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是我送給你的?」
這是我送給你的?!
涵玉驚呆了。她猛的瞪向了月光,月光無辜的回視過來,也許是看到涵玉的眼神太嚇人,趕緊笑著解釋,「你別反應成這樣,哈,你又不是不瞭解我,我有名的大迷糊啊,我真是記不得了,這樣,你跟我說說啊,一樣的啊」
久別重逢的場面涵玉想像了很多回,卻沒想到這一出。
她的腦袋嗡嗡的,月光的反映不是裝的,她真的是忘了……
她忘了!
古語說的真好啊,貴人多忘事啊!
真是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
可笑的是旭王府還千般算計將自己送到公主身邊,千算萬算誰能想到這一環出了紕漏!
這關鍵的一環成了這樣!涵玉如何再接著開口要求這般那般!
那段自己刻骨銘心的記憶,與天之嬌女的種種過往,其中的細節——
月光竟忘掉了!
涵玉不自覺的苦笑了出來,想自己剛才還為就要欺騙利用月光的感情而內疚,現在就像一拳打到了空氣中,人家根本都不記得了,連欺騙利用的資格都沒有了……
月光有些手足無措了,「唉……你別難過啊,我知道我們一直很好的,我就是記不住一些具體的小事情啊,我是怎麼給你的來著,你說說啊!」她搖著涵玉的手加了幾分力道。
涵玉心頭空的緊,別人說的能和自己記的一樣嗎?
她三言兩語將兩人當初交換文章以至自己被蔣太保痛打,月光不忍將玉珮相送交代了。月光公主猛的叫了出來,「對嘛!我差點忘了!我記起來記起來點了,是有這麼回事!」
「還有什麼啊,快說,快說。」月光似聽說書聽到一半似的,對喚醒了自己的回憶很是興奮。她越是這樣,涵玉心底越涼,看來月光是結結實實的將當年的許諾忘記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說,——誰敢強迫你,我找事砍了他的腦袋!
說,——今日我認下你這個朋友,欠你這一件事來日定還,此玉為證。
說,——這世間並不光是男子薄情,高貴的人也是如此。
說什麼?
「再沒什麼了。」
沉默過後,涵玉給了月光一個大大的微笑。
「不對,肯定還有,你替我考慮下嘛,回憶不起來腦子很難受的嘛!」月光纏住不放了。
「真的。」涵玉覺得自己都快支持不住臉上僵硬的笑容了。
「哦……」月光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回了神,「那……你往後有什麼打算?」
涵玉一楞,對啊,自己有什麼打算?她自己哪裡有權決定,應該問尊敬的旭王爺吧?
看著涵玉自顧上神,月光輕輕的低頭繼續說著,
「我不能待太晚的,錦夕是我的好朋友,就向咱倆當年一樣,她爹是錦衣衛都指揮史,我把你拜託給她了,很安全的。」
「奉安那邊,是五哥辦的,你父親的事……我說不上話。在沒有結案前,你……在京城別太拋頭露面了,錦夕是擔風險的……」
「吃穿用度你儘管張口,要是離京盤纏也別客氣,她家有的是錢……你,你別再像今天這樣了。」
「這是我隨身帶的一點金銀盤纏,你別推辭,畢竟我們相交一場……」
「說實話……京城……不是你久留之地……」
敏兒什麼時候進來的,涵玉一點也不知道。
「小姐,小姐,公主說什麼?」敏兒很急切。
涵玉一個冷丁回過神來,看看窗外天色,急切的問向敏兒,「錦夕!錦夕小姐在嗎?」
「在……啊」敏兒被涵玉嚇了一跳,「岳小姐送公主去了,一會就回來了。」
「快快快」涵玉低聲對自己嘀咕著,「得快找到她……」
錦衣衛都指揮史千金岳錦夕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位公主的朋友一開口就是跟她要錢。要銀票!要金子!越多越好!還要快!就算她家再有錢,這大晚上的不驚動父親到哪裡去湊那麼多錢啊?
