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2)
小祿子單手指天,「夫人,奴才是裡面出來的,要是這點眼力都沒有……」他悄聲將所見所聞講述開來。
原來,小祿子今個到空場去晾衣服,正好遇到碧琉璃的一些姑娘也在場子上打理布料。他眼尖,竟在一群青衣小女中,一眼瞧見了神色有些呆滯的程蘭素!
「旭王妃怎麼能來漢北?是長的相似的人吧……」涵玉皺眉,這事好怪異啊,她交好了蘭素和月容,都是到平安府之後才發生的事情,這小祿子怎麼知道蘭素來了漢北呢……
小祿子趕緊搖頭,說他最初也是以為看花了眼,或是人海之中有相似的人……但那人越看越像,他為了解釋心頭的疑惑,特意跑上前去和碧琉璃的姑娘們套近乎,言談中,他發現那程蘭素的頭腦像是被清洗了一般,和個行屍走肉一樣,什麼都記不得了,只知道聽別人的吩咐,低頭做事……他正想離去的時候,突然聽到那些姑娘背地裡都故意取笑著喊她「王妃」!
他震驚萬分,虧的他嘴甜,悄悄的拉過了個面善的姑娘問問,那姑娘知道小祿子是琉璃姑娘的親信,也沒藏著掖著,說那「王妃」只敢背地叫叫,這女人來了沒多久,來的時候還是個瘋子呢,還是琉璃姑娘用靈藥給她治好了呢……
涵玉心頭一動,這說辭還真的對上了舊事。難道涵珍見蘭素和她關係不錯,愛屋及烏的救了蘭素?
「那空場子在哪裡?」涵玉正好悶的發慌,當下來了興趣,「明個帶我去瞧瞧。」
「夫人,那可都是下人去的地方,雜亂著呢……」小祿子小聲提示著。
「沒關係,我著男裝。」涵玉主意已定。反正,又不出布莊內院,沒什麼大事。
第二日,涵玉在空場如願見到了神情木然的蘭素。
她端詳許久,又特意去交談了幾句。可以肯定,此人真的是蘭素。
涵玉心下疑惑萬分,她趕緊回返住處,差人請來了布莊的老闆娘。
一聽涵玉問起蘭素這件事情,布莊的老闆娘惻惻的笑了,那笑有些意味深長,還帶著點陰森邪惡的味道……
涵玉突然覺得後背的雞皮都被激起來了,「怎……怎麼了?」她故作鎮靜的望向了那老闆娘,「琉璃姑娘到底給那女人弄了些什麼……」
「琉璃姑娘說您不是外人,」老闆娘弓袖掩口笑了,「可您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啊……」
「有什麼奇怪的嗎?」涵玉瞥了這女人一眼,「術業有專攻!」她瞇著眼,冷冷的瞅著老闆娘,「怎麼,琉璃沒跟你說我的身份嗎?」她開始冷著臉使詐。
這一招果然好使,「呦,小姐您別生氣啊……」那老闆娘趕緊低眉俏聲笑著,「我們琉璃姑娘可說了,您說的,就是她說的……老身嘴賤,剛才那都是廢話……那個女人啊,她現在,就是『人寶』,她的身體,就是最最利害的兵器嘍。」
涵玉聞言很是鬱悶,她納悶的瞥了那老女人一眼,雖然這旭王妃是姿色不錯,但那也是曾經好久的事情了,在漢北的這陣子,蘭素又是早產又是瘋癲的,早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還身體當兵器呢……
「您可別想偏了……」老闆娘吃吃的笑著,她從涵玉的表情變化就馬上看透了涵玉的想法,「琉璃姑娘給她種了天麻蠱王,瘋病是壓住了,但她也成了肉身傀儡了……這女人的血,就是最毒的毒藥,您若是將她殺了扔到井裡去,整整一個鎮的人,就別想活出幾個了……」
涵玉瞪大了眼,直直的打了個冷戰。「有解藥嗎?」她的第一反映,竟是冷靜的問出了這句話。
好冷血……涵玉有些不認識自己了……
「還沒有……」那老闆娘無奈的搖頭,「據說琉璃姑娘是用自己的血養的天麻蠱王……除非是琉璃姑娘出手,或是她的骨肉血親……」
涵玉一愣,心裡慢慢的放鬆了下來。「琉璃姑娘能什麼時候回來?」她正色問道,「我想盡快去青州,她,一定會有辦法……」
「快了吧……」老闆娘在一旁好言賠著笑,「琉璃姑娘的事,我們也不敢多問……我已經派人留了信給她,說您來了……相信她會很快過來的。」
涵玉點頭,微微歎了口氣。
幾日之後,涵珍沒有等來。
半夜,卻等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吳歡。
窗子最初搖動,人影剛剛入屋的時候,涵玉一個零丁坐了起來!她驚恐的以為是陸重陽……
看到身手的差異,身形的不同,她這才微微放了心。
「是我。」吳歡規矩的立在簾外,聲音有些疲憊。
「怎麼了?」涵玉聞言心頭一顫,吳歡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還心事重重的樣子……她趕緊披衣下床,「怎麼了?!」她的聲音,也連帶著恐慌了起來……難道,東窗事發了?還是月容出事要連累她了……
