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1)
「那人來幹什麼?」涵玉拉過了布莊掌櫃,滿心疑惑的輕聲詢問著。
「買布裁衣……」掌櫃的滿臉喜色,連比帶劃的回答的很快,「真是有錢人啊!給他夫人裁布做秋裳,挑的都是最頂級的錦緞料,那個天衣繚香錦,從咱進貨以來,兩個半月就沒人來問過價兒……今兒可好,他一裁就是兩整身!」
「這麼大方啊……」涵玉有些驚異,「給他夫人?!」她不解的皺眉,「夫人……那他定的什麼時候到府上量體啊?」
「不用量!」掌櫃的臉笑的同菊花瓣一般,使勁的擺著手,「人家夫妻恩愛著呢,一隻手臂,就將夫人腰身所需的尺寸展示的明明白白……還文縐縐的說什麼……」掌櫃的拍著腦子,「什麼抱慣……尺寸……」
涵玉心頭一觸,突的想起了那首著名的情詩……
「托買吳綾束,何須問短長,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量……」她懶懶的讀了出來。
「對對對!就是這個!」掌櫃的嘿嘿的笑了,「真是風流少年,羨殺旁人啊……」
涵玉不自然的乾笑著,腦海中,不得不浮現出了那個永生都難忘的夜晚……
——「你瞧,你的腰,正是這分粗細……這日後賜尚服局給你裁衣,何須問短長呢……」曾經那個人,也用手臂量過她的腰身……
「小姐。」掌櫃的賠笑著問話了,「您若無事,我先過去張羅下?」
涵玉一個哆嗦回過神來,「那個……」她幹幹的開了口,「把記的尺寸拿來我瞧瞧……」她突然有了種奇怪的預感。這種預感越思索越強烈起來,以至於她很難將它和最終的事實區分開來……
那掌櫃的麻利的回身,拿來了記錄尺寸的紙張。
涵玉也不是裁縫,對著文字看也看不明白,「這個女人……」她含糊的開了口,「大致什麼高矮,怎麼個胖瘦?」
掌櫃的拿著木尺,比劃了一番,「這麼高……和您差不多吧,不胖不瘦吧……比您是稍胖些。」
涵玉心頭一動。像啊……還真像她啊……
「那公子定的什麼時候來拿衣服?」她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這樣的貴客,很快。」掌櫃的笑著答道,「最近生意不好,客人也不多,裁縫閒著呢,明日就能出樣子,這公子若明日晌午來看了同意,馬上就能成衣!」
「好。」涵玉點頭,「這事先別跟別人說。」她神情嚴肅的吩咐著,「這男人的身份不簡單,他明個來的時候,偷偷叫下我……」
這一夜,涵玉睡下,滿腦子都是假設和猜測。
好大的膽子,好準的時機……太有可能啊!她沉思著。
這傢伙,越想越有嫌疑啊……
第二日晌午,涵玉做賊般的再次通過後院窗縫偷窺了那人一把。就是他……她愈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當下悄悄的溜回了房間。
關上了房門,涵玉慢慢擺好了筆墨紙硯。
寫什麼呢……涵玉枯站尋思著。
這樣聯繫上她,對自己好還是不好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多條朋友多條出路呢……
她權衡了許久,一個字也沒落下。
突然間,她感覺脖頸處有些微微發涼,什麼東西?涵玉奇怪的伸手一摸,竟意外的觸到了一層涼冰冰的鐵片!
匕首!
竟是匕首!!!
「啊——!」她惶恐的張開了大嘴,可還沒等她的聲音從喉嚨裡鑽出來,她的嘴巴就被人給嚴嚴緊緊的捂上了!
「閉嘴!」如冰凌般剔透動聽的聲音於耳畔響起,「哎?……是個女的?」那悅耳的男聲轉瞬奇怪萬分!
