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會來 第73章  (1)
    第66章(1)

    黑夜裡,沒有光。

    牧巖站在落地窗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打火機。跳躍的火苗照亮他完美的臉部輪廓,將滿腹的心事映得愈發明顯。

    良久之後,他扒了扒頭髮回房躺下,藉著淡淡的月光,望著壁頂不說話。

    身側的嬌人動了動,輕輕趴在他胸口上,貓兒般往他懷裡蹭了蹭。緊繃的線條緩和下來,牧巖抽回枕在腦下的左手搭在她纖細的肩膀上,默不作聲。

    安以若的眼睛濕了,摸索著握緊牧巖的右手,下一刻,已被他反握住。

    一隻大手握著一隻小手,交握著一份外人不得而知的沉重。

    寂靜的夜,伴著無聲的沉默,兩個人,兩顆心,堅定地繫在一起,似是無人,無力,能夠分開。

    從那一夜起,被鮮血洗禮的歲月就此拉開序幕。當一切歸位,他們才恍然驚醒,原來,人生是一場沒有規則的遊戲,生與死,都在剎那之間。

    夜,再漫長,也會過去。

    生活,還得繼續。

    世界被打亂了節奏,安以若到底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捲進這一場風波之中。她不再拒絕任何應酬,不著痕跡地增加與韓宇庭相處的時間,謹慎地與他拉近距離,讓牧巖有更多的機會約盛夏見面,從側面獲取某些他想要的消息。他們各自忙碌,連見面的時間都沒有。然而沒人發現,安以若身邊已被悄無聲息地安排了警衛,負責二十四小時保護她的安全。

    轟亂的世界表面上維持著無波無瀾的狀態,唯有局中人緊繃著的心弦絲毫不敢鬆懈。

    緊張持續了半個月,安以若有些沉不住氣,晚上見面的時候她問牧巖:「他拿了金鑰匙為什麼不動手?我該怎麼辦?」

    牧巖摸摸她的頭髮,「你別急。我弄丟了金鑰匙是眾所皆知的事,他不會傻得這麼快就動手去銀行開保險箱,他也會怕。」

    「可是他一天不開保險箱我們就證明不了他的身份。」

    「國內所有銀行都查不到他開辦的保險箱業務,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在法國辦理的。」否則顧夜不會在去年出事後逃去了那裡,牧巖覺得巴黎或許是他的另一處根據地。

    法國?安以若恍然大悟,望著牧巖,她一字一字地說:「他想帶我走。」

    為她布菜的手僵了一瞬。牧巖抬眼,深沉的目光定格在安以若的臉上,「他和你說了什麼?」

    「他早就提過這個月讓我和盛夏去巴黎看時裝展,我當時答應了的,後來出了這些事我就和他建議換別的設計師去。」回想韓宇庭當時驟變的神色,安以若愈發可以確定他是想帶她走。

    牧巖沉默,伸出手握住她的,不容反駁地說:「不能去。」

    不去?如果她不去,他會不會像上次那樣綁了她?安以若默然,覺得此時好被動。

    「以若!」半晌沒有聽到她的回應,牧巖沉聲,他要她肯定的回答。

    「好。」靠進他懷裡,她輕聲允諾。

    事情的發展開始一步步偏離軌道。韓宇庭始終沒有要出國的打算,像是要把金鑰匙爛在手裡。沉穩如牧巖也開始變得急躁起來,所以當接到千里之外的那通電話時,他明知是圈套,明知是調虎離山之計,依然決定要走。只不過臨行前,他覺得有必要把戲份做足。

    然而,見到安以若的瞬間,他心底莫名湧起的不安,忽然不想按計劃繼續下去。萬語千言哽在喉間,他好半天說不出話。

    安以若正要陪韓宇庭去見客戶,見他旁若無人地握住她的手不放,不解地問:「怎麼了,有事嗎?」

    牧巖收攏手臂,將她擁進懷裡,緊緊抱住。

    在牧巖抱住安以若的瞬間,韓宇庭微微別過臉,眸色驟然變深。

    「牧巖……」她低低抗議,不解他為何會有如此反常的舉動。

    迅速平復了情緒,牧巖鬆開她,笑了,「馬上要去機場,過來看看你。」

    機場?這個時候他要離開A城?

