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週末都有些什麼消遣?」男人優雅地晃了晃杯中的紅酒,鳳目中閃過幾不可察的笑意。
「逛街,購物,聽音樂,喝…」忽然想到什麼,到了嘴邊的話被硬嚥了回去,女人輕咳一聲,笑得溫和,「和朋友喝喝茶。」
背坐的人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樂了,心想這傻孩子裝得夠辛苦的。
男人挑了挑眉,嘴角上揚成好看的弧度,女人皺眉,鎮定自若地端起杯子,低眉輕語:「聽說你經營一家健身俱樂部?」語氣輕柔,聲音不高不低。
男人「嗯」了一聲,看著她漂亮修長的手指,又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纖瘦的身材,抿嘴笑了,「平時很少運動吧?」
女人微低著頭小聲辯解,「上學的時候倒還常參加一些活動,工作以後太忙了,有時間只想多睡會兒覺。」
天真的孩子,一不小心就被套了實話,背坐的人抿了口紅酒,下了定論。
男人輕笑,歲月在他英俊的臉上留下了滄桑的痕跡,讓他多了幾分同齡人無法比擬的魅力與沉穩,「這是我的名片,有時間歡迎過來坐坐。」同時又遞上一張金卡,「去的時候帶上這個。」
女人猶豫了下,隨即禮貌地雙手接過,心裡默唸了一聲他的名字,正色問道:「拿著這卡可以免費?」
男人饒有興味地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長,「試試不就知道了。」
臉上依然掛著得體的微笑,輕聲道謝後將名片和金卡放進手袋裡,女人淺啄了一口紅酒。
「都市生活節奏太快,健身是很好的解壓方式,不妨試試。」男人很耐心,語調不急不緩,似乎看穿她沒有前往的打算。
「室內健身太悶,相比之下,我更喜歡戶外活動。」女人熟練地切著盤子裡的牛排,逕自說道:「爬山,打球都是不錯的選擇。」
男人壓下嘴角邊的笑意,體貼地遞上餐巾,短暫沉默後適時換了話題。女人配合地與他聊著,從彼此的工作到各自的興趣愛好,總之,這頓飯在和諧又有點壓抑的氣氛下結束。最後,男人叫來侍應生買單,臨出餐廳前極為紳士地說:「你住哪裡,我送你。」
女人暗自抹汗,淺笑著拒絕,「不用了,我開車。」
男人挑眉點頭,「那下次再見,我給你電話。」
她微微一笑,細看之下,笑容略顯勉強。
到了停車場,各自提了車,男人衝她揮揮手,瀟灑地絕塵而去。
兩分鐘後,米魚踩著高跟鞋坐進車裡,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安以若瞇著眼晴瞪她,「還不都是為了你,好意思笑。」
「你可夠差勁的,天生不是演員的料,肯定穿幫了。」米魚笑得差點岔氣,好不容易止了笑,頗有些壯烈地拍拍她的肩膀,「真是天真的姑娘啊。」
「穿幫?不是吧,我的演技真這麼差?簡直打擊生活熱情。」安以若垂頭喪氣地發動車子,隨口說:「皮相不錯,身家不錯,也還算紳士,就是人不怎麼樣。」女人的第六感覺告訴她,男人的深沉是裝出來的,骨子裡似乎有些輕佻。
「我看著挺好啊,人家一出手就送了張金卡,看來對你印象不錯。」見安以若咬著牙虎視眈眈看著她,米魚眼珠一轉,不怕死地繼續說道:「我聽說他那家健身俱樂部消費特高,要不改天咱去試試,說不定真是全免。」
「米魚,你來開車,安大小姐很累。」安以若熄火跳下車,揚著下巴命令。
米魚知道惹惱了安大小姐,不敢再添油加醋,不情願地坐上駕駛座,賠笑道:「剛才沒吃飽吧,我請你宵夜。」
何止沒吃飽,她幾乎就沒吃,這相親真不是人幹的活兒,兩個人面對面一坐,連喘氣聲都聽得一清二楚,怎麼吃?誰吃得下?
