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歌行 第232章  (11)
    第177章(11)

    「每次相處的都很好,可是,」陸重陽的聲音很無奈,「當要進一步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你……我覺得我心底可能有障礙了……想到你,我就只想逃離……你該得意了吧?」

    涵玉的心似雲霄飛舞,剛慢慢沉了下去,卻被最後一句給紮了起來,她猛的跳了起來,「我得意?我有什麼好得意的?」她就差沒吼起來,她感覺心底那一絲隱秘的陰暗被人剝光了嘲笑一般,「我真心擔心你,你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你說話真惡毒!」

    「我只是說說,」陸重陽很是無辜,「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是刀子嘴豆腐心啊。誤會啊……」他想緩和下場合的氣氛,可涵玉卻一點也不覺的好笑了,她突然很想結束談話,「什麼誤會,措辭借口而已。」她煩悶的扭頭。

    「很多事情,就是互相沒說明白,結果理解錯了成為誤會,」陸重陽很是感慨。「就和咱倆一樣,若是當初說明白,也不會有那麼多誤會了……」

    「我還沒說明白?!」涵玉瞪大了雙眼,「我從一開始見你就逼你娶我,還一次次逼問你高堂的事,我還沒說明白?!你想怎麼明白?」她真沒想到,當初的事,他竟歸結於此!

    「唉……」陸重陽忙止住了她的激動,「沒想到,」他輕聲呢喃著,「我們許久沒見,一見面竟是吵架……」

    她生澀的翹了翹嘴角。這個人……反正永遠不會說是他錯了。「那件事,我無能為力。」她委婉的轉了話題,「你找別的州府吧。天這都晌了……」

    「那我走了,」陸重陽不是笨人,「保重。」他慢慢的轉身離去了。

    涵玉在原地佇立許久,才緩緩的轉過身來。她的心有些落寞,但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起來。她抬頭望了望藍天,清澈,湛藍,明潔如碧。最後一絲浮雲,也被風吹散了。

    情蠱,解了。消亡的再沒有一絲殘留。

    屋前陽光下的雪人,已融化的已不成樣子……也許在明天,就變作冰水流回了大地。她怔怔的笑了。她今天才是,完完全全的走出來了……

    玄武十七年春,東宮太子薨,祀號懷慈太子。同年夏,已削去爵位的六王明振飛於封地病逝。

    玄武十八年,帝立福王明惟是為太子,同年夏,招辰王明惟熙入京輔政。

    玄武十九年,謙王謀逆案事發,事牽二十年前宮變玄機。帝暴怒,賜死謙王,滅全府人等。

    玄武二十年,謙王門人泣血叩閣,控指當朝太子陷害謙王;同時懷慈太子暴斃案水落石出,原太子主薄一干人等供出幕後主使,正是當今太子明惟是,朝野大嘩。時年蝗災,水災氾濫,民眾皆雲天譴國祚,需法辦當朝太子,以平懷慈太子、謙王冤案。

    玄武二十一年,帝病急。右相孫世成率百官罷朝,上書廢太子,改立辰王。三大營、京畿衛、錦衣衛同時響應;大明府、淮陽郡等七府十三州上表國立賢君;江南、隴西,膠東首富均以擁戴辰王之名,上供等值富庶三省一年賦稅金銀以助朝廷賑災。

    玄武二十一年五月,帝下詔廢太子。五月廿七日,帝崩。司禮監、閣部宣讀遺旨,傳位辰王。且追封元妃霍氏為孝德恭元皇后,先於孝慈皇后余氏棺槨抬入帝陵。七日後,漧陵合墓。順帝與兩位皇后安葬與此,名列太廟。

    玄武二十一年六月初五,辰王明惟熙登基,尊其母青州肖氏為皇太后。次年,改號天胤,大封有功之臣。孫世成為內閣首輔,加太師銜;擢升董仲言為兵馬大元帥,加太傅銜。廢太子恢復福王封號,外放福州封地。

    天胤元年十一月,鳳鳥來鳴,源河出圖。帝夢獲皇祖文帝賜之幽敻玉印。自此,八方來賀,四海臣服。

    後傳:

    花紅勝火,水綠如藍。江南首富餘府花廳。

    「夫人,外面有轎子說找您,」一管家模樣的人躬身稟告,「民轎,護衛持暗衛玄鐵牌,口氣很大,竟直呼夫人的名諱,讓夫人……」

    堂上的余夫人神色未動,只是輕輕吹了吹盞中浮茶,「這些人怎麼個說道?」

    「說是有物件夫人一看便知。」管家將一黃紙呈上,「小的驗過,無毒。」

    余夫人自丫鬟手中接過黃紙,細細一瞧,竟是一道籤文。

    ——「南販珍珠北販鹽,年來幾倍貨財添。勸君止此求田舍,心欲多時何日厭。」

    「幾個人?什麼打扮?」她猛的跳了起來。

    「八個護衛,一頂大轎,」管家答的很快,「夫人放心,暗暗圍住了,絕對在掌控之下。」

    「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余夫人話音都有些顫抖了,「可能是欽差,快!帶我去!」

    一眾人匆忙出得垂花門,只見一英俊男子身著月白長袍仗劍立於紅呢大轎之前。見了余夫人,竟也不施禮,「那姐姐,風采依舊啊。」他嬉笑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啊!」余夫人驚喜萬分,「你……」

