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涵玉聞言一呆,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快速的向四周掃了一圈,好在隨行人員離的尚遠,她勉強擠出一絲笑來,「扈副提督真會說笑話……」這該不會是個徒有其表的登徒子吧!她在心裡嘀咕著。
扈江濤笑的很自信,「你沒看到我,但我見到你了。」
涵玉面色一僵,想起這傢伙的身份來……他該不會看見她與陸重陽幽會的事兒吧……她的笑容更加尷尬了,說話都有些發虛,「涵玉真是不知,還請大人明言告之。」
扈江濤略一思索,出語簡練明確,「九日前,朱雀大街,你著侍衛男裝,散發狂奔。」
涵玉一驚,猛的望向了他,這傢伙什麼眼力腦力!她一陣哆嗦,難道……難道錦衣衛在監視自己!她很快將這個設想否定了,若她真是有案在身,這扈江濤斷不會透露分毫的。
她正了心緒,輕鬆的笑了,「我那日真是倒霉,白日遇鬼,嚇成那副模樣……不過,扈副提督真是好眼力,這樣都能將我認的出來。」
扈江濤自信的笑了,「幹我們這行的,看不準會死人的。」
涵玉尷尬的應著,兩人繼續向前走著。沿途偶爾走過幾個錦衣衛,也均和他一樣裝扮,只是服飾上的花紋不同。涵玉不僅在心中暗歎,怪不得稱為「錦衣衛」,這身金色織錦服飾穿在血性男兒身上,真叫一個相得益彰。
很快,岳大人的東西裝上了馬車。
扈江濤將涵玉送了出去,兩人還沒開口客套,就見幾個錦衣衛押著三個披頭散髮的人進的門來。涵玉瞧那三人身上遍是血污,面容不堪,皺眉向扈江濤身後蹭了幾步。
「你們先等會兒。」扈江濤低聲示意錦衣衛他要先送東宮客。「董司筵請。」他閃身將涵玉讓了出來。
涵玉剛邁了一步,身行還未全從他的身後走出,就聽的一聲慘叫!
「劊子手!」中間那人竟趁侍衛分神的瞬間掙脫了出來,「納命來!」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寒光四濺的匕首!向涵玉方向直刺過來!
涵玉尖叫一聲,花容失色!幾乎是瞬間,她下意識的向扈江濤身後躲去!扈江濤一個轉身,一隻手臂牢牢的纏住了她的腰身,用另一隻手拔出腰間配劍,乾淨利索,一劍自對方手掌刺過,匕首落地,人犯被擒。
「都到這兒了,想死,可沒那麼容易。」他說的雲淡風清。
涵玉在扈江濤的懷裡哆嗦的更加厲害了,她死死的抓著他的衣襟,光這句話的恐怖就夠她浮想連翩做半年噩夢了!
「咳咳……」那小太監居然又咳嗽了!
涵玉一個零丁直起身來,跳出一步之外。
「這……」她尷尬的不知該說些這麼。
「驚了貴客,改日江濤登門謝罪。」扈江濤一抱拳。
「別……」涵玉趕緊止住了,這閻羅般的人物她可不想再見了,「扈大人,今日涵玉道謝了,宮中事忙,先告辭了。」她急促的說完套話,乾笑著轉身就走,按著那個小太監的肩膀就上了軟轎,她現在想起那胳膊幹的事情就全身發麻……
「回宮,快!」涵玉低聲吩咐著。
「後會有期。」扈江濤的聲音自簾外有力的傳來,涵玉又零丁打了一個哆嗦。
涵玉在偏殿一直幫著忙活,她發現尚儀局的事情比她們尚寢局豐富多了!到了晚飯時間,涵玉舒展著疲憊的腰身,慢慢的向景瀧殿走去,一個不小心,她竟突然發現很多人都在悄悄的端量著她,還有竊竊私語的!
涵玉趕緊偷偷的打量下自己的衣裝,沒什麼事;「無意」的整了整髮鬢,也沒什麼草葉;她一頭霧水的回了殿中,卻發現羅琴她們竟也湊成一堆,見到自己來了,低聲哄笑起來。
涵玉知是今日太子定不在殿中就寢,膽子也壯了起來,她揪起小順子的耳朵,「背後說我什麼壞話!」她疑惑的很。
在眾人的哄笑中,小順子叫了出來,「姐姐你今日才算長了志氣!見到合適的男人就該這樣……」
涵玉目瞪口呆,變了臉色,「你說什麼?!」
羅琴笑著將外面添油加醋的傳聞轉述給了涵玉——咱東宮的董司筵見了人家錦衣衛副提督眼都看直了,緊緊抓著人家胳膊不放手啊……這不算什麼,臨走那才叫厲害呢,離著人犯那——麼遠呢!就尖叫著往人家懷裡撲……那叫死死抓著不放手啊……真從沒想到,這董司筵竟這般厲害……非得周圍人看不下去了才罷手啊……
「誰說的!」涵玉滿面漲紅,吼了出來!
