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2)
她望著她們的眼睛,很想問問涵珍的下落,可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這東西很金貴的……」
——「這東西,一旦戴到人的臉上,誰也分辨不出真偽的。」
——「真正的人皮,十多人才出這麼一份上品……知道,我為什麼說它金貴的很了嗎?」
她突然,掂出這件面具的份量了……
難道……她臉上戴的,竟是涵珍作為琉璃姑娘的易容人皮?!
「傳我的話,剛才有人下去了,請他過來,別傷著他。」涵玉模仿著涵珍的語氣,吩咐了下去。「是!堂主!」少女清脆的領命。
半刻鐘,一臉疑惑的扈江濤被幾名少女請了出來。他有些驚異的望向了突然變臉的涵玉。
「扈大人。剛才有錦衣衛的信號。」涵玉向東指了指方向。
「讓我的人,將您帶出去。」她吩咐著青衣小婢,「你們兩個,前面帶路。出山。」
扈江濤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當下收了疑惑,面不改色,跟在了涵玉的後面。
一行人自山洞中穿行,幾經周折,來到了一處河谷。
「堂主!狼煙!」一少女驚呼。
涵玉順著她的手指一望,正前方山坳中竟升起了一股白煙。
「軍隊的信號。」扈江濤肯定的總結著,「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會找到這來。」
少女們聞言有些慌張。
「你們先躲起來,不叫你們不要出來。」涵玉揮手讓她們退下。
扈江濤從袖中發出了信號。很快,山谷那邊,又燃起了一股狼煙。
「馮嚴?」她輕聲問著,「這麼大手筆……」
「應該是,」扈江濤笑了,他尋了一處原石坐下,運功調著氣息,「看來,我們快出山了。等著吧……」
涵玉微微鬆了口氣,心裡,卻開始琢磨著自己的小算盤了。她怎麼藉機溜掉呢……最好回去收拾下東西,叫著敏兒一起……
「給我瞧瞧。」扈江濤運完功,突然笑著伸出了手,「你的臉……」
涵玉白了他一眼,「別說你沒見過。」她小心的取了下來,遞給了他。
「哎呀!」扈江濤端詳著,竟是越來越驚訝。
「給我。」涵玉看著他認真的捏來捏去,還放在鼻子上聞……頓覺得渾身都麻滲的緊,「也就是你這樣剝皮的人,才對這樣噁心的東西感興趣……」
「好東西啊……」扈江濤有點依依不捨。
「那是。」涵玉淡淡的應著,小心的揣入了懷中。
「我還是頭一次見呢……」扈江濤還在回味,「這手法太神奇了……」
涵玉愣了,「你頭一次見?」她有些不相信。
「這東西,」扈江濤停滯,又笑了。
「我估計,可能我們指揮使也不一定有一件呢……」他感慨著搖頭,「太難得了……根本就沒有破綻……得毀過多少張臉,才能出這樣一件上品啊……」
涵玉被他說的陰風陣陣,渾身發抖。
「能不能不提這個話題啊……」她突然明白了涵珍那一瞬的不捨。這樣的東西,竟被她這個做妹妹的要去了兩件……
「好,不提。」扈江濤笑了。
「你……」他有些欲言又止。
「我怎麼了?」涵玉有些奇怪。
「我竟……」扈江濤笑著輕歎,「我竟第一次,有些看不明白……」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緩緩的,幽幽的凝視著她的雙眸。
涵玉有些發怔。「呵,」她乾笑著,眼睛,盯向了蜿蜒流淌的溪水,「怎麼,連錦衣衛頭子扈大人都看不明白了嗎?」她取笑著,「難不成,你以為我也是暗衛吧?」
「我感覺,」他淡笑著,「你比暗衛都神秘……」
「我在想……」扈江濤的聲音,感慨而落寞,「你與我從前認識的那個,是不是一個人……」
涵玉心下重重的一顫。
「若是一個人,」他在繼續說著,「那你……也太利害了……」他苦笑著垂首,「我當年,竟一點都沒看出來……一點都沒有……」
涵玉心下澀的很,她突然想起了她與扈江濤東城一起避雨的那個夜晚。
那個善良的老太太……廂房燃起的火堆……還有,月下青澀而簡單的自己……
她傻笑著,想哭。
什麼時候開始啊,一切,竟都變了。
她不再是從前那個樣子了……
她變了,變的與從前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扈江濤問的好啊!現在的董涵玉,和以前那個,是一個人嗎?!
她哪裡有,從前的半點影子了……
誰是罪魁禍首?
是從那一場殺戮開始嗎?
她的眼睛被鮮血和背叛擦亮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妻兄弟,骨肉親情……信義或是情愛,在那一刻,全都成了天大的笑話……
她倉皇躲藏,狼狽逃竄,從京城亡命漢北,從一座城門逃向另一座城門……
城門,城門……
涵玉突然想起了什麼。
「你,」涵玉冷冷望向了扈江濤,「你別說,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她諷刺的笑著。
「我真的不知道!」扈江濤的面色變的很嚴肅,「我只猜,你定不是東宮司筵內官那麼簡單。」
「你不用再掩飾了……」涵玉挖苦的開了口,「除非,今年夷鉞兵鬧事那幾日,你不在京城……」
扈江濤愣了,「那陣子我在京城啊,怎麼了?我掩飾什麼了?」
涵玉啞然失笑,「城牆上的告示,你沒看過嗎?」
「皇帝病危,太子監國。」她憑著記憶一個個背誦著。
「謙王殿下、平王殿下、旭王殿下遇刺薨了。」
「夜宴之中亂黨投毒,榮威大將軍身死,萬餘將士身亡。」
扈江濤不斷隨之的點頭,「這都是錦衣衛和京畿衛聯合貼出的告示,沒錯啊。」
「那你,」涵玉可笑的顫抖著,「還來裝模作樣的問我是誰?」
扈江濤詫異,「這……這些跟你有什麼關係?」他真的很無辜!
