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會來 第36章
    第36章

    天濛濛亮起,薄霧瀰漫,世界被籠罩在一片淡白之下,朦朧而清冷。

    從天黑等到天亮,牧晟已經在客廳坐了整整一晚,而他那妻子因為擔心兒子也不肯回房休息,現在正靠在他肩頭淺淺睡著。

    電話響了,有人接起來,待聽清對方說什麼,神色轉變驚喜,卻依然恭敬地立在牧晟面前,「是,是牧巖……」話未說完,牧晟猛地睜開眼晴,接過了電話,剛嗯了一聲,電話已經落在妻子手裡,牧媽媽的手都在顫抖,她哽咽著喚他:「大木……」

    「媽……」簡單的一個字,喚得牧媽媽淚如雨下,緊緊握著話筒再也吐不出一個字,靠在牧晟懷裡泣不成聲。

    牧晟的眼晴也紅了,他用力摟了摟妻子,卻說不出安慰的話,只是別過臉接過電話。當牧巖與雲南警方失去聯繫,當他得知兒子竟孤身渡江趕去緬甸,他擔心之餘險些暴跳如雷。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他守在電話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等待。腦海裡始終回想著牧巖臨行前與他的那一次對話,他相信他的兒子,他不會有事,也不能有事,他是他與妻子惟一的兒子啊。而牧巖到底沒讓他失望。他好好的活著,他打來了報平安的電話。

    「爸……」牧巖握著手機,聲音滿是疲憊,「我沒事。」

    「好好……沒事就好……」牧晟極力平復著心情,聲音卻控制不住哽咽,「受傷了沒有?」舊傷未癒,叫他如何不擔心他又添新傷呢,哪怕沒有親眼目睹救人的經過,牧晟可以想像當時的危險,那絕對是一場生與死的較量。

    生平第一次,他為有牧巖這樣優秀的兒子感到驕傲,於是,電話這端的牧晟終於含淚笑了,那笑容極為欣慰,極為自豪。

    「沒有。」聽到母親的哭聲,牧巖的眼晴有些濕,聽到父親關心的詢問,電話那端的他也笑了,「我很好,真的沒事。」

    掛了電話,他坐在長椅上閉目養神了片刻,遲疑之後給席碩良發去了一條短信,只有短短六個字:「平安,勿念。牧巖。」然後關機,轉身回了病房。

    略帶薄繭的手溫柔地撫上女人的臉頰,細細勾勒著她精緻的五官,然後,他俯下身,在她飽滿的額頭印下一吻。

    「以若……」他喃喃喚著她的名字,將她包得像棕子一樣的小手輕輕握在掌中,只覺心像被抽空了一樣難受,呼吸都變得艱難了。

    當救援的人趕到,他平靜了心緒,忍著胸口傳來的疼痛,勉強站起身拉起安以若,她卻腳下一軟,如一個軟綿綿的娃娃頹然倒在他懷裡。

    「以若?」他低聲喚她,語氣中難掩焦急,失去知覺的女人臉上毫無血色,全然聽不到他的呼喚,身體的重量全部依靠在他身上。

    方隊急步上前欲伸手抱安以若,卻被牧巖揮手格開,不顧傷口的疼痛,他攔腰將她抱起,朝山下的救護車而去。

    不聽任何人的勸阻,堅持守在安以若身邊等醫生為她包好手上的傷口,打上點滴,確定她只是因驚嚇和緊張才造成暫時的昏迷,並沒有任何生命危險,他才去處理自己被扯裂的槍傷,然後給安家打了個電話,又給父母打去了電話,就再也沒有力氣挪動一步,趴在安以若床前睡著了,直至被疼醒,被醫生確診為傷口惡化,才被強行推進了手術室。

    當接到姐告公安局和牧巖相繼打來的電話,獲知安以若平安脫險的喜訊,安家頓時陷入沉默,許久之後,米魚的哭聲打破了一室的寂靜,轉身抱住程漠菲,兩人已是痛哭失聲。似是被米魚的哭聲驚醒,安媽媽回神時也哭了,將臉埋進丈夫胸前根本說不出一句話,席碩良閉著眼晴長長抒出一口氣,然後站起身急步走到陽台上,仰起了頭。

    沒有誰能體會席碩良這幾天的心情,他的不安和恐懼在牧巖離開後愈發強烈,翻湧的情緒險些將他壓挎,這樣只能靜等消息的無能為力讓他瀕臨崩潰,他一次次勒令自己冷靜再冷靜,依然控制不了的心煩意亂,幾天幾夜未眠,疲憊已經將席碩良折磨得憔悴不堪,下巴上隱隱冒出的胡碴兒為他增添了一抹滄桑之感。