對於生平唯一一次相親經歷,安以若總結出二字箴言:遭罪!
「心裡夠陰暗的,明擺著破壞我減肥計劃。」安以若隨手翻出一張碟子,音樂緩緩流出,享受般閉上了眼晴,就在米魚以為她睡著的時候,她狡猾地笑了,「那就回去給我弄藍莓芝士蛋糕。」
不出所料,米魚臉色驟變,憤憤盯著她,「你夠狠,安以若。」
「比起你,略遜一籌。」她嘻皮笑臉,就知道身為模特的米魚的最愛是藍莓芝士蛋糕,但受職業影響,她很節制地不能碰太多甜食。所以,只要米魚惹她,安小姐就如女王般捧著蛋糕在她面前吃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發出嘖嘖地讚歎聲,氣得米魚恨不得踹她兩腳當作獎賞。
「叔叔幹嘛非逼著你相親,這麼個活脫脫的大美女還愁嫁不出去?」鬧夠了,安以若閉著眼睛問她,「再說你也不適合這麼早結婚啊,你怎麼想?」
「他一直反對我當模特,怕我被潛規則。」米魚說得漫不經心,手上穩穩打著方向盤,似是知道安以若接下來要說什麼,苦笑著說道:「他從來就不瞭解自己的女兒,以為給錢就是對她好。你不知道,每次叫我去他那,都是把錢往我手裡一遞,米米啊,這是一萬塊錢,拿去零花。」
安以若可以想像說這話時米老爺子的表情,望著米魚完美的側臉,安慰道:「老人家只是以他特有的方式表達關愛。」米爸爸對女兒的疼愛不遜任何父母,只是父愛的厚重終究與母愛的似水溫柔無法相提並論,生在單親之家的米魚是個從小缺少母愛的女人,然而,安以若慶幸她活得灑脫隨性,絲毫沒有半點單親孩子性格的單薄脆弱,反而愈發自信,一種散發在骨子裡的驕傲。
米魚在心裡狠狠呸了一聲,歎了口氣,才說:「他嘴上說反對,行動上倒沒阻止,這也是我不和他正面衝突的原因。」偏頭沖安以若狡詰一笑,她說:「所以他安排我去相親,我不都乖乖去了,咱是孝女。」典型的不負責的米魚氏標準語錄。
安以若切了一聲,笑罵:「你可敷衍得夠可以的,知道演員拍戲找替身,沒聽說過相親也找人代班的。」
「這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米魚笑得賊賊的,說:「怎麼樣,有沒有發展空間?我看那人不錯。」
「離我遠點,嫌你礙眼。」安以若狠狠剜她一眼,偏頭望著車窗外急速退倒的風景,想到這場有些荒唐的代相親劇碼,下意識歎了口氣,沒接話。
昨天晚上當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公寓,米魚正躺在客廳的沙發裡聽音樂,她走過去坐在一旁的單座沙發裡,可憐兮兮地問:「有沒有吃的?」
「還沒吃飯?」米魚眼晴望著房頂,慢騰騰地問,聽她嗯了一聲,張口罵道:「席碩良真他媽不是人,讓你工作這麼晚連頓工作餐都省了?」
「關他什麼事。你怎麼了?」安以若睜開眼,意識到她情緒的低落,米魚雖然氣質冷了些,但很少發脾氣。
「抽了。」米魚敷衍,明顯不想多談,起身進廚房給她弄吃的,誰讓她見不得死黨餓肚子。
安以若倚在門邊,手裡端著咖啡,「能不能排出時間給我走場秀?」
米魚嗯了聲應下,利索地給她煮了碗麵,還加了個雞蛋,才懶洋洋地問:「哪天?」
「下週二晚。」
「知道了。」米魚將面端到她手裡,才又說:「那你得先幫我個忙,否則我怕活不到走秀那天。」
「這麼嚴重?」安以若訝然,隨後大度地揮揮手:「說,姐姐赴湯蹈火也給你擺平。」
「明天去替我相親。」
……
