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為什麼會提及席碩良,牧巖也不清楚,似乎沒有經過大腦,話就已經脫口而出了,或許是想安慰鼓勵安以若,又或許是在提醒警告自己,總之,他的心情極其複雜。一時間,氣氛凝滯,他,心亂如麻。
天亮前的幾個小時異常難捱,儘管擦了藥,背上的傷口還是隱隱作痛,安以若輕輕退出他的懷抱,眼淚不自覺湧了上來。若有似無地握緊了手,目光停留在那枚戒指上,心裡難過得不行。沒有原因,她就是很不安,感覺像是要發生什麼,而這次的意外,似是會斷送了她與席碩良的將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想到在危急之時心裡想的不是未婚夫而是眼前的男人,安以若心潮起伏,久久無法平靜。
地下室裡寂靜無聲,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偏頭看了眼閉著眼晴的牧巖,有一瞬的恍惚。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臉部線條崩得有些緊,濃眉輕擰,嘴唇微抿,神情肅然又令人莫名的安心。看著他略顯疲態的臉,猶豫了下,安以若狠心把他推醒。
「嗯?」牧巖其實沒睡,但意識確實有些模糊,幾天幾夜沒睡了,鐵打的身體也架不住這麼折騰,更何況他還有傷在身,撓了撓頭髮,他問:「怎麼了?」
「你的傷怎麼樣了?」先前為了接住她,他會不會扯裂傷口?安以若很擔心,見他臉色不好,忍不住想問問。
「沒事。」牧巖思考都省了,利落地扔出兩個字又閉上了眼晴,下一秒安以若已經去解他襯衫的扣子,「我看看。」
「沒什麼好看的。」牧巖睜開眼,格開她的手,「傷口沒有癒合,但也沒惡化,不要緊。」短短幾天時間,他說傷口癒合了,除非是傻子,否則沒人會信,他也沒必要撒這個謊。
「我看下,幫你好好包包,免得明天活動起來不方便。」安以若很堅持,掙開他的手,逕自解著扣子。
領教過她不輸他的倔勁,牧巖選擇了順從,任由她去了。
男人赤裸著上身,毫無贅肉的健碩身材暴露在女人面前,忽略了他性感的六塊腹肌,目光被他胸前纏得厚厚的卻已被鮮紅的血滲透的紗布,眼晴一酸,淚就湧了上來,儘管極力控制聲音依然有些哽咽,「我去找他們要藥,你的傷口需要處理一下。」說著就要起身,卻被牧巖伸手拉住,笑了笑,他說:「不用了,忍一天沒問題,反正明天我們就能脫困,到時候……」
「不行!」安以若堅決地打斷,大力甩開他的手,在眼淚掉下來前轉過身走到門邊,用腳大力踢門,「有人嗎?出來!」
「什麼事?」守在外同的侍從冷冷問,語氣很不耐煩。
「我需要藥和紗布,你去拿來。」安以若止了哭泣,語氣強硬得像她是這裡的主人,完全忘了她此刻像囚犯一樣被人家困在地下室裡。
侍從透過玻璃窗盯著安以若看了幾秒,又聽她吩咐,「沒聽見我的話嗎,我說我要藥和紗布。」抬頭迎視著侍從探究的目光,她說:「告訴顧夜,要是他滿足不了我們的需要,別想拿回金鑰匙。」頓了頓,她補充道:「帶路也是需要體力的。」