岳錦夕長歎一聲,月光公主怎會有這樣的朋友,望著金子就像獵犬望著肉骨頭似的,哪裡有什麼知府家千金小姐的做派……唉,討厭她也得幫忙,岳錦夕將自己的體己、手頭能動用的金子銀票全部給了涵玉,加上月光留下的,粗粗算下竟有兩百多兩黃金、五千多兩銀票。
這不是筆小數目。涵玉仔細的將金子和銀票收好,又盡可能的往自己和敏兒懷裡、行囊裡塞了些銀子。
岳錦夕終於忍不住了,「拿這麼多現銀上路,可不安全的。要不我明日給你再換些金子和銀票過來?」
涵玉這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拱手彎腰,「呵,不用了,謝謝岳小姐了,這已經夠麻煩您了。」
岳錦夕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些錢都夠買個五品秩官當當了,該知足了吧!
敏兒一肚子疑惑,終於等到岳錦夕娉娉婷婷的搖曳而去。
「小姐!你這是?」敏兒搞不懂涵玉的心思。
「逃命。」涵玉言簡意概,手中沒挺下忙活,將東西分散的藏入貼身衣服中。
「誰……要殺我們!」敏兒高聲叫了起來。
涵玉趕緊摀住了敏兒的嘴,開開房門向四向望望再輕輕的關上,鄭重的對敏兒說道,「噓,我們活不活的過明日還得看造化呢。」
「怎麼了小姐,公主……公主要殺我們?!」敏兒有些結巴。
「唉」涵玉長歎一聲,「你說,我董涵玉、我們董家對旭王府還有用嗎?」
董家值錢的是她父親手中的鐵礦、兵器、軍餉藏地;她姐姐的內應身份在汝陽府垮台後就會沒用了,不可一世的汝陽王早成了過去,破府只是朝夕的事情;她自己呢?更慘!在今夜見完月光後便沒用了!
一個沒有用的棋子會是什麼下場?
還能是什麼下場?
不過,沒有人知道公主跟她說了什麼。她還有一天逃命的時間。可天下之大,她董涵玉能躲到那裡去呢?
「連公主都不敢護小姐周全嗎?」敏兒還是有點不敢面對現實。
涵玉鄭重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能藏到哪裡呢?」敏兒有些絕望了。
「有個地方。」涵玉狠狠的說,「進不進的去,看我們明天的造化了!」
天濛濛亮,京畿衛換崗。
趁著大多數人還未清醒,涵玉趕緊拖著敏兒出了客棧。
「小姐,什麼地方啊?」敏兒不明白涵玉打的什麼主意,她實在想不出哪裡才能逃出旭王府的手心。
「到了就知道了。」涵玉感覺自己快控制不住牙齒的顫抖了,說實話,她已經開始動搖了,渾身都在哆嗦——真的要到那裡嗎?真的能進的去那裡嗎!
可是她沒有選擇了,
只有那裡,必須進了那裡才能保命!
人生不就是一場賭博嗎。
她還不想死,突然的就如此的眷戀起生命來!不想死,不想死!她還有很多很多沒有完成的心願,她還沒有見陸重陽最後一面,她還沒有聽到陸重陽對她說愛她,她還沒有和陸重陽攜手拜過高堂,她還沒有……她甚至還沒讀懂陸重陽這個人的心思,她不甘心!
她可以想像的出旭王府得知月光態度的反應,董家最沒用的就是自己了,最不巧的,這個最沒用的還是知道最多的……
一定要進去,一定要活著!涵玉從未像今天一般。
「到……到底是哪裡啊……」敏兒都快哭了。
「說了,怕我們都沒膽量去了。」涵玉咬緊牙關,腳步依舊匆匆。
穿過麒麟巷,行過朱雀大街,還在往東!莫非是……敏兒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張著大嘴,不敢相信,可是,涵玉還在堅定的向前走,那片巍峨雄壯、明黃絢麗的宮殿越來越近——
是——東宮!
是她們作為棋子最終要落下的地方!
