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停好車,牧巖摸出手機回撥給古勵。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通,古勵急切地問:「怎麼回事,頭兒?整得我莫名其妙。」
之前在車上接的電話當然不是安以若打來的,她還在昏睡著呢。莫名地,牧巖就是想試探下韓宇庭,所以當看到來電顯示是大勵的時候,他才格外溫柔親暱地說出那些話,而韓宇庭微變的神色令他越發不解。
或許是受職業影響,牧巖向來敏感,他能在那道目光中感覺出韓宇庭對安以若的不同。那種無可奈何,那種眷戀不捨,絕對不該由一個初次見面的人眼裡傳遞出來,即便是一見鍾情,也不可能如此深刻。
他開始隱隱不安,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快速按下情緒,開口時嗓音出奇地平靜,「沒什麼。找我有事?」
「嫂子怎麼樣,沒傷著哪兒吧?」古勵已經從消防支隊那邊得知安以若被困電梯的事,所以才打電話來問一下情況。
「崴了腳。」牧巖有心事,開始惜字如金。
「沒事就好。那你照顧嫂子吧。」深知牧巖的脾氣,大勵未覺有異,正要掛電話又被叫住,聽完他的交代,嚴肅地說,「我知道了,盡快給你結果。」
回到病房的時候安以若還沒醒。藉著投射進來的月光,牧巖靜靜凝視著她的睡顏,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了吻她的側臉。
「一點兒也不讓我省心。」柔聲曼語的輕責透著外人不得知的寵溺,牧巖移坐到床邊,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小心地將可人兒摟進懷裡,「好好的週末還嚇我一跳。」
「嗯……」似是聽到他的抱怨,昏睡的可人兒輕輕囈語了聲,小臉自然而然地往他胸口處蹭了蹭。
牧巖輕笑,摟著她倚靠在床邊,閉上眼睛若有所思。
清晨,安以若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醒過來,當發現是躺在病床上,才想起被困電梯的事,偏頭看到牧巖的俊顏,微笑著用臉去蹭他的下巴,像只小狗。
牧巖皺眉,伸手按住她不安分的腦袋,慵懶沙啞的聲音特別迷人,「睡醒了就不老實。」
「牧巖……」安以若往他身邊湊了湊,抱住他的窄腰,「醒了就看見你真好。」不知不覺間,她已是如此依戀於他。
牧巖彎唇,摸著她的頭髮說道:「那就早點兒嫁給我,保證每天睜開眼就能看到我。」有了那麼親密的關係後,牧巖提出結婚的申請,被安大小姐以還沒談夠戀愛為由駁回,令他產生深深的挫敗感,所以一有機會就念叨她。
任由她掐了自己一把,牧巖吻了吻她,關心地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疼不疼?」
安以若甜甜一笑,握住他的手捨不得鬆開,「除了有點兒冷,哪裡都好。」
眉頭漸漸舒展,牧巖笑了,手臂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伸過去將她攬進懷裡暖著,「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嗯。」她滿足地應了一聲,隔著襯衫親了一下他的胸口,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
做過全面的檢查,確定除了崴到腳之外再沒有什麼問題,牧巖才給安以若辦了出院手續,然後送她回家。