侍從沉了臉,一言不發的走了。安以若見他轉身就走,搞不懂他到底是去拿藥了還是不打算理會,頓時急了,狠狠踢著門,咒罵道:「你什麼意思?聽見我說的話了沒?喂,喂……你給我站住……」
「好了好了,別踢了,看傷著腳。」牧巖將她激動的身子抱住,低頭俯在她耳邊安撫,「你也說帶路需要體力,更何況我們不止要帶路還得找機會跑路,更得保存實力。別喊了,你嗓子都啞了,我沒事,真的沒事。」安以若流露出的無助與心疼像是一股暖流,緩緩注入他的身體,似是無形的力量,支撐他捱下去,更在剎那間將先前的不快與掙扎拋到了九霄雲外。
安以若又氣又急,被他抱住還不安份,伸腳又補踢了一下,哽咽著說:「都TM不是人,沒一點同情心,你傷得那麼重,怎麼能這麼冷血……」她說不下去了,臉貼在他胸前,哭了。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他的傷口,她很怕,怕他倒下去。他說過要帶她回家,他說走出這幢別墅他們就贏了,可她已經猜到接下來是一場硬仗,這樣重傷的他要如何應對呢?她很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牧巖擰著眉笑了,「真沒想到你也會說粗口。」聲音很輕,隱約帶著寵溺的成份。
「我,我哪有……我沒有……」她在他懷裡低聲嘟囔,底氣明顯不足。
牧巖輕聲笑,將她抱得更緊了些。這樣撒著嬌有些孩子氣的她令他心底柔軟之處湧起異樣,他像安撫小貓一樣撫摸著她的頭髮,極力壓抑的情感似是要在瞬間暴發。靜默了片刻,他斂神將她自懷中拉起,額頭與她相抵,灼灼的目光緊緊盯著她的眼晴,他看見她尤為慌張地垂下了眼,大手撫上她的臉頰,然後,緩緩俯低了頭,情不自禁吻向她的唇……
安以若恍惚之時男人溫熱的唇已經覆在她的,他似乎有些猶豫,吻得很輕,很柔,很珍視,很小心,身體驀然一僵,微張了張嘴想開口說話,然而,此時這樣一個輕微的動作卻像是一種無聲的邀請,等待他品嚐她的甘甜,而他,也真的那麼做了。
手臂微一用力,將她壓進懷裡,撬開她的牙關,他情動般纏綿地吻著她。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想這麼做了,一而再地克制,到底還是沒能壓下心底蟄伏的渴望,牧巖不想再壓抑,他從未如此渴望吻過一個人,他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眷戀而陶醉地吸吮她口中的甘甜,輕柔地淺嘗漸漸變得激烈而強勢,安以若的神智變得渾沌起來,虛弱地靠在他懷裡,鼻端圍繞著他特有的男性氣息,如風沙般席捲著她的意識,她忘了反應,順著他的步伐退後,後背抵在冰冷的牆壁上。
他結實的身體緊緊貼著她,直吻她快要窒息才不捨地滑開她的唇,啞著嗓子在她耳畔問道:「這次還要甩我一巴掌嗎?」語氣是問句,卻並不是要她的回答,只是輕輕抱著她,靜靜地調整呼吸。
安以若的臉頰滾燙,輕輕喘著氣,身體癱軟在他懷裡。她從不曾想過外表冷靜沉穩的牧巖竟有如此熱情的一面,與機場那個只是唇貼唇輕輕碰觸的一吻相比,剛才這一記濕吻極盡纏綿,他吻得那麼激烈,他的唇舌像是岩漿,所過之處摧枯拉朽,令她神智迷離地自然回應了他。
她,她竟然回應了?!