涵玉大驚!但她馬上分辨出了聲音的主人,她忙點頭停止掙扎表示順從,打著手勢讓這位大俠趕緊將手撤開。
「吳歡,是我!」涵玉趁著他手掌有些鬆快,趕緊輕聲開了口,「是我啊!」
身後的男子有些停滯,但匕首,還是猶豫的頂著她的脖頸,「你是……」他一時有些拿捏不準局勢。
「我是涵玉……就是,任中的……那個,上次我們還一起吃飯,你還送過我回家呢……」涵玉語無倫次的解釋開來。
「你的臉……」吳歡瞇著眼睛,遲疑著將身形移動到涵玉面前,但他的手腕,還是緊緊的扣著那把匕首,半點也沒有放鬆。
「唉……」涵玉歎氣,這暗衛的心思太謹慎了,她只得小心的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摘下,苦笑著說,「聽說欽差四處抓我……我沒辦法,只好易容了……」
吳歡看到了她的臉,這才慢慢的放下了手腕。
「你居然……」他疑惑的環視著四周,「藏到這裡了……挺有辦法啊……」
「怎麼?」涵玉乾笑著盯著他的表情,慢慢的試探開來,「我可是誰也沒說啊,您打算……告訴公主嗎?」
吳歡輕鬆的神色馬上有一瞬間的凝固。很快,他裝作雲淡風輕的回過頭來,「什麼公主?」他的眉頭輕輕的皺著,裝的和真的一般……
「嘿嘿。」涵玉心內踏實了,她低低的壞笑著,「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裡,包括任中。若是消息洩露了,我被抓到了,我怕我熬不過刑——」
「不用擔心,死人,是不會開口的。」吳歡淡然瞥著她,表情很冷。
「就怕呀,這兒人太多,一時半刻死不乾淨啊……」涵玉故意瞪著房梁,話語很是油滑,「聽傳聞,欽差大人很厲害的,日斷陽案,夜審陰間,一旦逃生了一個……不過話說回來,我在這裡過的挺好的,人不犯我,我犯不著犯人……」涵玉突然轉向了吳歡,取笑著說道,「別說,你還真提醒了我,我是否該考慮下如何殺你滅口呢……」
吳歡背過身,很不屑的笑了。
「就你那三腳貓的偷窺水平……」他搖頭,「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他轉了話題。
「吳歡,」涵玉明白自己已掌握了話語的主動權,「你們暗衛好像有規矩,不該問的不要問啊。」她心下愉快,逍遙的在圓凳上坐下,「總之,比你那地方,要安全多了。」她抬手沏了兩杯茶,「下毒的高手,挑一杯吧。」
吳歡很無視的隨便拿起一杯,一飲而盡。
「呦,還有心思喝常州陽羨,看來你藏的真挺逍遙。」他回味品著茶水。
「彼此彼此,」涵玉在嘴上,從來就不曾吃虧,「瞧您揮金如土的,也是春色滿面啊。」
「你跟著我,想幹什麼?」吳歡終於不想跟她亂扯了,直接問到了關鍵。
「我想公主了,正好還有點事情想問問公主……」涵玉慢慢的沏著茶水,「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知道公主沒事,就好。」她不能表現的那麼著急。
「不想說就算了,」吳歡也不是個願意拖泥帶水的人,他利落的起了身,「說定了。我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告辭了。」
涵玉沒有言語。
她坐在圓凳上,慢慢的呷了口茶。
吳歡的身影,無聲的消失在她的視野之中……
不急。她在不停的說服自己穩住。
哪能剛見面,就提那麼過分的要求呢……再忍幾日,再等幾回吧……
快到晚飯的光景,之前派出跟梢的小廝們才回來。
意料之中,肯定是無功而返。
那吳歡要是被這些宵小給跟蹤去了他的行蹤,這麼些年的暗衛,就白做了。「正常,」涵玉大度的揮了揮手,「辛苦了,下去休息吧……」這群烏合之眾,哪裡能想到吳歡竟暗自回了布莊,還將匕首架到了她的脖子上……不過沒關係,她這樣做,就是想讓吳歡知道她的身後有一個嚴密的組織,這樣就行,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小姐……」有個小廝在退下的時候,卻突然遲疑的開了口。
涵玉一愣,看他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什麼事,但說無妨。」她鼓勵著他開口了。
「那個男人……」那小廝撓著頭,「好像右腹部有傷……」
涵玉瞪大了眼,「你怎麼知道?」
「我和他擦肩過的時候,按計劃故意撞了他一下,」那小廝複述著當時的情景,「……發現他的右腹應該有傷,還傷的不輕呢……」
涵玉皺眉,點頭示意他退下。
難道,是吳歡為救月容出大都督府的時候掛了彩了嗎……否則,她邪惡的想著,那兩人的感情也不會進展的那麼快吧……還用手臂就能量出尺寸來,嘖嘖……她酸溜溜的彎起了嘴角,人世真是禍福難料啊,月容遇難如此,還能少年恩愛起來……
轉眼,幾日又過去了。老闆娘傳回來的話還是老一套,「風聲太緊。」
涵玉再也不敢出去閒逛了。她天天頂著那張男人面皮,在布店後院踱步。從東到西,五十步,從西到東,五十步。
想想做女人,也無非就是如此罷了。
她索性安下了心來,權當修煉自己,隱忍、靜心……等待,等待機會吧。
去青州,算來應是半個月的腳程……冬至之前,她,還有時間。
是日,將近傍晚的時候,小祿子突然鬼鬼祟祟的跑了過來。
「夫人……」小祿子神秘的將涵玉拉進了屋內,「您猜,我在西邊,發現了……」
「你閒著沒事到處看什麼?!」涵玉急了,披頭就是一頓痛罵,「小祿子,我們是寄人籬下啊!你真當我是來做小姐享福的啊……」
「奴才無意,純是無意!」小祿子忙急急改了口,「我發現……」他快速的溜出了門,四下張望一番,反手帶死門,顫抖著向涵玉耳語著,「我發現……旭王妃了……」
涵玉猛然瞪大了眼!
「你說什麼?!」涵玉驚愕萬分,「程蘭素?你確定?!她沒死?在哪?幹什麼?怎麼個情況?」她一口氣,問了一大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