眾人傻笑,「姐姐……整個東宮說不定都知道了……」
涵玉一陣昏厥,她定了定神,一定是他!「那個小太監叫什麼?!」她說的咬牙切齒。
「小通子……」小順子訕笑著,「他可是咱東宮有名的大嘴巴百事通。」
「通——我剝了他的皮!讓他通……」涵玉惱怒的衝了出去。
剛出了景瀧殿,竟看到了一身侍衛常服的馮嚴。
涵玉心下鬱悶,也不願和他說話,拉著臉打他身邊走過。
「有眼光……」馮嚴居然笑著衝她翹起了大拇指!
涵玉噎在當場,難道……他也聽說了?!
「我收回曾經威脅恐嚇你的話,我從今供你當社王奶奶。」馮嚴很「嚴肅」的開著她的玩笑。
涵玉都快哭出來了,「你!」她將腳一跺,繞著跑了過去。
「哎——」馮嚴在後面喊住了她,「你要是怕東宮的人沒知道遍,儘管去興師問罪。」
涵玉停住了。晚風吹過她的面頰,有一絲清醒。她歎了口氣,回頭想向他道謝,可哪有半個人影,馮嚴早不知什麼時候悄悄走掉了。
涵玉緩緩的走回了景瀧殿。
羅琴、翠雲、翠縷、翠墨、翠染還有小順子都在。
「傳聞的事,你們不要跟著起哄。」涵玉白了他們一眼。
翠染拉住了涵玉,「姐姐啊,你也別因為顧忌別人說道失了好姻緣啊!」
涵玉瞪了她一眼,「好個頭,我看著他比馮嚴還大呢!孩子說不定都滿地跑了!」
翠雲興奮的插上話來,「這個扈江濤我清楚!我兄弟在他府上做帳房!戊戌年的,大是大了些,但絕對未曾娶妻!」她的眼神都冒出光來!
「這麼大年紀還沒娶妻?!」涵玉想起了馮嚴,比扈江濤還小兩歲呢孩子都會叫爹了,她叫了起來,「他……他該不是有什麼毛病吧!」
翠雲趕緊擺手,小聲說道,「這扈大人以前是暗衛出身,為了前程哪捨得娶妻!可等封官受祿,什麼都有了,這歲數就大了點,哎!」她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糾正道,「二十八,還沒到三十呢!」
涵玉又想起了自己見過的那幾個戴著面具的暗衛,呵,這行當還挺出人才啊。
翠雲還在不知疲倦的說著,「姐姐你不知道啊,這媒婆都快把扈大人家的門檻踏破了……」
「那他還不趕緊……」涵玉又開了口。
「不是啊!」翠雲知道她想說什麼,「扈大人這方面很認真的,挑來挑去的……」
「挑花眼了吧。」涵玉沒好氣,她真想不出,那些嬌滴滴的大小姐們怎麼想的,晚上跟這樣一個人躺在床上,他不知剛剝完幾個人的皮……她打了個哆嗦,將思緒正了回來。
「姐姐,他真是不錯的!」翠雲叫了起來!
「你知道他平時幹些什麼嗎?」涵玉愁眉苦臉的對著翠雲掰手,「剝皮、油煎、灌藥、刷洗……」
「這也是一個原因……」翠雲尷尬的笑了,「有小一部分小姐們很怕他的……」
涵玉白了她一眼,「是很大一部分吧!」
翠縷岔開了話題,「姐姐,錦衣衛啊!現在最炙手可熱的衙門啊!你知不知道他們有多厲害!」
涵玉心裡嘟囔,我怎麼不知道,連馮嚴都聞風喪膽,居然也來巴結我了……
「你若嫁了他,日後在京城裡,達官貴人都得顧忌你三分啊!天威難測,誰敢說將來沒有被送到北鎮撫司手裡的那一天啊!」
「那人正直的很,一天到晚忙的要命,根本沒時間逛青樓玩戲子的!」
「聽說長的很是英俊,家門雖不顯貴,但自己爭氣啊!」
「這麼年輕就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副提督,不出十年,岳大人的職位早晚是他的!」
「姐姐,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聽小通子說,他八成對你也有意思……小通子看這方面很準的!」
……
在眾人的七嘴八舌中,涵玉的心裡也有些鬆動了。
那就,給他一個機會?也算是給就快青春不在的自己一個機會吧……
第二天,涵玉照常去啟泰偏殿幫尚儀局忙活。
聽說,昨晚賞宴太子對岳小姐好像興趣不大,還沒對工部尚書的二小姐說的話多呢,涵玉微微鬆了口氣。
正忙活著呢,
有太監從外面探頭探腦的走了進來,後面竟還跟著一個穿金色飛魚袍的錦衣衛!