    那男子略略頷首,當下疾步回身向轎內恭敬拱手,「小姐,那敏來了。」

    侍從將轎簾打開,一位頭戴沙帽的中年貴婦慢慢自轎中步出,「余夫人,」她的尾音微揚,「又見面了。」

    「太……?!」那余夫人大驚,下一瞬,她飛快的跪到了地上,「小姐!奴婢叩見小姐!小姐萬安!」她身後余府的僕從不明就裡,也稀里糊塗的跟著主子伏下了身。

    「起來吧。」貴婦自得心安的揮著手,饒有興致的掃視著週遭,「府邸很氣派啊,這余得水辦事就是讓人放心。」

    「小姐,您怎麼……您可……」余夫人有些著急,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這要是讓黃……小少爺知道了……」

    「怎麼了,敏兒?」那貴婦揚眉,「我來尋親,不歡迎啊?」

    「奴婢不敢!可小少爺……」敏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得遠處一聲高喊,「夫人!」竟是余得水一頭大汗奔來,身後還跟著余家銀莊的肖掌櫃。

    「夫人!」很遠,余得水就開始躬身,跪在了地上,「您可是來了!小的無時無刻不盼望著夫人來!」這個「夫人」,竟是稱呼這中年貴婦的。

    那貴婦卻不理會余得水,神色激動的向他後面那人迎去。「六爺!」她快步跑了起來!

    「小玉!」肖掌櫃立住了身子,燦爛的打開懷抱……

    「這?!這……」余夫人眼珠都要掉出來了!她狠狠的抓住了余得水的肩膀,指著這驚世駭俗的一幕,「這這這……」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噓!」余得水自地上趕緊爬起來,連拖帶拽的拉走了敏兒,「回屋再和你解釋……」

    (全劇終)

    第185章

    月底,我辦差去了蜀中。母親問及我的終身大事,我就順口將涵玉說了出來。我開玩笑道,要給陸家後代換換品種,她比較高瘦,不再是母親和妹妹那樣的珠圓玉潤型……母親沒什麼異議,說只要我喜歡就行。

    我風塵僕僕的回京,托人叫來了涵玉。她還是老樣子,拐彎抹角還是那份求娶的小心思。我有些煩了,這樣的話我說過多少回了,要是幼晴,早該明白我的苦衷了。這丫頭還迂迴曲折的拿什麼恩表說事,一聽這個我心頭火起,我想起了楚萱的往事,恩表算什麼?她若是不願意被賞賜出去,如今的太子還敢強迫不成?何必拿這個來做借口呢……這夜剛睡下,卻不想李箏帶來了壞消息。我打著暗衛的旗號辦的私貨被兵部扣下了!只有半日光景了,晌午前必須得籌集銀子將部裡的漏洞補上,否則……我和李箏忙了幾個時辰,終於在起身交接之前湊齊了現銀。我精疲力竭的回到客棧,卻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她竟被關在門外……

    這是我的疏忽,我很是愧疚。但沒想到她的反映竟如此之大,她又要和我分手,還三百里加急的讓人將信送到我手中。這一次,她的信寫的很長,很長。這不是第一次那花哨的血書,文筆沉靜平緩,卻讓人有說不出的心悸。我是做的不對,那日錯確實在我,可我有說不出的苦衷,她感覺不出來嗎?這個丫頭,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她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理解我呢?我覺得好累,將信撕碎揚走。那就分手吧,也許我和她本就沒有緣分……

    可是,我遊逛了幾日,竟覺得身上的空蕩蕩似缺失了什麼……她的身影在暗夜裡愈加深刻的清晰起來。我總會不可抑止的想到她的好處:

