子:「你惡不噁心?我就不嫌你髒?」他吃得顧不上說話,於夏晚往意粉裡狠狠叉兩下:「至於嗎?三十塊錢一份的飯就把你吃成這樣?你也太給新宇集團丟臉了吧!」
於夏晚不喜歡吃意粉,隨便扒拉兩口便扔下了叉子。轉頭看窗外,她突然有點想問問秦捷,他所說的沉沒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意思?
吃完飯自然還得當車伕送少爺回府。秦捷在車上沒事幹,翻出於夏晚放在車的幾張CD選了一張****CD機裡。這是她很久沒有聽的一盤FAITHHILL的專輯,第二首歌就是大名鼎鼎的THEREYOU』LLBE。狹小車廂裡,除了他和她的呼吸,就只有清越的歌聲在迴響。
Ikeepapartofyouwithme,andeverywhereIamthereyou』llbe.
一遍唱完,秦捷按返回鍵又聽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