就這樣,安以若在這一場相親宴中冒充了米魚,為好姐妹的愛情衝鋒現陣了一把。
路上,兩個女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快到收費站的時候米魚看見站在高速路中央身穿警服的工作人員揮手示意她停車,皺著眉說:「這是怎麼個情況?」目光落在道路兩旁停著的幾輛警車上,米魚不解。
「不會是你幹了什麼對不起祖國人民的事兒吧?」安以若偏頭看她一眼,故意板起臉,正色道:「如果是,別怪我大義滅親。」
「滅你個大頭鬼。」白她一眼,米魚踩下剎車,抱怨:「交友不慎。」
「例行檢查,請出示行車證,駕駛證,身份證!」年輕的警員專業地行了個禮,證件在米魚面前晃了下,一句廢話都沒有。
米魚向來對警察不是太有好感,有些不耐煩地翻了半天,除了行車證被她隨手丟在車上,其它兩證一概沒有。
「沒帶駕照?」安以若壓低聲音,見她點頭,撫額哀號,「那你得瑟什麼,不早吱聲我來開。」
「駕駛證,身份證。」警員看著眼前穿著得體的女人拿不出證件,口氣頓時嚴厲了幾分。
「忘帶了。」米魚面無表情地橫了那人一眼,語氣有些不善,好心情煙消雲散。
「我們只是出來吃個飯,證件忘在家裡了,你看我們的樣子也不像壞人吧?」自知理虧,安以若不想惹麻煩,沖警察先生笑了笑。
年輕警員臉色微有些沉,抬眼打量了兩人半天,就在安以若以為他會放行的時候,卻聽他淡聲說:「犯罪份子的臉上從來不會寫著『我是壞人』的字樣。」
「你什麼意思?別以為穿著一身警服就能唬人,哪個局的你?」米魚火起,解開安全帶跳下車,踩著高跟鞋站在那人面前,高挑的身材給人些許壓力。
「先把你證件給我看看,剛才沒看清,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安以若也惱了,她好說好商量不但不放行,還被誤認為是犯罪份子?這年頭,真是沒天理了。
警員顯然沒想到兩個無證駕駛的女人這麼囂張,詞鋒如此犀利,蹙了蹙眉正準備把證件遞過去,聽到不遠處有人高聲問道:「怎麼回事?」
聞言,警員微一側身,精神抖擻地朝著安以若背後行了個禮,「報告隊長,這兩位小姐無證駕駛。」
安以若轉身,正好看見身穿深色特警服,腳下踩著一雙配套軍靴的男人大踏步走過來,神情蕭然,姿勢異常磊落。
掃了一眼她已看清了他的樣子,大腦快速運轉搜尋關於他的記憶,漂亮的棕色皮膚,線條硬朗又不失柔和,眼晴黑亮,劍眉濃密,眉頭微微蹙起,透出與生俱來的自信與驕傲。
這個人安以若見過。冤家路窄!她暗自腹誹,等著他走到她面前站定。
漆黑的眼裡閃過詫異,男人幾乎在同一時間認出了她,皺著眉說道:「例行檢查,請出示證件。」他的聲音異常冷靜,語氣帶著公事公辦的嚴肅。
直視他的眼晴,樣子有點挑釁,安以若說得理直氣壯,「沒證件!」
米魚一時沒反應過來,愕然了片刻,忍笑看著他們,心想安大小姐今天有點反常。
男人抿唇,將自己的證件遞過去,謹慎措辭,「請二位配合,將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出示一下,之前與小姐的誤會,我自會解釋。」
誤會?說得倒輕巧,吃虧的可不是他。
安以若低頭,漫不經心地看著他的證件,然後氣定神閒地說:「公安?」見他點頭,她微笑著將證件遞過去,在所有人未及反應的時候,巴掌揚手揮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