    她對我很好,很恭順,連舊情人喜歡的茶葉她都肯買來給我;她不媚俗、不戀金,從不索要昂貴的東西,也不算計我銀錢上的便宜;她身處東宮這樣的染缸,衣著用度卻是再簡樸不得,我從未在她身上見到昂貴時髦的金稀之物,她日後會是一個懂得持家的好妻子;她雖也出身官宦,卻既不驕橫,也不刁蠻。我曾用她來教育過陸寧,陸寧雖大,卻嬌蠻任性太多……她原來竟這樣好,好到我忽視了她也會有感受;好到以為無論我何時回頭,她都會在那裡乖乖的等我。這只守在肩膀的小鳥,在轉身飛走後,我才發現它竟是心室的一角……我什麼事都做不來,在烈日下感覺不到炙熱,吃東西也沒有味道,怎麼也感受不到快樂。當年幼晴離去也沒令我如此,那時痛像是斷臂,痛徹之後便是麻木。而涵玉卻像是凌遲,一點一點折磨著你,欲罷不能。用一個最貼切的比喻來講,幼晴是瑤池仙境的美酒,涵玉就是每日要喝的白水。得到誰會更歡愉,但失去誰會更難過……我突然發現我竟很愛涵玉,甚至愛到有些離不開她。她是做我妻子最好的人選,我不能放棄。

    回京之後,我誠心去東宮尋她。她的七寸我懂,我懂如何才能讓她回來——她的心還是向著我的,就等我給她一個承諾,對她好一些,珍視一些……我決定了,等我完成了西南這單任務,就向皇上奏請娶親。她糾結的不就是這個嗎?這個丫頭,她好容易滿足……我對她珍視一點,她就乖乖的回到了我的身旁……

    臨行之前,光祿寺竟給我送來了螃蟹,說是東宮司筵的孝心。她還是個孝順懂禮的媳婦,我更加欣慰了。為了陛下之事,我一路都是歇馬不歇人。給魏國公傳去了皇上的密旨,才捎帶探望了下父母。母親特意和我說,為了她父親的事去央求了秦國夫人做保。我嫌母親多事,後又想也是為了她將來好,雖現實的有些薄涼,也算是想的周全長遠。

    我一回京,就接到將叢顯滅口的指令。我存了私心——因為幼晴。畢竟她做過我的女人,是我曾經愛過的人,我不想她的下場如此淒慘……以我如今在暗衛的地位,神鬼不知的保全一人還是輕而易舉的。可是我沒想到,涵玉竟也會在。關鍵時,我和馮嚴都發了暗器,自然都落在了幼晴身上。收場之後,我將重傷的幼晴安置到秘密之所,幼晴醒來看我的眼神卻令我心虛,她似一切都明瞭一般,無言,無神。她太聰明了,讓我無所遁形。

    我更擔心的是涵玉。我怕她出去遇到危險,更怕我不慎露了馬腳。第二日我火速約來了她。看到她神情無恙的來了,我才放下了這顆心。可是,她突然提起了暗衛,她竟是存心試探,她聞到了我身上的鳳髓香!我太輕視她了,自幼晴處離開時忘記了更換衣裳……我哄了半日,終還是功敗垂成。一提及幼晴,她的思維就馬上走了死胡同,什麼都變的偏激和異樣。她有備而來,將往事樁樁總結,且句句都問在我的要害。我卻無法告訴她什麼,以她這樣衝動的性子,告訴她,只能害人害己……

    她又走了,這次走的很堅決。我尋了很多人去勸她回頭,她均是不理。沒有辦法,我想到了我的母親,涵玉不是一直糾結高堂之事嗎,讓未來婆母來給她個承諾,她總該相信了吧……可是,母親的到來反而加重了事態的惡化。母親的高傲傷到了她本就脆弱的自尊,我氣憤之極,既然為娘的不幫我,還鄙視我的妻子,那就永遠也不要生活在一起了!凡事,還是要靠自己。我要最後努力一回,不管用什麼手段,我就要留住她!我拜託敏兒將初九日的見面請求傳遞給她,這個日子,我相信她是會來的。我又去佛光寺供奉了姻緣連理燈,可住持給我的諫言卻是,「往事已沉,只言自今。姑捨是,必有大成之時耶。」我心下一灰,卻更不想放棄了。宿命又如何,我只信事在人為!

    那一日,我將這些年積攢的全部身家都給了她——匯通錢莊二十萬兩白銀的通兌卷,我想她總該安心了吧。我還有最後一招,雖然有些不甚光明,但我只是想留下她……可是,畫蛇添足,過猶不及。她發現了枕下的線端,那一瞬,一切都無法挽回了。我很後悔,當時她明明已心軟……留給我的,只有最後一次纏綿和相對了。最後一次,只是掙扎和懷念。我此生第一次,真心想要去珍惜一個人;我此生第一次,有了痛徹心肺的後悔……淚流到嘴裡,苦比黃連。我捨不得睡,在床前凝望著她,我想起了奉安的雪夜,多少次淚如雨下。她說的那些話,如今我也深刻體會到了,我懂了她當時的心情,真的,很痛苦……回不去了,一切回不去了。這個眼神中沒有金錢味道的女孩子,我是徹底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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