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1)
「刺客?!」涵玉驚愕的笑了,這花怎麼能叫這個名字啊……
馮嚴見她展了顏色,目的達到,繼續邁步向前。
西院,很快就到了。
馮嚴在院門前停住了腳步,「敏兒先進去,」他用了一貫的嚴肅口氣,「你等會兒。」
涵玉愣了,她怔怔的望向了馮嚴……他想幹什麼?!她突然有些緊張。
馮嚴慢慢轉過了身,垂目,思索半晌才開了口。
「最近,不要亂出門。」他似有心事一般,語速很慢,「你的事……皇上的旨意下來了。」
涵玉猛然一哆嗦!
「什麼?」她驚恐萬分的抬起了頭,「皇上?!皇上他……皇上說什麼……」她攥緊了拳頭,死死的盯著馮嚴的表情,她的心,跳的快躍出喉嚨了!
「知道了……」馮嚴淡淡的說著。
「啊?」涵玉著急的很,「皇上到底說什麼啊?!」算來,從馮嚴在漢北第一次見到她,也有三個多月的光景了……她以為,這事情早就過去了,怎麼,這處置的聖旨才下來呢?!難道,明承乾竟還為她這事,思考端量了一段時間不成?!天啊,她越想越恐懼,「馮嚴……你別怕嚇著我,你跟我說實話,上諭是怎麼寫的?!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的聲音顫的很厲害。
馮嚴緩緩看了她一眼,臉色還是如往日那般嚴峻生冷,「皇上朱批了三個字。」
「——知道了。」
知道了?涵玉一愣,旋即明白了過來,「皇上批的是,『知道了』?」她有些發懵,知道了……知道了?!
馮嚴頷首,話語緩慢而悠長,「天意難測……你,也算是在御前待過的人,好自為之吧……」他轉身,有些清冷的邁步離去了。
「馮嚴,」涵玉失聲叫了出來,「你等等!」
馮嚴停住了腳步,淡淡的回頭,「我真的,只知道這三個字。」他望著院門的銅環,一時苦笑,「畢竟……這樣的事情,皇上,不會交代給我的……」
「你……最近想玩什麼,就好好玩玩吧……可能最多不過年底,就不能在這兒待了……」他沒頭沒腦的嘀咕了一番,「小心,那些監視你的錦衣衛……」就獨自寂寥的離去了。
涵玉怔怔的矗立當場,只覺得一股奇怪的感覺自胸口蔓延開來,是恐懼,又是酸澀,是悸動,又是惆悵……知道了?是什麼意思……也不說將她就地正法,也不說將她押解回京……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知道了……
涵玉頭腦發懵的回了房,許久,心情還是無法平靜下來。
依照馮嚴後來話語的意思,難道,明承乾的意圖還是傾向於把她押解回京?!他難道,還記得她?!她的頭嗡嗡做響,這可糟了,這可麻煩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如果記得她的話,她卻硬跟著那陸重陽走,豈不是,自添了一雙刀下的冤魂?!
她有些坐立不安開來。
——「小心,那些監視你的的錦衣衛……」
她的心,做賊心虛的抖的利害,馮嚴這話什麼意思……他如此的明點出來,難道發現了什麼……她的心內摸不清,看不懂,一時間,越發的緊張起來。
不行,得趕緊跟陸重陽說……趁著現在明確的聖旨未下,她要趕緊,離開漢北!離開朝廷的視線!
可是……她停滯了……
昨夜,她那麼粗暴的將他趕走了……她怎麼找他?!
這裡,是漢北大都督府啊!她無法像以往那樣,有事要找他的時候就在窗口留下記號……這可怎麼辦呢……怎麼找他呢……上錦汀街任宅?可是,派誰去呢?用什麼借口呢?