開門的時候安媽媽見女兒被牧巖抱回來,嚇壞了,「這是怎麼了?病了嗎?」
「您別擔心,阿姨,她只是崴了腳走路不方便。」牧巖禮貌地微笑,探身向客廳裡坐著的安父打招呼,「安叔叔,我送以若回來。」
安父點頭,看向安以若的目光有著些許責備之意,「怎麼搞的,你就不能安分點兒?」
「不能怪我。」安以若癟嘴,「電梯壞了又不是我搗的亂。」
牧巖見她可憐巴巴地向他求助,才知道原來安大小姐還挺怕未來岳父的,於是說道:「昨天銀科大廈的電梯出了故障,她被困在裡面,摔倒時崴到了腳。」
聽完牧巖的解釋,安父的臉色才緩和過來,歎了口氣說道:「也就牧巖管得了你。」
與安媽媽對望一眼,又低頭看了看嘟著嘴的安以若,牧巖笑了,笑容異常溫柔。
將安以若抱進臥室,放到床上安置好了,輕刮了下她的鼻子,牧巖說:「好好躺著,我出去和安叔叔說話。」
「不理他,陪我。」安以若耍賴。
「聽話。」牧巖笑,有點兒曖昧的那種,俯在她耳邊悄聲說,「我得去把岳父哄樂呵了,到時候不怕你不肯嫁給我。」
「我不接受包辦婚姻。」她反駁,見他俯身為她拉薄被,正想往他脖子上咬下去,忽見老媽站在門邊,臉騰地紅了,「媽媽,你怎麼偷看人家?」
安媽媽笑得慈愛,親切地看了牧巖一眼,「牧巖啊,這下你知道這丫頭有多不講理了吧。」
微抿著唇,牧巖但笑不語。
所謂盛情難卻,牧巖被安家二老留下吃晚飯。正坐在客廳裡陪老爺子下棋,突然聽見安以若的房間傳來撲通一聲響。
安父皺著眉抬起頭,牧巖倏地站起身,疾步走進她的房間,卻見她呈大字狀狼狽地趴在地板上。
「還嫌傷得不夠重?」瞪著她不雅的姿勢,牧巖沉聲道,「讓你老實躺會兒怎麼就不聽呢,又要幹什麼?」
安以若灰頭土臉地坐在地板上,委屈得像個小媳婦,「人家睡不著嘛,想起來去客廳看看你們在幹什麼。」誰知道才單腳跳了一步就被自己絆倒了,真是丟人。
牧巖歎氣,彎身將她抱起來,嘴裡開始數落,「前晚開飛車的事還沒和你算賬,現在又接二連三地闖禍,是不是想寫檢查?」
「什麼嘛,我才沒有。」提到前晚自然想到由於她的主動引發的激情事件,安以若臉頰緋紅,低著頭抗議,「又不是你手下,我才不寫。」
「還敢強嘴。」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算是懲罰,牧巖板著臉訓她,「說過你多少遍開車慢點兒,全當耳旁風,讓你躺會兒也能摔跤,有時候真懷疑你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這個男人啊,表達關心的方法似乎就是用比平時嚴厲的口氣訓她,真是可愛極了,安以若就喜歡看他冷著臉的樣子,簡直迷死人。
摔跤導致的懊惱煙消雲散,她笑得燦爛,「爸媽養大的唄。」伸手撫平他糾結的濃眉,調皮地說,「訓完了沒有啊,牧大隊長?要是訓完了就抱我出去坐會兒唄,我要看電視。」
雙手抱在胸前,他說:「不是很能蹦嗎?剛好表演單腳跳,用得著我抱?」
「抱我——」半嘟著粉唇朝他伸出胳膊,安以若拉長了音調撒嬌。
向來對她的撒嬌沒有招架之力,牧巖的俊顏上浮起溫柔的淺笑,無奈地說:「這麼大了還撒嬌,不怕會被人笑……」話語間已俯身將她攔腰抱起,轉身出去放在舒適的沙發裡,又體貼地遞上遙控器。動作熟練,一氣呵成,竟像是做慣了的。
「牧巖啊,以後可不能這麼慣著她。」看著素來獨立的女兒在牧巖面前像個孩子,安父的嘴角噙著笑意。
「爸爸,我不是您親生的吧?」安以若打斷父親的牢騷,對他胳膊肘向外拐的行徑表示不滿。
見父女倆為他「反目」,牧巖寵愛地揉揉她的長髮,「本來就傻乎乎的,這下摔得更笨了,又開始習慣性胡說八道了。」