幾乎所有女官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這英姿剎爽的錦衣衛可不是東宮內常見的人啊!
涵玉心裡一咯登,這事不會跟自己有關吧……
果然,那太監開口了,「董司筵?」
所有目光都射向了涵玉。
涵玉在眾人的注目中尷尬的走上前去,「我就是,公公有事嗎?」
一旁的錦衣衛向她抱拳行禮,「扈大人讓卑職送來壓驚的龍骨,已研磨完好,請董司筵泡少許黃酒飲用。」
殿內頓時大嘩,竊竊吱吱的聲音滿耳皆是。
涵玉覺得自己像只被煮熟的螃蟹,她垂著頭道了謝拿下盒子飛快的走開了。
九月,菊有英。芙蓉冷。漢宮秋老。芰荷化為衣。橙橘登。山藥乳。
明承乾的新任太子妃是誰,這個謎底終於揭開了。
初二日,皇宮、東宮正式下聘,二等公,榮威大將軍余積岳的小女兒,余琳琅,德容兼備,備位太子正妃,大婚日定在九月廿八。
聖旨一下,東宮尚宮、尚儀、尚服、尚工局均忙成一團,白日裡清閒的涵玉又被許婷安排去尚工局幫忙。這次,宮裡安排給她的任務是,代表東宮去東城萬玉堂做兩天「監工」。
東城……萬玉堂……涵玉在心裡歎口氣。
陸重陽,難道她怎麼也忘不掉了嗎……
涵玉失神的從東宮南門邊的尚工局走了出來,握著出宮公幹的詔令、驛站的票據、證明自己身份的宣書、去萬玉堂審查的物件明細……
怎麼偏讓自己去那裡?她的心顫抖的厲害,她無法控制自己去想曾經的過往……不管她怎麼麻痺自己,怎麼暗示自己,在無意間最真實的瞬間,他,他竟然還牢固的佔據著自己心底那塊最柔軟的地方……
我難道是沒救了嗎?涵玉在心底悲哀的呼喊著,離開他,難道要痛苦到老嗎……難道沒有人會來救贖我嗎……
——「董司筵。」一個寬厚溫暖的男聲適時的打斷了她的唏噓。
涵玉一驚,猛的回過頭去。
有些刺眼的陽光下,扈江濤一身金光燦爛的錦衣衛提督服,笑的如藍田暖玉般輕柔溫潤,紫冠仗劍,英姿挺拔的立在通往啟泰正殿的甬道上。
涵玉心裡暮得漏了一拍,她下意識的四下張望一番,見周圍只是清風綠草,一個人影都沒有。
「我來公幹。」扈江濤先開了口,「正在尋思著能不能偶遇上你呢……」
涵玉笑了,「怎麼,東宮有人要被請去喝藥嗎?」
扈江濤也笑了,「我倒是想請一個人去喝茶,就怕她不肯賞臉。」
涵玉知他說的什麼意思,也不願說破,當下繼續嬉笑著,「還有北鎮撫司請不到的人?不吃敬酒直接捆走就是!」
「呵呵,」扈江濤笑的很燦爛,「我可沒那個膽量。噢——你這是?」真不愧是錦衣衛的頭子,他一眼瞥見了涵玉手中捏的那一堆紙張。
「我要去東城做監工。」涵玉自嘲的揚了揚手中的票子,「干兩天呢。」
「怎麼還有……」他皺著眉頭,從涵玉揚動著的手中抽出了一張票據,「怎麼?東宮不派馬車送你嗎?」他望著驛站的票據。
「宮裡最近太忙,馬車只能送我去驛站,」涵玉無奈解釋,心想這人管的可真寬,「東城也不是什麼遠地方……」
「許婷怎麼能這樣!」他竟有些惱怒。
涵玉一愣,口中的話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