涵玉正苦悶著緊,門外,突然傳來了恭敬的敲門聲。
推門一看,
是酉正,福兒照例來給她請安來了。
福兒不知涵玉心內正焦慮著,只當說話給她解悶,長篇講了些學堂裡瑣碎的事,又提起了私塾先生說想給他單獨增加課業,挑著增講些經史文集之類的話。
涵玉草草的應付著,突然,腦海裡靈機一動。
「這樣啊,」她突然插了話,「來而不往非禮也,那先生既對你如此厚愛,我也不能不投桃報李的表示一番……這樣福兒,我明日跟都督府上商議一下,請你們西席,來府上做客。」
「沒什麼意外的話,這帖子明天晌午就發,我再找幾個本地合適的人來作陪,你說,如何?」涵玉越說越激動,手一拍檀木桌,就這麼定了。
福兒在一旁驚呆了,嘴巴呈鴨蛋狀,半天,都沒有合上。
第二日清早,涵玉梳洗完畢,就趕緊讓余得水去尋林毅過來。
不知怎麼了,自昨夜開始,她感覺和馮嚴之間,有了種莫名的隔閡。
這樣的大事,她寧可去問林毅,讓他再去跟馮嚴轉述去……
「夫人……」不一會兒,余得水氣喘吁吁的跑回來了,「林將軍昨日外調了。不在府了!」
涵玉愣了,「昨日外調?」她隨口問著,「調哪兒去了?」這個馮嚴也真有意思啊,唯一這麼一個信的過的東宮舊人,居然捨得在這樣一個多事的關口外調出去……
「小的聽他們說,是青州。」余得水很有眼色的將涵玉手中的花鏟接下。
「青州?!」涵玉敏感的打了一個哆嗦。
余得水麻利的遞來了絹巾,「聽說原來馮大都督想親自去的……可後來不知怎麼,換成了林將軍……」
「什麼事啊,這麼重要?」涵玉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青州……這個地方一想,就讓她心肝直哆嗦。
「小的問了……」余得水幹幹的笑著,聲音越來越含糊,「但沒問出來……」
涵玉怔住了。轉瞬,她也明白當時該是怎麼個人情世故,一時,也悻悻的無話可說。
「你跟著我,可能跟錯了……」她輕輕的,歎了口氣,「放心,到時,我會盡力給你個補償的……」
余得水有些難為情,「夫人,小的不是抱怨……」他手足無措的解釋著,「小的是認定夫人了,若是他日夫人有什麼去處不便小的伺候,小的回去守門便是……」
「好了。」涵玉心裡有事,趕緊打斷了他,「你去找馮保,跟他說,今兒晚上,我想小範圍的請福兒的私塾西席酒席。當否?」
過了兩個時辰,余得水拿著幾份書折,帶著幾個小廝回來了。
「夫人!馮總管說,大都督應了,」余得水滿臉紅光的回復著,「既然是夫人請筵席,一定要熱熱鬧鬧的,地方定在府上湖心的水音閣,這是列的菜品、這是擬請的官員名士……時辰趕緊,馮總管去水音閣監場佈置去了,讓小的帶人來請示夫人,這些單子,有哪些添加和刪改的地方……」
涵玉接過,懶懶的瞄了上去。
第一本書折,展開,是銀耳鴿蛋、烏龍戲球、雞皮蝦丸湯、三鮮鹿筋等一眾菜品……她掃了一遍,淡淡的說了句,「福兒是蜀人。」
「奴才記下了。」一小廝躬身。
第二本書折,是一些拖著長長後綴的人名。「余得水,」涵玉沒什麼興趣,「今兒晚上,你替我坐席。這個名單,你看著斟酌吧。」她將書折還給了目瞪口呆的余得水,「福兒算是我的契弟吧,我只去敬杯酒,給西席個面子就是,不用太張揚了……」她慵懶的打著哈欠,「對了,福兒有個啟蒙先生,一併叫去。」她似無意般提起了錦汀街的任宅。
晚宴,水音閣是十分的熱鬧。
涵玉中途搭乘畫舫去給福兒的先生敬了杯酒,那老頭嚇的手差點都沒捧起杯來……涵玉淡笑的著,將酒水一飲而盡,回首,看見了,余得水和福兒那兩張極度興奮的紅臉蛋……
看來今晚,最高興的,就是這兩人了……她的目光滑過了全場,陸重陽,隨著眾位官員在一旁公事般的拱手作揖,涵玉一一還禮,不露痕跡的向著他,做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色。
入夜。
還是那幾聲熟悉的窗響。
涵玉不用回頭,就知道她等的人,來了。
「出什麼事了?」他見她悶悶的躺靠在團錦上,關切的問到。
「你……」涵玉緩緩的開了口,「若是……我……」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陸重陽見狀輕輕的笑了。他慢慢的走到她身邊,坐下,輕輕的拍起了她的柔荑,「你又胡思亂想了吧……」他溫潤的笑著,「我真佩服,你這小腦袋,整天就瞎尋思,不累啊……嗯?」陸重陽不愧是做暗衛出身的,馬上,就發現了房間之內,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什麼?」他盯著牆邊那兩個一空一枝的巨大的花盆,詫異的問道。
「刺、客。」涵玉苦笑著,「黃毛處送來的花種,我想從小養著……可又想早點看到它開花,就讓花匠給移了一枝進房暖著……」
陸重陽仔細端詳了片刻,「這花啊……」他有些恍然,「這花不好放在房間裡的。趕明兒,你讓花匠給移暖房吧。」
涵玉愣了,「你也知道這花啊?」
「當然,」陸重陽笑了,「我連這花還不知道啊……這花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呢。」
「『徘徊花』?」涵玉悻悻的說著,「還是那個『離娘草』?」
「呦,知道的還不少呢,」陸重陽呵呵的逗著她,「那些都俗氣的很,都沒有這個名字好聽……」他一字一頓的說著,「叫……『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