在她怔忡的時候,牧巖想到她背上的鞭傷,抱著她轉了個身,自己的後背貼在牆壁上,手臂將她圈在懷裡,溫柔地叫了聲她的名字,「以若!」
安以若沒有應,只是輕輕閉上了眼晴。不應該的,不可以的,他們,他們怎麼會這樣?一時間,她心亂如麻。直到氣息完全平復,她低低地問:「為什麼?」
牧巖的臉親暱地貼著她的側臉,她的肌膚細嫩,帶著清新的味道,他滿足地喟歎了一聲。為什麼?為什麼?他也在反覆問著自己。為什麼就這麼來了?為什麼不肯等待中國警方與緬甸這邊溝通好了再行動?為什麼沒有聽上級的安排連夜潛了進來?就因為機場那場尷尬的相遇挨了她一耳光?還是因為她勇敢而機敏地與他兩次的的配合無間?或許是因為在生與死的邊緣,她抱著晨晨淚眼朦朧地望著他,求救地叫他的名字?踏上飛往雲南的飛機上,牧巖其實已經知道了原因。只是他,一直不願意面對自己的心。
機場初遇,他為了掩人耳目匆忙間唐突地吻了她,正想道歉,回過神的她卻低低叫了一聲:「啊!我的行李。」他怔了怔,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行李箱上,「在那兒。」
「哦,謝謝!」她感謝他的提醒,掙開他的懷抱向行李箱小跑而去。
他正想過去幫忙並且解釋的時候手機就煞風景地響了,接到指示他不得不趕緊離開,上車前忍不住回頭,她卻站遠處望向他這邊,憤怒地大喊:「喂,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呀?色狼……」
他記住了她,那個在停車場左顧右盼的女孩子。那時的她,憨憨的,特別可愛,與後來他所接觸的機敏感勇敢知性的安以若簡直天差地別。記得後來米魚曾對安以若那天的反應做出這樣的評價,「天雷勾地火,她被燒焦了。反應遲鈍,不足為奇。」
再遇是三個月後,又是他執行任務。她踞傲地揚著下巴,盯著他的眼晴冷冷地說:「沒證件!」他當時很想笑,卻不得不小心措詞,誰讓是他有錯在先,他並不希望令誤會加深,心裡還在琢磨著該如何解釋,她的巴掌已經落了下來。他不避不閃,想表明的只是一種態度,就是他確實很抱歉,畢竟誰莫名其妙地被陌生人吻都會憤怒吧。但他又在心裡沉沉歎了口氣,這個女人脾氣真是火暴,她難道不知道在他執行任務的時候,就算是他老婆都不能來打?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似乎都不在他意料之中,蕭雨突然出現挾持了米魚,她嚇得臉色慘白,卻與好朋友默契配合,給了他擊斃罪犯的機會,令案子有了突破性的進展。錄口供時的不耐煩,認人時的凝思苦想,碰上子越時的尷尬不自在,以及倔強地不肯上他的車的種種,種種,她就這樣一步步走進了他的心。從最初唐突佳人的歉意,到後來對她勇敢以及知性的欣賞,牧巖終於在那個驚魂之夜為她擋槍的瞬間了悟了什麼。
他喜歡上她,這個認識時間極短,見面裡外裡算上不足十次的女人。然而,他卻什麼都不能做,因為她,有男朋友。病房外她講的那一通電話,讓他意識到她應該很愛席碩良。於是,他在那天開口不讓她再去看他。
「為什麼?」許久沒有得到回應,安以若沉不住氣地再問了一遍,感覺到牧巖鬆開了手臂,然後,走廓裡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地下室的門被打開,她看見臉色慘白的蕭然站在門外,而他,到了嘴邊的話終究沒來及說出口。
「利用我?」像是沒有看見安以若,蕭然直視著牧巖聲音破碎地問。
牧巖抿唇,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選擇默然。利用嗎?他不想解釋,也無從解釋。
「難得顧夜都查不出追蹤器裝在哪裡,我是不是該為國家研究出這麼精密的東西表示一下敬仰?」蕭然冷笑,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不會是昨晚我們纏綿的時候你悄悄放在我身上的吧?」
「蕭然!」神色霎時凝重,牧巖沉聲,他突然很怕安以若誤會。他與蕭然之間,似乎有些說不清楚,他不允許這種曖昧發展下去。
「怎麼,做過的事這麼快就忘了?」蕭然在他面前站定,目光淡淡掃過安以若,清清冷冷地說:「昨晚你對我可不是這樣的。」不等牧巖說話,她已轉過了身,對侍從吩咐道,「帶兩位客人到樓上吧,可別怠慢了,否則你們主子要是心疼佳人可就麻煩了。」
當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內,牧巖回身,一言不發的扣緊安以若的手腕,帶著不容躲避的強勢領著她離開地下室。長久的沉默劃過,直到兩人被安置在頂樓最靠裡的房間,直到安以若拿起桌子上的紗布為他重新包紮好傷口,他終於看到她手指上那枚刺目的戒指。
偏過頭,英俊的臉上浮起一抹自嘲地笑。
牧巖猛然意識到,根本沒有解釋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