敏兒頓覺眼前一黑,雙膝一軟,「天啊……」癱倒在地。
涵玉沒有回頭看敏兒,聲音低沉冰冷,「想活嗎?爬也要爬進去!」
站防的侍衛早就注意到直往東宮行來的兩個身影,均已長矛在手利劍在鞘。卻不想那個領頭著淺粉衣裙的女子「撲通」跪在了轅門之外,高聲稟道:
「奴才奉安董氏,叩首企恩回宮!」
東宮的紫衣大總管張公公緩緩在東宮例行巡檢,他捂著一個勁亂跳的眼皮,心底咒罵著最近怎麼煩事不斷。先是旭王爺自南方凱旋歸來,太子明承乾明顯受壓,這位爺在外不得不維持著欣喜萬分的笑臉,回了東宮,尤其是獨自在書房的時候脾氣越來越暴躁,弄的他們這些伺候的奴才每天如履薄冰;再就是久無子嗣的東宮終於有一位修容有喜了,卻在向太子妃例行晨省昏定的時候在祈蘭殿莫名其妙的見紅小產了,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從未駕臨東宮的皇后親自前來將太子妃好一個訓斥,臨走前將坤寧宮紫衣大總管李公公留下了,口諭,自己來教育主子,李公公留下教育他們這群不上進奴才。
唉,這平白頭上多了個「爺爺」也沒什麼,最倒霉的是前日,久在西北鎮守的安慶王爺被皇帝陛下召回京城,居然第二站越過東宮直接拜去了旭王府。太子前日開始倒是再沒亂發脾氣,只是看到書房候值的一個女官神色緊張(能不緊張嗎?),喝了句,「汝不悅乎?」直接拖下去打了四十杖,當場斃命;昨日一太監奉茶時被太子莫明的看了一眼,手立馬開始哆嗦(能不哆嗦嗎?),又是一句「汝謂心虛?」,杖四十,今早剛斷了氣。今天,唉,張總管抬頭看了看剛剛升起的太陽,今天是誰要看不到明日的日出了?正在尋思著自己該如何明哲保身,忽的見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張總管,張總管,宮外有人跪門!」
「啥?」張德安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真是時衰鬼弄人,怪事尤其多,「不要命了……你們也不要命了?!腦子讓狗吃了?亂棒打出!驚動了太子還有你我的小命?!」
「可……」那小太監有些支吾,「說是咱東宮的奴才,因年前瘟疫趕出宮的……」
張德安像聽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將眼睛瞪的像銅鈴,「怎麼,把這當什麼地兒了,還想回來著?!」他煩躁不安的嘟囔著,「你是不是跟著活膩歪了?!果真是皇后娘娘聖明,該好好管教下你們這幫不長進的東西了!」
「可她……她手裡有說是皇后娘娘的玉珮!」小太監湊過頭去低聲遞了一句話。
張德安呆住了,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這胡說可是欺君大罪,晾也沒人敢,只能是真的了!東宮的奴才拿著皇后的玉珮?難道是坤寧宮安在東宮的內線?可也不啊,哪有明著說自己是眼線的?
「什麼人?」他不得不問。
「兩個女子,為首的報名奉安董氏。」
奉安董氏?張德安緊緊皺著眉頭,腦子裡急速搜索著記憶中與之重疊的部分,百思不得其解。
「張總管,這宮門就快上人了……」小太監適時的提醒了一句。
得馬上做決斷。
「多少人看到?」問的很嚴肅。
「都是自己人!」答的很乾脆。
這麼些年的鹽也不白吃的,雙眼一瞇,張德安馬上有了一箭雙鵰的主意,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浮上老臉,正愁怎麼送佛呢,我管你是誰,撞到槍口上算你倒霉。「把人趕緊弄進來,餵上餌兒,好生看著。告訴值勤的侍衛,今天早上東宮門可羅雀,冷清的很。」他手指向上一指,油著調子說道,「咱家現在不是做主的人吶,報李總管吧。」
小太監一楞,隨即明白過來,喜不自禁,「是!」一路小跑回去。
張德安滿意的晃頭回身,卻只是邁了一步,整個人就僵在了那裡。