    安以若訝然,「要去哪兒?」

    「雲南。」

    「雲南?」

    定睛看著她,眸底滑過複雜,牧巖沉聲道出原因,「蕭然的墓被人無端炸毀,我要過去看看。」

    安以若抬眸時望進牧巖眼底,那一閃而逝像是暗示的光芒讓她下意識地微微蹙眉。怔了怔,似是領會到什麼,安以若在驚愕中回神,「你說你要去雲南是因為她的墓被人炸了?」似有若無地提高了音量,彷彿不可置信。

    牧巖點頭,淡聲解釋,「最近幾宗案子太詭異了,現在還把販毒案中的重要證物和蕭然牽扯進來,我想這一切或許是有關聯的。你知道案子一直沒進展,所以我想……」

    「換別人去。」安以若冷冷地打斷他,異常尖銳的語氣令韓宇庭都忍不住轉過頭來。

    四目交凝,牧巖漸漸擰緊了眉頭,似是被磨光了耐心,語氣堅決地道:「案情我最瞭解,必須我親自去。」

    「我說換別人去。」安以若抽回手,一字一句地說,「你的傷還沒好,所以換別人去。我不希望你為了她離開我身邊。所以,換別人去。」

    「以若。」牧巖強硬地重新握住她手腕,似是顧慮到有別人在場,斂下眼沉聲說,「過來我跟你說。」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安以若猛然甩開他的手,「你只要告訴我是非去不可,還是留下來。」

    望著她倔強的臉,牧巖不知還能說什麼。經過幾秒鐘的沉默,他收回目光,再沒勇氣多看她一眼,只一眼,他就會改變主意。於是,他用行動告訴她他的選擇。

    在他轉身的瞬間,安以若的腦海裡像過電影一樣滑過某些片段,蕭然瘋狂的愛,何書慧的一往情深,盛夏刻意的破壞和針對,一幕一幕,絞痛了她的心。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她聽見自己蒼涼的聲音,「牧巖,你要是去了,就別再回頭找我。」戲份中摻雜著外人不得知的擔憂與恐懼。安以若哭了,淒涼傷心的淚一滴滴落下來,語音哽咽。

    牧巖停下腳步,僵在原地,許久許久,久到連韓宇庭都以為他改變了主意。可他卻只是留給她一句「等我回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他們的視線。

    那個瞬間,韓宇庭的臉色微微變了。他看著安以若默然地站在原地,眼淚流得一臉都是,順著下巴落在手背上,終究沒有說話。

    臨上飛機前,牧巖打來電話,安以若握著手機,只是沉默。

    電話就這樣接通著,始終無聲,直到掛斷。

    此時的他們已經清楚地意識到,接下來的路需要一個人走。他們無聲地囑咐對方,平安,平安。

    牧巖走後,安以若的消沉被韓宇庭不動聲色地收進眼底。他站在落地窗前沉思,目光透過層層街景不知落在何處,唯有眼底的疑慮,愈來愈深。

    五天後,大勵衝到「風行」,帶來牧巖失蹤的消息,「頭兒去蕭然墓地的時候被伏擊,下落不明。」雲南那邊打來電話,說是根據周圍樹幹上的子彈判斷,牧巖失蹤前與人進行過激烈的槍戰,生還的可能性極小。

    安以若怔了幾秒,隨後臉色霎時變白,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右手死死抵在胸口,覺得有千萬根針直刺向心臟,瞬間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看著她頓時失去血色的臉,大勵欲言又止,安慰的話到底硬生生地哽在喉裡,只是握緊了拳頭,靜立在她身邊。

    當天夜裡,安以若發起低燒,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有些神智不清。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牧巖失蹤的第三天。

    韓宇庭來看她。她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怔怔地望著天花板,一言不發,像個布偶一樣失去了原本的光采。

    望著她絕望而空洞的眼神,韓宇庭終於有了決定,開口時聲音淡得毫無溫度,「後天就是時裝周了,我讓秘書訂機票我們明天過去。」見她終於肯轉過頭來看著他,狀似關心地輕責道,「別和我說你要去雲南,要知道你根本幫不上他任何忙。」

    他終於肯走了嗎?看來確實是非要帶上她不可。安以若默然,悠悠閉上眼睛,將深心處翻湧的情緒封存起來。已經這樣了,她再無所畏懼。

    以為她在拒絕,眸光閃了閃,韓宇庭急切地說:「他是你男朋友,除了瞭解還應該對他有信心。身為警察,他有能力保護自己,你在這兒著急根本於事無補,還不如照顧好自己等他回來。」

    病房裡有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可依然掩蓋不了他身上特有的氣息,淡淡的,似有若無的青草香,那麼陌生,又有些熟悉。安以若翻了個身背對他,睜開眼望著大理石地面,覺得大家都是天生的演員。

    一切好像還在計劃之中,一切,似乎已經脫離了控制。

    眼前的路只剩一條,除了朝前走,安以若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夜幕降臨之時,安以若去了牧巖的公寓,在為他整理房間時,無意中發現書桌的抽屜裡放著一本筆記本。她翻開,看到上面寫著一行字,「不知不覺,不可或缺。請等我。」落款時間是去年的五月,她被顧夜綁架之後的那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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