見安以若朝牧巖瞪眼睛,而某人又溫柔地瞪回去,安父哈哈笑了,笑聲爽朗而愉悅。他覺得這樣時而嚴厲時而風趣的牧巖,才是能承載女兒幸福的男人。
接下來的幾天牧巖自然而然地成了安以若的專屬司機,負責接送她上下班,曾有兩次碰巧遇上韓宇庭,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牧巖心中的疑團一點點擴大,但沒有表現在臉上。
安以若腳好的時候風行新一季時裝發佈會正好召開。她以設計師和主秀的雙重身份亮相,驚艷全場。高聳的髮髻彌補了她非專業模特的身高遺憾,質地柔軟的綢緞禮服更襯得她嬌俏嫵媚,玲瓏的曲線、從容的步伐、得體的肢體語言,將服裝的特點展現得淋漓盡致。
發佈會空前成功,現場訂單數額創歷史新高。韓宇庭站在台下,看著她傲然立於偌大的T台中央,笑容自信而粲然,眸光不自覺地轉成深沉的複雜。
一切似乎都在他掌握之中,唯獨自己的心,無論如何不受控制。
感受到全場投來的目光,韓宇庭斂下眼,接過秘書手中的花束,抬步走上台,將綴著滿天星的藍色妖姬遞到安以若手中,當眾宣佈:「鑒於『意』系列取得的成績,公司決定為安以若小姐申請商標註冊。」
簡單的話語,將其時還位於新人之列的安以若捧至時尚的前沿。多少人為之奮鬥一輩子都無法得償的心願,她似在一夜之間全部擁有。
全場嘩然,響起如雷般的掌聲。
安以若側身望著韓宇庭挺拔的身影,心裡除了空蕩之感,再無其他。
擁有自己的品牌是所有設計師夢寐以求的,然而在成功觸手可及之時,她卻感覺那麼不真實,似是下一刻就會跌至谷底,粉身碎骨。
接下來的慶功宴上安以若推托不過喝了點兒酒,感覺到腳步有些虛浮,她借口去洗手間,保留最後一絲清醒給牧巖打電話,卻在走廊裡碰上了韓宇庭。
「還好嗎?」低沉的聲音出奇地溫柔,韓宇庭見她腳下踉蹌伸手欲扶,卻被她輕巧地避開。
「謝謝韓總的關心,還好。」安以若禮貌地笑笑,帶著淡淡的疏離感,很懂得保持距離。
掩去眼底失望的情緒,韓宇庭略顯尷尬地收回了手,心裡忽然有了決定,開口時語氣淡得令人聽不出情緒,「下個月巴黎有一場中國服飾秀,我有意讓你和盛夏過去。」
對於實力雄厚的時裝公司而言,這算是對旗下設計師的培訓,而且又是與盛夏同去,安以若自然沒作他想,微笑著應下。
韓宇庭沒再說話,默默地望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安以若輕輕皺了皺眉,覺得這人脾氣真是古怪,似乎喜怒無常。
二十分鐘後,牧巖驅車來接她,安以若和他鬧彆扭,怪他沒來看她的發佈會。
「這段時間有點兒忙,保證下不為例。」見她撇著嘴生氣,牧巖親了親她氣鼓鼓的小臉,聞到她身上濃重的酒味,擰著眉責備,「不是說過我不在的時候不許你碰酒,怎麼不聽話?」他可沒忘酒後的她有多「危險」,自然格外緊張。
「誰讓你沒來。」她揚著下巴頂嘴。
牧巖的臉當即沉下來,一言不發地啟動了車子。
見他真生氣了,安以若想起那晚酒醉後忘情的纏綿,臉燒了起來,怯怯地說:「以後再不喝了嘛。」
牧巖睨她一眼,表情嚴肅,「明天寫份檢查給我。」
職業病。她哼了一聲表示抗議。
下車的時候牧巖把外套裹在她身上,摟著她出了停車場。進入大廈的時候他乍然收住腳步,忽然回首看向旋轉門的方向。
安以若昏昏欲睡,詫異地側過頭看他,隨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她問。
牧巖皺了皺眉,緊繃的線條在看向她略微疑惑的神情時緩和下來,斂起眼底的鋒芒,下意識地擁緊她,說:「沒什麼。」
走進電梯前,他狀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