「你……」涵玉就差上去揍他一頓,撕破他的偽裝了!「沒有通緝一個偷鳳印的?」她瞇著眼睛。
「偷鳳印?!沒有啊!」扈江濤瞪大了眼,詫異的爭辯著,「我那時天天八個城門來回竄,朝廷什麼時候貼這個告示了?!我不可能不知道!」
涵玉呆滯了……
她突然有些恐慌……
——「偷鳳印?這個當口,用這種事由滿城牆到處貼人?!」悅來客棧,月容公主詫異的神情歷歷在目……
「那……」她的聲音,一時間慌亂的很,「六王爺被挾持那事兒?」
「當時六王爺被亂黨挾持,畫影搜捕來著。」扈江濤乾脆的答道,「這個貼過。」
「但是,第二日一早,王爺就自己回宮了。」扈江濤很輕鬆的說著,「到現在還在宮裡待著好好的呢……」
涵玉停滯當場。
半晌,她喉嚨一動,才憋出了一句話,「你說六王爺……回宮了?」
扈江濤很驚異,「安然無恙啊。」
「你確定那是六王爺?你那段時間親眼見過?」涵玉像瞅怪物一樣瞅著扈江濤。
「當然!皇上走哪兒都帶著王爺啊,」扈江濤覺得很可笑,「如今先皇的血脈,就剩下皇上和六王爺了。皇上疼的緊啊,戶部,工部都撥給王爺管了,王爺到現在還住在宮裡呢,皇上不捨得放啊……」
涵玉喉嚨一緊,像是被什麼給生生扼住了。
一陣風過,她滿口鹹腥,連身形都有些踉蹌。
——「我在想……你還未送給我什麼東西。」
——「我送你那玉環的時候,可是甜甜蜜蜜的說了一大堆話,怎麼到了你這兒,就一句,『嗟,來食!』就把我打發了啊?!」
——「我現在,只能給你這些了……」
——「我若哪天被請回去了……你帶著小祿子和西施好好過……王公貴爵比不上,至少……不至於讓你苦勞體肌……」
她覺得胸口被重重的錘了一拳。
那個夜晚,她偷聽到的,明振飛與小祿子的對話……
——「畫像都出來了,是兵亂中竊了鳳印……上頭竟還記得他……西門可以,但是,只能送一個人出去……得有人在南門出事……引開鎮守主將的注意……他才好做主放行……」
——「爺啊,這時候了,不能再猶豫了,她如今和您一樣扎眼……您帶著她,出不得京的!機會稍縱即失啊!後兒換了防備,咱到哪兒找人去!」
那小祿子的聲音是故意拔高的!
——「她的心太狠……對王嬙如此,日後保不準什麼時候也能照例待我……」
涵玉捂著胸口,一時覺得血腥入喉,他竟瞭解她如此,他竟知道什麼樣的話能使她失去辨別、安心的離去!
——「爺讓夫人慢慢趕,沿途好好賞賞風景……」
——「爺說夫人不必趕路,年前能到青州就成了。中途多在繁華地兒住住玩玩嘛,要不,可惜了沿途景致了……」
——「爺說一切聽夫人的,夫人若是長時間出門,別落下了他給的那個東西……勤給回個信兒,找個可靠的人伴著,奴才們就在這兒等著。」
她的臉似被什麼狠狠扇了一下,猛的站起了身子!
「你怎麼了?」扈江濤有些驚異。
「我想起件事。」涵玉覺得,她一刻也不能再等了。她快速的向碧琉璃少女藏身的地方走去。
「來。」她吩咐著少女們附耳過來,「這樣……如此……」她壓低了聲音說著,「有把握嗎?」
「堂主放心。」少女們很自信的笑著。
「跟我來,」涵玉點頭著,「那就讓扈大人幫著看看……」她走向了扈江濤,「這是什麼東西?」
青衣少女從懷裡掏出一精緻小包。
慢慢的,一層一層打開。
突然!
她將紙包全撒到了扈江濤的臉上!
與此同時!另一名少女閃電出手,封住了他三處大穴!
「堂主,以此人的武功,恐怕封不了他多長時間。」一個少女擔心的提示著。
「沒關係,他吸過一次化功香……」涵玉陰陰的從扈江濤身側閃出,「扈大人,放心,這粉是普通的香粉。無毒。」
扈江濤詫異的瞪著大眼,那眼神,彷彿能把涵玉給生吞了!
「馮嚴很快就會找到你的。」涵玉淡淡的笑著,「你要領情……因為我們是朋友,且我一定要離開,這樣,才能不連累你。」
「帶路。」涵玉將人皮面具小心的戴上,「最快方式出山。」
她一刻也等不得了,她要去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