    或許,這就是一夜之間的滄海桑田。

    他急切地想見安以若,想親眼證實她平安無事,想把她抱在懷裡彼此安慰,用她的體溫讓他感受她真實的存在。直到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這個女人在他心中的份量。想到他親手為她戴上的戒指,煩亂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濕潤的眼底湧上淺淡的笑意。

    牧巖與安以若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回,這些等待中的親人朋友也幾近崩潰,當遠在千里之外的他們得知兩人平安脫險,多少人緊繃的心弦都在瞬間斷了,似乎惟有眼淚能渲洩他們焦灼復又欣喜的心情。然,他們並不知道,在這短短的幾天裡,有些人,有些感情,卻已經悄無聲息地發生著質的變化,這其中的微妙,連身為當事人的男女一時間也無法理清頭緒。

    黑夜再一次來臨,淒厲的風雨聲縱橫交織,似是彈奏著一首名為「哀傷」的曲子,安以若早就醒了,她來到牧巖的病房,確定他還在沉睡中尚未清醒,靜靜地站在窗前,眼神空洞,心也空空。

    不知過了多久,雨勢漸漸小了,她伸手推開窗子,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合上眼眸,任細密的雨珠被風吹到臉上,心裡百味交集。

    人生,似乎總是有一些不可思議的相逢,有時恨早,有時恨晚。就像她與牧巖之間,如果沒有機場那次尷尬莫名的偶遇,也就不會有這次生死與共的經歷,那麼他們兩人,或者都可以平靜地各自生活在屬於自己的那片天地,然,人生就是這麼詭異,世界就是這麼小。

    從他們相遇到相識,似乎是命裡注定,任誰都逃不掉,避不了。

    低頭注視著手指上銀白色的戒指,眼眸裡迅速蒙上一層霧氣,她喃喃:「碩良……」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對於安以若而言,生日那晚她被推上幸福的頂端,那個她傾其所有愛了六年的男人終於願意摒棄所謂的門戶之見接納她的家庭,準備執她的手一起到老,沒人知道,強烈的幸福感是如何衝擊著她的心,只是,那一夜太短暫了,在她來不及回神之時,命運卻又和她開了一場彌天的玩笑,突然的轉折令她現在回想起來依然毛骨悚然。

    顧夜,那個俊美得有如天使的男人,那個邪魅得有如惡魔撒旦的男人,千里迢迢將她綁到緬甸,為她本來燦爛的人生畫下了灰色的一筆,與此同時,不知不覺間將她推向那個身上有著陽光味道的男人,那個可以稱之為她生命救贖的男人—牧巖。

    忽然間安以若很迷茫,她不知道與牧巖之間的相遇會不會改變什麼,也不知道在這世上,到底誰能陪誰走到永久。

    靜默了片刻,游離的理智終於被拉回,怕昏睡的男人著涼,體貼地關上了窗子。

    病床上,牧巖閉著眼晴,眉頭輕輕皺著,似是睡得並不安穩,偶爾有囈語聲傳來,一開始安以若以為他醒了,湊近身輕喚了兩聲他又不應,她淡淡笑,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燒,又細心地給他掖了掖被角,依舊守在房裡。

    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打破了病房內的寧靜。怕吵醒牧巖,安以若不顧手上還傷著快速抓起他的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著「子越」二字,想也沒想就按了通話健。

    「我是安以若,牧巖還沒醒。」不等譚子越開口,她已壓低了聲音解釋。

    譚子越明顯怔了怔,等反應過來在那邊嚷嚷:「乾爹還說他沒受傷,我就不信,結果打手機果然不通,急死人了都,他怎麼樣了?」

    要不是之前安以若想看看幾點了,牧巖的手機還關著呢,偏頭望著他,她低低地說:「傷口惡化了,手臂也擦傷了,現在還在昏睡著。」怕譚子越擔心,她又補充道:「醫生說只要小心護理,別再扯裂傷口慢慢就會復原了,我會照顧他的。」

    「這個不孝子,要把乾爹乾媽嚇死了。」譚子越的情緒有些激動,頓了頓又罵:「我看他是真不要命了,竟然不服從安排單槍匹馬就衝去緬甸了,這根死木頭……」

    安以若不記得譚子越又說了些什麼,她腦子亂轟轟的,直到他住了口,她才輕聲允諾:「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想到他的傷都是因她而受,安以若湧起深深的自責。

    「對了,你怎麼樣?受沒受傷啊?米魚那個女人哭得眼晴都腫了還衝我笑,也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想起這幾天非人一般的折磨均來自於米魚,譚子越有些憤憤。

    並不知道自己失蹤這些天A城發生了什麼,但聽他這麼一說,安以若卻忍不住輕聲笑了,敢批評米魚的男人還真是不多,譚子越算第一個吧。

    和譚子越通完電話,抬頭時跌進一雙漆黑的眼眸,然後,她看見病床上的男人緩緩勾起了唇角,虛弱地說:「一個人在那兒傻笑什麼呢……」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