「沒大事。」吳歡很懂得說話的藝術,一開口,就先說重點,讓人放心。
「我想求你件事。」他的聲音,很低,很低。
涵玉突然有了種奇怪的預感,「……說吧。」她直直的凝視著他。
「您可不可以……」吳歡悄然對她換了稱呼,「把公主接過來住幾日……」
涵玉一愣,她的腦海迅速的運轉著,「吳歡,」她輕聲開了口,「做你們這一行的,應該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如今是泥菩薩過河……獨善其身尚可,再加上個月容公主……」
「董小姐。」吳歡的口氣很是低微,「求您了……就幾日,最多七日,吳歡發誓,絕不會多給您帶來麻煩……」
「幾日之後呢?」涵玉走進了吳歡,一雙秋水瞳目,含笑盯住了他的眼眸。
「我帶走她。」吳歡面無表情。
「去哪裡?」涵玉笑的很有深意。
「這……」吳歡巧妙的轉了話題,「一定不會給您帶來任何的不便,若是事發,吳歡向您保證,兩具死屍,絕不會將您的住處透露一絲半毫。」
「呵呵,」涵玉淡淡的笑了,「我為什麼,要平白冒這個風險呢?」她移開了木椅,懶懶的坐了上去,她一直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她要好好的利用它……
「呵,」吳歡有些不爽的笑了,「相信公主給您的,足夠了吧……」
涵玉一滯,月容居然連那個都跟吳歡說了……看來,這倆人的關係,真不一般了……那今日吳歡來找她,也有月容的意思了?
「我不稀罕。」涵玉索性冷言頂了回去,「當初是她主動給的,若她想收回去,我馬上就還。」
「那你有什麼條件?」吳歡忍不住了。
涵玉無聲的笑了,誰著急,誰就輸了這一場。
她緩緩的,攤開了右手。
「我,要你的暗、衛、腰牌。」她一字一頓的說著,狡黠的挑釁著他的目光。
吳歡大愣。
「除了這個……」他的語氣很是堅決。
「我只要這個。」涵玉別過了臉,從桌上捏起一金桔,悠閒的剝開了皮,「且沒有商量餘地。」
清新的香氣,伴著手指的靈動,溢滿了整個小屋。
半晌,屋內沉默無語。
吳歡沉思許久,很艱難的開了口,「那……可否等我辦完一件事,完事之後,我會立即來送給你……」
「你要是我,你肯嗎?」涵玉優雅的送桔瓣入口,訕笑。
「你知道那腰牌,代表什麼……」吳歡的眉頭擰的很深。
「我知道,」涵玉邪惡的挑著眉,「就是暗衛的命嘛。你只回答,給,還是不給?」
「命不足惜,」吳歡冷冷的笑著,「但在我沒有辦好那件事之前,誰也拿不走。告辭了!」他轉身,便欲離去。
「傻子。」涵玉吃吃的笑了。
「你是要帶公主離開這裡吧?」她淡笑著起了身,「這段時間要做些準備吧?怕讓身旁那些暗人起了疑,想把公主藏到我這裡吧?」
吳歡離去的腳步停止了。但身子,還沒轉回來。
「從你能將月容帶出漢北大都督府就能看出,你有能力。」涵玉繞到了他的面前,「我幫你。但我有個條件。」
「帶我一起走。」她盯著他的眼眸,堅定的說著,「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且我可以易容。」
吳歡的表情變的很錯愕,「你……我們可是,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東南西北?」涵玉正經問。
「北。」吳歡肅顏答。
「哈!」涵玉驚喜的笑了,「甚好、甚好!真是上天恩賜的機緣啊,我們不同路,還真說不過去了呢……」
「你……」吳歡瞇著眼,有些拿捏不準涵玉的態度。
「明日辰正,我派人上府為尊夫人量體裁衣,」涵玉得意的挑著眉毛,「我保管她這幾日平安無事。但作為信物,你要把你那腰牌暫時寄存在我這裡。待日後出了漢北,在向北的路上,我覺得安全了,自會完璧歸趙。」
吳歡射來的目光,如同嚴冬臘月房外懸掛的排排冰稜……
「算了……」涵玉不屑的笑了,「看來,那月容公主在你心裡,也不過如此啊……」她就是故意的激他。
「給你!」吳歡冷冷的伸過了手,「生亦何歡……」他突然報出了暗語。
涵玉一怔,低頭一望。
他伸來的手掌中,多了一面玄鐵黑的小令牌,中刻兩個大字——無歡。
這就是一個暗衛的命了……
她乾笑著,帶著無比鄙視自己的心境,將那枚帶著體溫的小鐵牌攥到了手中。
無歡……生亦何歡……
她的胸口被一團亂雜充斥堵塞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吳歡無聲的離去了。
忽閃而回的窗戶,「乎嗒——」夾帶來了一陣淡淡的夜風。
涵玉失神的佇立著。突然覺得臉上有些冰涼。
她伸手一摸,
竟是一行不知何時落下的凌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